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大房子、她的錦衣玉食、她悠閒的田園生活,就這麼長著翅膀飛走了。
她想發火,想找酒樓大廚狠狠打一架,但人家並沒有用什麼陰謀手段從她這裡奪了方子,純粹靠自己摸索,為此,她也只能埋怨汽水方子太簡單了。
「小妹別擔心。」楊志伸手拍著妹妹的肩膀,安慰道:「這汽水不賣也罷,大哥很快就出師了,到時候開舖子賺銀錢給你攢嫁妝。」
而一直沉默不出聲的楊誠則捏了捏懷裡的束修銀子,很慶幸還沒有交出去。
楊杏兒也是極力挺起腰背道:「咱們那汽水方子確實簡單,就是今日這酒樓不出手,明日說不定也會有別的茶樓抄過去——」她話還沒說完,就聽見小妹突然驚呼一聲。
「嗔,阿姊說的對啊。」楊杏兒的話倒是提醒了楊柳兒,這時候可沒有閒工夫沮喪,趕緊抓住最後的機會再賺一筆才是當務之急。
「大哥,一會我把方子寫下來。你挨個酒樓茶館跑一跑,二兩銀子一份,保管很多人買。」楊柳兒越想越覺得這主意可行,「同行是冤家,興許很多人已經瞧這雲中仙酒樓不順眼了。」
楊志略一琢磨,也覺得這主意好,笑道:「好,這事交給我就是了。」說著,他也不回燒雞鋪子了,直接帶著弟妹們去旁邊一家書畫鋪子,扔給掌櫃幾文錢,眾人一齊動手,不過片刻就抄了二十份方子。
拿著抄好的方子,楊志馬不停蹄地去找買主,留下楊柳兒姊妹要送楊誠去書院,沒想到他卻死活不肯了,楊柳兒知道楊誠的顧慮,剛要勸說幾句,可最後想想還是等楊志回來,興許更有說服力。
而事情也如他們所猜測的,雲中仙這兩日推出的果味汽水佔了新奇,拉攏了一批客人上門,眾多酒樓的掌櫃都很心急,但世界上的聰明人畢竟不多,他們後廚的大師傅還沒幾個猜出能讓果汁冒泡的原因是放了口鹼,於是楊志的汽水方子售賣的極順利。
不過二兩銀子就解決掉雲中仙的優勢,實在太划算了,那些茶館掌櫃也很歡迎店裡多個賺錢門路,讓客人多個選擇總是好的,自然就不在意花二兩銀子買方子。
第八章 汽水的商機(2)
不過半上午功夫,楊志的二十份汽水方子就賣出了十八份,回到鋪子裡的時候,足足掏出三十六兩銀子放在楊柳兒跟前。
楊杏兒見他渴得嘴唇都裂了,頭上的白布巾也濕漉漉的,心疼的趕緊兌了汽水端上來。
楊柳兒倒是對著白花花的銀子又喜又悲,喜的是這筆進項實在不小,悲的是一錘子買賣,以後別想再有了。
不過她很快就振作起來,事在人為,她再琢磨別的財路就是了,有了這些銀子,起碼夠一家人過兩年好日子了,比起先前那沒吃沒喝沒本錢的時候要好得多,這般想著,她笑嘻嘻地讓楊志收了銀子,然後催著楊誠去書院。
可一聽楊誠還是不去書院,楊柳兒直接就抓了他的胳膊,給他算了一筆帳,「二哥,家裡還有十幾兩銀子,加今日賣了方子,足有五十兩,咱家人十年內都餓不到。再說,你不讀書做官給家裡撐腰,家裡就是賺了再多銀子也不安穩啊。」
楊志聽了也跟著道:「小妹說的對,二弟一定要讀書。」
楊杏兒倒是不說話,直接提起行李就出門了,楊誠沒有辦法,藉著抱書箱的功夫抹了眼角的濕意,大步往書院去了。
甘沛縣雖然比不上大宇南方諸縣對讀書之事那麼看重,但該有的禮遇還是不差。縣學修建的不錯,前後七進的大院,明朗疏闊、古樸大氣,分出了專門的學舍和住宿、膳堂,還有景色優美的花園,從裡到外透著一種清雅。
可惜楊柳兒在門口就被擋了駕,只能在大門外偷偷看了幾眼。末了見楊誠身影消失在院子裡,這才牽著姊姊的手去燒雞鋪子取了銀錢,然後坐了周老漢的騾車回家。
一回到家,楊山上次雖被兒女們齊心合力說服了,但心裡多少還是不太喜歡兩個女兒拋頭露面去擺攤子,如今聽到汽水方子洩露,他著實偷偷鬆了一口氣,乾巴巴的安慰道:「不擺攤子也好,留在家裡做做針線吧。」
楊杏兒點頭,楊柳兒卻是噘了嘴,吃過午飯就鑽進窯洞睡下了,結果這一睡卻睡得有些不好,居然還發起了燒。
