相比冷冰冰的連家大宅,楊家窯洞實在是破舊的可以,但他每逢休沐總找借口隨著楊誠一同回去,原來就是因為他要「回家」!
這般想著,連君軒不由順著她的話道:「好,休沐之時我們就回家。」
楊柳兒聽他的語氣有些古怪,疑惑的掃了他一眼就說起了正事。
連君軒沒想到這種小事她還要特意徵得他的同意,心裡更歡喜了,豪爽揮手應道:「不過是個簡單法子,你想送誰就儘管送好了,不必再問我。」
「那怎麼成?」楊柳兒瞪了他一眼,嗔道:「這法子是你想出來的,自然要問過你了。你們連家家大業大,許是不在乎這點小生意,但我們小戶人家可要靠這個養家餬口呢。」
可這番話一出,連君軒心裡滿滿的暖意瞬間消散,冷冷應道:「隨你便吧。」
你們連家?我們小戶人家?是他自作多情了,人家根本沒當他是自己人!
說罷,他一甩袖子走過去同楊山見禮,留下一臉莫名其妙的楊柳兒,心中暗自琢磨這彆扭少年不知又哪根神經沒搭對。不過她轉瞬就把這點疑惑扔去腦後,琢磨著明日就跑去給陳二舅報信,那種怪樹的樹汁也要多去割些。
連君軒一邊同楊家人說著話,眼角卻一直盯著楊柳兒,見她這般眉開眼笑的模樣,心裡更是氣悶。
第十一章 養家餬口的難處(2)
書院裡還有課,楊山不敢耽擱兒子讀書,稍稍說了幾句就帶著兩個女兒去了燒雞鋪子。
楊志見父親和妹妹過來,自然歡喜至極。而吳掌櫃許是見楊家日子過得紅紅火火,也收了輕視之心,難得大方的放了楊志一個時辰的假,一家四口直接找了個館子,一人要了一大碗羊肉泡嫫,邊吃邊閒話。
這家鋪子的鍋盔同小鍋蓋一般大小,烤得裡外焦黃酥香,扔進裝了羊肉湯的粗瓷大碗裡,浸泡的又軟又糯,一口咬下去,面香連同肉香把舌頭包裹在其中,那種美味簡直不能用語言表述。
楊柳兒吃得搖頭晃腦,極力放開肚皮也才吃下一半,望著剩下的鍋盔和羊湯遺憾的苦了臉。
楊家眾人看得好笑,楊志馬上就二十歲了,正是能吃的時候,吳掌櫃生性吝嗇,鋪子裡的伙食也沒什麼油水,這會見得小妹如此模樣就伸手端過那半碗剩湯剩餅,幾口吃了下去。
農家人糧食矜貴,同吃一碗飯再正常不過,哪裡有什麼嫌棄之類的顧慮,但讓兄長撿自己的剩飯,楊柳兒還是忍不住臉紅,末了看見姊姊把她面前的小半碗也推了過去,心裡這才好過一些。
一家人吃了飯、說了話,正要起身付錢的時候,不想鋪子外邊卻有人一邊驚喜喊著,一邊跑了進來,「哎呀,老三,你們一家怎麼在這裡?」
就見楊老二穿了一件黑乎乎的對襟衫子,笑嘻嘻湊到桌子跟前,也不用侄兒侄女們禮讓,直接就坐了下來,好似沒有看見桌上那幾個電碗一般,又道:「正巧我也沒吃飯呢,陪你們吃一口吧。」
本來飯館夥計正彎腰拾掇桌子,聽到這話,望向楊家眾人顯然有些不知如何是好。
楊山掃了一眼鋪子裡的其餘客人,到底不好給自家兄弟沒臉,只得對那夥計道:「再上一份,算我們帳上!」
楊老二一聽這話,立刻又道:「記得羊肉添雙份,鍋盔挑大的。」
那夥計又掃了楊山一眼,見他點頭,這才下去了。
夥計手腳很是利落,不一會,羊湯和鍋盔就端了上來,楊山不耐煩跟這個自小就油滑精乖的二哥打交道,借口家裡還有活計就結帳走掉了。
楊老二哪裡肯放過他,但桌上的羊肉湯散著香氣,對他多日未沾油水的肚子實在太有吸引力了,他三兩步追到門口,見兄弟一家上了驢車走遠了,就悻悻的回了鋪子,一邊大口吃喝一邊轉著眼珠子琢磨。
老三一家什麼時候發財了不成?居然連驢車都坐上了,十五文一碗的羊肉泡膜也能一買就是四碗,都是楊家人,可沒有一家吃獨食的道理。過幾日他定要好好上門去探探根底,絕對不能像上次那般,拿著汽水方子白歡喜一場。
想起上次碎掉的發財夢,楊老二越發用力的嚼著嘴裡的羊肉,大有把兩個可惡的侄女咬死的心思……
楊家的驢車到了燒雞鋪子前,楊志就跳了下去,末了想起方纔之事就囑咐父親,「阿爹,家裡有事就讓人來喊我。」
楊山知道大兒子擔憂什麼,點了點頭,安慰大兒子,「放心,早就分家了。」
楊柳兒也是伸出小腦袋,笑嘻嘻應道:「大哥放心,家裡還有我和阿姊呢。」
