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樣自傷和傷人?」
「自傷就是身體不好,很難養大,所以我弟弟死了。傷人就是會傷父母姻緣,使得兩人離異,或者是使家產損傷,不管是哪一種都不可以小覷。」
弘胄驚奇說:「那分開扶養有什麼好處?」
「分開扶養會使煞氣減到最小,這樣對大家都好。」
「所以你和你弟弟是分開扶養的?」他再問。
「對,我們一出生時,宮中來驗身的太醫和宗人府負責的太監已經等在門外,準備要進來檢驗孩子是男是女,我娘當機立斷,要我奶娘抱我跳窗出去,不想讓大家知道我們是龍鳳眙。」
他點頭。「所以宗人府裡的出生玉牒登記的是你弟弟。那為什麼是由你來承接這個嗣王的位?」
她低下頭去。「因為我把我娘的養分全要光了,我弟弟的身子非常虛弱,出生不滿三旬就過世了。」
他不說話,心裡想著,原來就是因為自責,她才逞強忍下一切。
「那還是可以補救,你娘還可以再生,為什麼要由你來頂替?」他說。
「你不知我爹娘鸛鰈情深,除了彼此就再也沒有別的侍妾;而且我娘因為身體羸弱,為了給我爹生孩子,她一再咬牙嘗試,好不容易拼了命在近四十歲時才有身孕,結果沒想到……我活下來,我弟弟卻沒有。我娘傷心太甚,差點香消玉殯,我爹嚇著了,從此想盡辦法不讓我娘再生孩子……」
「所以他決定要你頂替你弟弟的位置傳遞香火?」
「這是唯一能保住香火的方法。」御凌說。
「可是他有沒有想到你有多為難?」
「有,我爹什麼都想到了,他一直在盡力維護我,原本打算在我娘身體強健些時,帶著我們遠離京城,默默地在江南活下去,那時我就可以恢復女兒身,等長大之後招贅傳我安家血統,只是沒想到還來不及回去……」
「我父皇就宣佈不准所有皇親貴胄離開京城。」他緩緩地說。
她抬起頭看著他。「對,就是這樣的陰錯陽差,於是我就一直頂替著我弟弟的位置。」
「那你那低沉的聲音是怎麼來的?還有你的喉結?」
「我的聲音會這麼低沉,是老大夫一刀一刀割出來的,他從我的喉頭裡一次又一次的動刀割傷我的嗓子,老大夫說,只要嗓子受傷,它就會自動長厚,這樣做聲音就會越來越低,所以我說話的聲音就會和男子一樣。」
他輕輕的撫上她的喉嚨。
「至於喉結就容易多了,只要每天喝壯陽藥,自然就會突出來。」
他歎著氣把她的頭按回頸窩。
「你不能再假扮下去,我要想辦法讓你恢復女兒身,想辦法讓你無罪。」
「別……什麼方法我都想過了,你絕無法讓我無罪的。」
「我還有一個視我如親子的皇太后。」
「你別衝動,就算是皇太后也是要遵守國法,這樣的大罪不是她所能承擔得起的,你別為難她老人家,也別為我冒險。」
「如果都照你說的別為難任何人,那就為難你嗎?」他看著她。「我若不能許你一個未來,我算是什麼男人!」
再說下去就要生氣了,她連忙轉開話題:「你從何時知道我是女人?」
「那一次你又強迫我時,其實……從小,我對你就有一種很特殊的感覺,看到你個子不大、長得不像一般粗俗的男孩,保護弱小的感覺就油然而生,對你有好感。」
從小?她的心裡喜孜孜的,咬著唇羞赧地笑著。
他發楞了會兒,然後靠近她耳旁用氣音說:「你絕不會知道,我看到你這種羞赧的樣子心裡有多激動,從今以後,你所有的嬌態只能在我面前展示,只能給我看……」
她抬起臉看進他晶亮的眸子,用著暖暖的唇瓣吻了他。
他熱切地回應,熱意再次襲上,就在快要失控時……
「嫁給我,我要娶你為妻。」他突然說。
這就像臘月被丟進冰河裡,瞬間澆熄所有的熱情。
「等我們回到京城,我要帶你去上香,去告訴我娘你是我的妻子。」他不察地繼續說下去。
「不……不可以!」她推開他,坐起身來。
「為何不可?」他滿臉錯愕也跟著坐起來。
「我不會嫁給你……我……我是安嗣王,我是男人。」
他蹙眉。「那是表面上的假相,實際上你已經完全屬於我,是我的妻子!」
御凌刷白了臉。「不是,我不是,我是被當成男人扶養長大,所以我不屬於任何人,我不會是你的妻子,請你記住!」
