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是!原來就是因為我這種不肖子弟,才要舉辦這種動輒三、四萬人的活動,都算在我頭上好了。」她微瞇著眼說。
弘胄的臉,終於現出一小朵微笑。「你啊,真是個無可救藥的大懶蟲,真不知道我為什麼會喜歡和你混在一塊。」
直到此時,才把兩人之間詭異的氣氛趕跑。要小心,別再犯這種錯誤,他可一點都不想讓弘胄發覺他的秘密。
他笑著說:「那是因為我會帶給你這個老古板無數的歡笑,你若沒有我這個朋友,你這十幾年來的歲月會像老僧一樣,枯燥無味啊!」
「怎麼會枯燥?我有好多事要做。」弘胄站起來,走到他身旁坐下。
「是喔,那至少你要感謝我讓你的顏面常常運動,做出不同的表情,否則你可能永遠就只有那副──棺材表情。」
「呿!胡言亂語。」弘胄燦笑起來,整張臉霎時亮如明日。
「秋狩什麼時候舉行?」御凌拿起茶杯試圖隱藏自己動盪的情緒。
「和從前一樣九月初,在皇上到避暑山莊的最後二十天,移師到木蘭做演練。」
啊,不行了,他再也不能無動於衷的面對弘胄了,他的一顰一笑深深地牽引著他的心,主宰著他的心跳。
如此一來,很容易就會讓弘胄看出破綻,讓他發覺他就是那個女人。
不行!絕對不行!她一定要回復到像從前一樣,和他嘻笑怒罵的相處情形。
「哎哎,不說這些無趣的事了,我可一點都不想去,你可別排我啊。」
她放下茶杯,又歪斜地坐起來。「我最近因那個花魁的事煩得要命。我要幫她贖身,讓她回家去和家人團圓,她竟然不肯,吵著要我收她當侍妾,可是我父親絕不可能讓我帶朵名花入門……」
這三年來,她固定在雲鳳閣的花魁房裡過夜,藉以掩入耳目,造成她偎紅依綠的假象,沒想到相當成功,讓她贏得京城第一多情男的美譽。
弘胄不以為然的搖頭,連話都不想回。
「女人煩起來的時候,是不可理喻的。啊,說了你也是無從體會,誰叫你和中迅到現在連個侍妾都沒有。」她繼續說。
「我們志不在此。」弘胄說。
「是喔……你們志不在此,但是你們年歲已大,再不娶妻生子,京城裡所傳不堪入耳之事,遲早會傳入皇上耳裡……那時,可由不得你們想娶誰了。」她又拈起鬍子,涼涼地說。
「這事不急,我們都還年輕。倒是你已經弱冠成人了,是不是該想想何時入朝代替老王爺議事。」
御凌臉色驟變。「唉,哪壺不開提哪壺,你就是見不得我逍遙自在。就如同你所說的,我也志不在此。」
「是男兒,就該為國為民,你忘了我們小時候武師傅的教導了?」弘胄說。
「天青皇朝有你這樣一個王爺,就抵過上百個我,要我做什麼。」她揮手說。
「不!你和中迅一樣,都是人材,真不知你為何總是看輕自己。」弘胄轉過頭來,試著想說服御凌。
御凌翻了個白眼。「你饒了我吧,我不是朝廷之福,也一點都不想入朝議事。人生可以過得很愜意,我可不像你肯乖乖困在紫禁城裡,讓這些煩死人的事綁住。我要去遨遊四海,看盡崇山峻嶺,吃盡山珍海味,聽遍奇音異樂,感受風吹在臉上的涼爽、雪下在臉上的寒冷、烈日烤炙的苦痛……」。....。 一
她越說聲音越小,臉上還現出神遊的柔軟表情。
弘胄靜睇著「他」。每當說起志向時,他就覺得這時候的御凌讓人生出一種無法接近的感覺,好像「他」的魂魄早已離開所有人,在天地之間來去自如地飛翔。他不喜歡有這種感覺的「他」,太……太不可捉摸、太難以預料,他只想伸手抓「他」回來,不讓「他」走。
「可惜你一輩子也無法離開。」弘胄輕輕地說。
御凌先是一陣錯愕,接著皺起眉轉過頭去瞪他。「你就一定要驚醒我的美夢?」
「你知道的,十幾年前我父皇就規定,所有的宗室貴族都要留在紫禁城裡,不可離開天子腳下,如果你擅自離開就是死罪。」
「唉……」她歎氣。「你是故意的,你就是看不得我會享受人生。人活在世上如果連作夢都不會,還活著做什麼?」
弘胄轉過眼眸看「他」,知道「他」是在諷刺自己。是的,他是很想像「他」一樣,自由自在地不受任何事控制,只可惜自己實在無法像「他」一般瀟灑啊……
就在這個時候,清秀俊雅的國舅中迅,翩翩然地踏進大廳。
「你怎麼來了?你不是要陪皇上下棋?」弘胄問他。
沒想到中迅一臉不悅,根本不回答他的問題,只將手中的一本冊子往他們兩人中間的茶几丟去。
「啊?」御凌拿起來一看。「審世編?你怎麼看起這種三流書冊來了。」
弘胄也是一臉不解。「那不是專門介紹婦女服飾的畫冊嗎?」
「不止,這本冊子還會寫高官貴族之間的私密事,繪聲繪影,極盡聳動之能事。」御凌邊翻邊說。「這些無聊文人寫了什麼事?竟讓你這個眼高於頂的國舅拿來看。」
中迅還是滿臉惱怒,瞪著他們不說話。
「啊!」御凌突然驚呼出口。「這……怎麼可能……」
中迅劍眉倒豎、明眸噴火,一字一句地說:「京城人稱第一俊顏安嗣王,夜半街邊行曖昧之事。」
弘胄的耳朵立刻脹紅,紅到就好像要流出血來。
曖昧之事?什……什麼曖昧之事?御凌想著。難道自己那晚真的醉糊塗了?