楊志寵溺的拍拍她,笑道:「好,小妹看好家,下次大哥回去給你帶只燒雞。」
一家人就此分別,楊山趕著驢車,一路輕快回了柳樹溝。家家戶戶吃完午飯,蹲在樹蔭下閒話的婆娘漢子都圍上來看個新鮮。
楊山也不多話,誰問到頭上才應一句,「志哥兒漲了工錢,誠哥兒也吃了官糧,生怕田里忙不過來,就張羅著買個牲口給我幫把手。」
村人聽了,不管是否相信,自然都是稱讚楊志和楊誠孝順,倒是楊柳兒盤算著,自家以後偶爾添置些物件,還有大哥下聘娶親、姊姊的嫁妝,這些都瞞不過明眼人,總要再想個好借口才行,不過眼前還能瞞得過去,這事就留到以後再想辦法吧。
楊柳兒一家人在村人的羨慕眼光裡回了窯洞一事暫且不提,這邊連君軒這一日做何事都是心不在焉,臉色黑得是烏雲繚繞,楊誠看得很是疑惑,待晚飯後拉著他散步閒話,就問道:「師弟,家中可是有何為難之事?」
連君軒搖頭,兩道墨眉卻依舊緊皺,手裡折扇有一下沒一下的敲打著身旁的花木,隨口應道:「家裡倒是無事,就是閒極無趣。」
楊誠聽了卻是哭笑不得。
連君軒進書院時不知同先生有過什麼協議,十日裡有三日在書院就算是勤奮了,其餘幾日不知跑哪裡去逍遙自在,看得一眾同窗都是眼紅不已,先前也有人同先生提起此事,但幾次考校下來,無論詩文還是策論,連君軒都是獨佔鰲頭,眾人也就識趣的乖乖閉了嘴。
如今這逍遙公子居然嚷著無趣,若是被日日拘在書院裡的學子們聽了,怕是又要氣得捶胸頓足了。
這般想著,他就開口勸道:「暫時先忍一忍,過兩日就是休沐了,我家小妹說要做一種好吃的煎餃給咱們解饞呢。」
「真的?她真這麼說?」連君軒一聽這話,就像突然得了雨水滋潤的小草,立時抬了頭,眼裡的熱烈喜意灼得楊誠有些發愣。
楊誠下意識就點頭道:「是啊,就是中午時候說的,還問你喜歡什麼餡呢。」
聞言,連君軒手裡折扇「唰」的一聲展開,興奮的搖了又搖,末了催促道:「既然休沐日要回家,那師兄還不趕緊把先生交代的兩篇策論做了。若是耽擱了功夫,先生怕是不能放人。」
楊誠不由苦笑,那策論題目出的極刁鑽,怎麼可能說寫就寫?不過眼見師弟已經捲起袖子幫忙磨墨,他也只好動起腦筋,打起草稿了……
陳二舅這幾日實在有些吃睡不香,外甥女那個蓄水窖總是在自己腦子裡浮現。以他一個泥水匠的多年經驗來說,他怎會不知道這東西絕對是條財路?但是他一個做舅舅的怎好搶外甥女的東西,更何況那個能把青磚縫隙封的嚴實的古怪汁水,他也不知道是從哪裡來的,也許是什麼矜貴東西呢。
這些事情鬱結在心裡,他就是做活都有些心不在焉,陳大舅發現了,還以為弟弟身子不舒坦,偏他也不會說什麼關心的話,只能多幫忙分擔些活計。
這一日,柳樹溝有人來村裡走動,捎信說要陳二舅得空去楊家一趟。陳二舅的媳婦聽了,還偷偷抱怨幾句,雖說地裡的玉米都拔完草了,但多少總有些別的活計,跑一趟柳樹溝就要浪費大半日的功夫,怎麼看都是麻煩。
陳二舅隱隱覺得有好事,也來不及解釋,匆匆就跑去楊家了。
楊山如今除了照料家裡的田地,隔三差五就上趟山,別的都不再操心。反正兒子出息,女兒也懂事,他做了甩手掌櫃也是提前享了兒女福氣,更別說最近還有另外一件事佔了他的心思……所以陳二舅一進家門,說了幾句閒話就照舊扛了鋤頭去田里了。
倒是楊柳兒笑嘻嘻的搬出一罐樹汁對陳二舅道:「二舅,先前家裡建的那個蓄水窖很好用,我琢磨著把這活計交給你跟大舅,以後也能漱家裡添個進項。」
一聽這話,陳二舅喜得差點跳起來,但好在還記得自己是長輩,紅著臉搓著手,勉強推拒道:「柳丫頭,這蓄水窖是你琢磨出來的,我……」
「哎呀,二舅你就別推辭了。」楊柳兒不在意的擺擺手,笑道:「你和大舅本來就是做泥水活的,這個法子交給你們正剛好。我一個女兒家,還能出去給人家建水窖不成?原本上次就該把這事說清楚,但這添磚縫的東西是連少爺找到的,我需要徵求他的同意,這才耽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