「你什麼意思?女人是男人的妻子,這是天經地義的道理,難道你要我當你的妻子?」
「不是!你忘了,我會和你燕好是因為我要一個孩子,絕對不是我要當你的妻子。我說過,你只是我借種的對象。」
「你!」他表情震駭地要說話,誰知就在這當口,突然有人在洞口外大叫:
「主子啊,時候不早了,你們還要玩到什麼時候?」是士壯。
御凌驚喘:弘胄大喝:「別進來!」
中迅安靜地走過安王府的長廊,沒讓任何人通報。
皇上已經決定要在明日從避暑山莊啟程回京城過冬,他們也要跟著回去,和分離近四個月的家人團聚。
自從木蘭行圍回到承德之後,他已經半個月沒見到御凌。狩獵的最後一天,就在御凌憤而離開競技場之後,他從慶功宴開始一直等到到半夜結束,她都沒回來。最後他索性就坐在她的帳篷外等,一方面擔心她是不是發生什麼事;一方面又氣她這樣不告而別,消失這麼久。
當等到快天亮時看到她回來,他簡直是氣炸了。
「你去哪?」他用飽含怒氣的語調問。
御凌看他一眼。「我去哪我自有分寸,不過是到處走走。」
「你知不知道……」他差點脫口而出──一個單身女子在這荒郊野外有多危險,這裡四、五萬的男人是你應付得了的嗎?
「……現在什麼時候?還好啦,天快亮而已,你趕快回去睡吧。下次再有這種情形,你不要等我,我會照顧我自己。」她接著說。
他一把抓住她的手臂。「你難道都不明白?」
御凌的眼裡閃過一絲警戒。「我明白你的用心,但是表哥……」她特別加重「表哥」兩個字。「我已經能照顧我自己了。」
說完,她甩開他的捉握進到帳篷裡,留下他獨自生著悶氣.
第二天在返回承德的路上,她竟然又不見了,他找到照顧她的馬的小廝問,他說御凌生了病,已經到有太醫的醫車去看病了。
但是上百輛的醫車他要上哪一輛找?
最後只好滿肚子怒意地回到承德。沒想到回到承德,她又稱病,閉門謝客誰都不見,這一病足足有半個月。
今天無論如何他都要見到她,和她說清楚,再也不想這樣你隱我瞞的過下去,他要讓御凌清楚明白他對她的心意。
他寂靜快速地穿過大廳,沒見到人;於是繼續往二進廳裡頭去,想到書房去找她,只是……有人比他早到了。
是弘胄……他來做什麼?
他還在慶幸這幾個月來,自己採取的隔離戰術很成功,順利地隔開他們,讓他們很少相見,怎麼知道弘胄還是不死心到這種地步!
他在書房門旁站住,聽到弘胄說:「你別再說,我不會答應。」
然後弘胄一個箭步上前抱住御凌。
怒氣排山倒海而來,讓他忍不住想出拳打弘胄。他竟敢抱御凌!
是御凌先發現他的存在,迅速推開弘胄往後站。
弘胄順著她的目光回頭,一看是中迅,馬上臉色沉重的轉過身正對著他。
他目光冷冷地在他們兩人身上梭巡。
弘胄卻像展開鬃毛的獅子,露出戰鬥的神情,朝他發出無聲的怒吼,捍衛著他的領地。原來御凌的秘密再也不是秘密,弘胄發現了?
那麼她選誰?
中迅略過弘胄,轉向御凌,她卻低著頭誰也不看。
他握緊拳頭,很想就此向弘胄挑戰,打個你死我活,但是……此時挑釁只會使他像是戰敗的那一方。
不,勝負尚未分曉,御凌很明顯的沒有接受弘胄,如果她心裡有他,弘胄是搶不走的。
中迅轉身就走,什麼話也不說。因為他知道不管說什麼,他們三人是再也不可能回到從前了。
半個月後──
御凌興奮地衝進女眷聚集工作的花廳。
所有人看見她進來,都很識趣地紛紛退下,只留下怡情。
「什麼事?王爺看起來很高興的樣子。」怡情放下手中正在收拾的東西,笑盈盈地站起身來。
御凌走過去激動的抓住她的肩膀,「成功了!終於成功了!」
怡情微皺下眉頭,隨即舒展開來。「真的成功了……」
御凌拚命點頭,笑著抱住她。
「太好了,真是太好了!」怡情搗著嘴說。「老大夫怎麼說?」
她趕緊拉著御凌坐下。「你從現在起要小心,別累著了。」
「他說大概是在明年的六月中生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