不可能!她信得過自己的酒量,不可能才喝那麼一點酒就醉得不省人事。但是……如果說什麼事都沒發生,那弘胄為何要心虛耳朵紅?
原來他是因為這件「瞹昧之事」,所以才會在看到她時感到羞愧而耳尖紅。她轉頭看滿耳通紅的弘胄。唉……這事一定是真的了。天啊,怎麼會這麼衝動,趁醉了就占弘胄的便宜!
她不安地再瞄他一眼。那弘胄知道秘密了?
不過依弘胄的個性,絕不可能就在街邊做起「非常曖昧」的事,她對弘胄有信心!
這樣一想,御凌頓時安下心來,故意說:「胡說,我什麼時候夜半到街邊去!」
「正月十六日晚。」中迅回答他。
「可是我記得那晚沒到街邊啊,我們不是直接就回府了嗎?」裝傻當中。
她轉頭問弘胄,但見弘胄嚴肅地不發一語。唉,這個死腦筋,不知該隨她的話點頭嗎?
「你們果然在一起!」中迅咬牙切齒地說。
「那又怎樣?我們是一起去喝酒,這違法嗎?」御凌嗆中迅一句。
「看下去!」中迅怒聲說。
御凌拿起書又看下去,還邊念出聲:「筆者親眼看見,安嗣王滿臉通紅地由長興樓出來,看似酒醉無力,由某位位高權重人士扶著下階……」
她瞄看弘胄,看到他連黝黑的臉龐也發起紅來。
怎……怎麼會這樣?當時自己究竟做了什麼,她怎麼一點都不記得了。這下慘了,連弘胄都被她拉下水,該如何是好?
「所有人馬離去之後,他們繼續往前行……就在某某店旁的牆邊,安嗣王一把抓過那位人士……由於筆者所處之距離稍遠,看不清細節,以致無法畫出當時香艷畫面……只見那位人士不動如山……」
「別念了。」弘胄終於開口。
中迅轉頭睨了他一眼。「承認了?」
「他哪有!你別胡說!」御凌說。「我現在想起來了,那是因為我覺得頭昏,所以靠在弘胄的肩膀上稍微休息,根本不是冊上所寫的這樣,對不對,弘胄?」
弘胄額上青筋浮動著,並沒回話。
「如果真無此事,他為什麼要滿臉通紅?」
御凌甩下冊子。「喂!表哥,你這樣咄咄逼人,看起來就像懷疑妻子紅杏出牆的丈夫,你幹嘛呀!」
「表弟!」中迅瞇著眼說,「我是關心你的名譽。他位高權重,別人不敢寫他,可是把你寫得如此不堪,我當然要生氣。」
「我都不生氣了,你氣個什麼?這種冊子頂多當笑話看看就算了,誰會相信。」
「是,大家都不信,所以所有的冊子都洛陽紙貴,銷售一空,這本還是我從我家中僕人手中搶來看的。現在滿朝文武都在看你笑話,還在猜測誰是那個位高權重的人士,各式各樣的猜測都有,你說,大家都不相信?」
真慘了,情形這麼嚴重啊?她怎麼會這樣胡搞!
看來只能把事情全推給酒醉就是了。「好啦,全是我的錯,是我喝醉做錯事,我全承認了,這樣總可以吧?」
「真是太好了,現在大家都在懷疑,你不是好男風就是男女通吃,或是由女子喬裝改扮,你說哪一樣比較嚴重?」中迅的表情更忿怒了。
弘胄皺眉看「他」,眼中有著譴責之意,像是不滿「他」把所有的錯都歸到自己身上。「這名作者分明就是在胡說,既然看不清細節,怎麼會說是在行曖昧之事?御凌那晚是喝多了,難免不舒服,靠在我肩上休息這有什麼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