楊杏兒在窯洞一側的菜園裡忙碌,眼見天色變得有些陰沉,想著許是又有雨水要落下來,見先前灑下的菜籽已經長出了嫩苗,打算趁這時候鬆鬆土,待雨水落下,約莫就要開始瘋長了。
待她在菜園忙完,回院子擦了臉時,卻左等右等不見小妹出來,心下覺得奇怪便進屋去瞧,立時就嚇得白了臉。
楊山在窯洞上面的旱田里忙活,一聽到大女兒高喊小女兒又病了,立刻扔下活計,跑去老林河請了常打交道的赤腳大夫回來,半路遇到陳大舅,聽說楊柳兒又病了,也是嚇得跟著跑來跑去。
赤腳大夫來了又走,一碗藥湯灌下去,夜半的時候,楊柳兒終於醒了過來,她只覺得身上酸疼沉重,滋味很是難受,惹得她直皺眉頭,好不容易歪過頭,瞧見趴在炕沿邊的父親和姊姊,嘶啞著嗓子問道:「我這是怎麼了?」
半睡半醒間聽到異樣的聲響,楊杏兒第一個驚醒過來,一見楊柳兒醒了,喜道:「小妹,你醒了!身上有哪裡疼不?」
楊山也是睡得不沉,眨了眨眼就睜開眼睛,聽見大女兒的問話,忙不迭的點頭,伸手替楊柳兒掖了掖被子,附和道:「醒了就好,醒了就好。」窗前桌上的油燈被風吹得搖動,映得他臉色更暗,眼角的皺紋也更細密了。
楊柳兒見了突然就覺愧疚不已,難道真是前世一帆風順慣了,活到三十幾歲,只長了肥肉沒長腦子,如今在十三歲的女孩子身上重生,依舊脫不了脆弱幼稚,一個小小的打擊都經受不了,居然還病倒了,連累疼愛她的家人跟著受苦,她何其不孝又何其愚蠢!
在心裡暗罵自己一頓後,楊柳兒笑著對父親和姊姊說:「阿爹,我沒事了。你放心,我以後再也不會病了。」這話不只是對他們說,更是對自己說。
「好、好。」楊山聽得眼眶泛紅,極力想要安慰小女兒,可最後還是那句話,「馬上就收麥子了,阿爹給你磨面烙麵餅吃。」
「好,我要吃餅,還給阿爹包餃子吃。」
楊山不知餃子是什麼,但這會小女兒哪怕說太陽打西邊出來他都會應下,更何況小女兒要孝順他了。
楊杏兒出去端了一碗麵魚,水滴大小的面魚放在骨湯裡煮的爛熟,加了些新鮮的野菜和細細的肉絲,點上幾滴芝麻油,剛一放到炕沿上就惹得楊柳兒肚子咕咕叫了起來。
聽見這聲響,楊杏兒忍不住又氣又好笑,嗔道:「你這丫頭,嚇得我跟阿爹差點沒了魂,你反倒又能吃能喝了。」
倒是楊山趕緊護著小女兒,「能吃好,能吃好。」
此時被罵了楊柳兒也笑嘻嘻的,吃完麵魚湯,身上又暖又有力氣,待得重新睡下再爬起來,病也好了一大半了。
至於陳大舅昨晚回了家,起早又跑來探望,見楊柳兒好得如此迅速也很是歡喜,連口飯都沒吃就又回去報信了,省得家裡老娘跟著惦記。
楊柳兒又喝了三日藥湯,自覺痊癒了就想跟著姊姊做活,但家裡人被她嚇怕了,哪裡肯讓她累到,只允許她坐在院子裡曬曬太陽。
楊柳兒閒不下來,就磨著姊姊進城買了兩塊新料子回來,打算給自家兩個兄長再做些新衣,特別是楊誠,如今可是書院的學子了,多幾件新衣衫總是好的。
日子就在楊柳兒磕磕絆絆學著裁剪中過去了,待她的第一件成品出爐,楊誠也終於休沐回家,看見小妹瘦得臉頰上的酒窩都沒了,他心疼的差點發了火,難得怨怪大妹沒照料好小妹。
瞧見姊姊無端挨罵,楊柳兒趕緊往自己身上攬錯誤,末了又拿出新衣轉移話題。
先前的「楊柳兒」雖說嬌慣,但針線多少還會一些,如今用心練習,加上前世累積的審美眼光,她的衣衫倒也做的有模有樣,這一件長衫裁了一個半寸高的立領,腰側縮了兩寸,所有的衣帶子也換成盤扣,加上一條巴掌寬的深青色繡花腰帶,顏色配的極好。
楊誠本就是個俊秀少年,這一換上新衣,重新束起頭髮,更顯身形挺拔,當真是風姿高雅,如玉瑩然。
青春年少,誰都有愛美之心。楊誠自然也是歡喜,但又心疼小妹挨累,於是手裡摸著衣角幾枝竹紋,歎氣道:「以後不要做了,費神累眼睛。」
楊柳兒正圍在楊誠身前身後轉悠,心裡滿滿都是成就感,早就盤算著下一件裁剪什麼樣式、繡什麼花紋了,聽得二哥囑咐,只胡亂應了一聲就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