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來是傅嬤嬤覺得一向八風吹不動的姜老太怎麼怒成這樣,趕緊出去稟報自家小小姐還醒著,不哼哼只是因為比較能忍痛。
小寶貝就在她全程靜音中降臨。
傅嬤嬤又一馬當先跑去隔壁,好像唱名似的恭喜大爺,恭喜老太太,二房第一個孩子是男孫。
蘇勝雪在裡頭一面喝著人參湯,一面聽得外頭激動的賞賞賞,一面還悠閒的想著,別只顧著下人,也賞賞我啊……
喝完湯,孩子也已經洗好澡,包好包巾,一邊咂著小嘴一邊繼續睡,蘇勝雪親了一口,「抱出去給大爺瞧瞧,小心別讓孩子著涼。」
產婆笑說:「二奶奶放心,怕熏著小少爺,外頭連銀絲炭都不敢用,放暖石烘屋子呢。」
孩子抱出去後,姜少齊這才趁亂進來,雙眼亮晶晶的在她額頭親了一下,「辛苦你了。」
「知道啦,快點出去,別讓她們發現你進來過。」
男孫很贊,除了姜起心痛那幾隻被貓咬死的鳥,幾個長輩都很開心,小娃就養在她自己房裡,她自己喂——
奶娘是她之前就找好的,孩子已經一歲多,樂得不用幹活,只要餵奶就有銀子拿。
她對姜少齊的表現非常滿意,他晚上留宿在與花院的日子更多了,而且會幫忙換尿布,小娃深夜餓哭,餵好後,她倒頭就睡,他醒著給小娃拍打嗝。
不是她在說,她真覺得自己兒子又乖又美又可愛,滿月後,姜老太定下名字,姜學勤,勤哥兒。
有孩子後,蘇勝雪唯一的感覺就是:好想再生一個喔。
寶寶真是太可愛了,就算夢中吐口水泡泡都好可愛,小手手,小腳腳,隨便動一動,她都覺得自己快融化。
她已經很嚴重了,姜少齊更嚴重,他每天早上跟勤哥兒都難捨難分,還會一個人對著小娃說話,嘟嘟囔囔聽不清楚,只有最後一句永遠都是「好不好啊」,勤哥兒根本只會睡覺跟打呵欠,但他一個人就可以抱著小嬰兒講很久的話。
蘇勝雪每次看到都覺得好好笑,最好笑的是他完全沒發現自己這麼好笑,哈哈。
雖然養兒子是件有趣的事情,但也不是一路都這樣有趣,譬如說,卓氏會想來看這「侄孫子」,沒問題,大家心知肚明卓氏跟這孩子什麼關係。至於柳氏這個妯娌,倒是很始終如一的表達她的敵意,身為孩子的伯娘,她應該來看看,送個小荷包表達一下歡迎之意,但她完全裝作不知道,聽說還在養病,蘇勝雪也樂得清靜。
柳氏是個自以為聰明的阿達,講話企圖一眼就看穿,但她卻覺得自己說得很高明,別人都看不出來,跟這種人講話實在太累,她這個孩子的伯娘若來,自己還得招待她呢,浪費心力。
至於余姨娘倒是來過一次,被守門婆子擋下了——姜少齊替與花院換過守門婆子後,感覺不只安全許多,也清靜多了。
要真什麼人來都稟告的話,她跟六姑會很煩。
余姨娘大概看柳氏那條路不行,想鑽她這邊了,但她又不是傻子,把這種人弄進與花院,只會鬧得大家雞飛狗跳而已。
至於她托守門婆子遞來的那封信,雖然情摯動人,但蘇勝雪還是看完就扔,都是自己求來的,沒什麼好可憐。
第9章(1)
吃飽喝足真舒服,蘇勝雪伸了個懶腰,勤哥兒睡了,現在做什麼好呢。
她暫時不用去盡孝,還能休息一個多月呢。
如果讓她選,她肯定想去仙雀湖畔的竹紫溫泉會館瞧一瞧,但姜老太體恤她生產辛苦,不用去喜福院,結果她卻舟車勞頓跑去竹紫山,那不是顯得很白目,因此也只是想想而已。
「小姐。」湘娘在她耳邊低聲道,「青姨娘來了,說有事情想見您。」
蘇勝雪微覺奇怪,姨娘這種基本上守門婆子就擋回去了,怎麼會報告到她這邊來?
湘娘看出她的疑問,主動說:「她帶了自己做的虎頭鞋,虎頭帽,好歹是棗姐兒的親娘,不好直接讓人回去。」
蘇勝雪懂了,之前余姨娘雙手空空,自然好打發,可青姨娘卻是紮實的給孩子做了東西,鞋子帽子可不是小究那麼好做的,沒幾日功夫也不成,誠意放在那裡,婆子還真不好推。
何況姜老太那樣疼愛棗姐兒,都明白跟卓氏交代了,將來要以嫡女的規格讓她出嫁,這種情況下,還是要給她這生母幾分面子的。
於是她點點頭,湘娘連忙去請。
青姨娘很快進來,見了她,行了禮,「見過二奶奶。」
「坐吧。」
「謝二奶奶。」
湘娘很快的奉上茶——雖然因為姜少齊的獨寵,與花院的地位有了很大的轉變,但蘇六娘清靜慣了,蘇勝雪也不愛派頭,故院子還是維持那樣的人數,只不過把那些明顯收喜福院,漱石院,鳳集院好處的婆子丫頭給換掉,新換上的是孫娘子細心挑選出來,都是教過的,銀子可以收,但得來說哪個院子想疏通消息,至於給些什麼讓對方不致起疑,那就是孫娘子的事情了。
「恭喜二奶奶一舉得男,給姜家開枝散葉。」青姨娘一臉討好,「婢子的女紅還過得去,就給二少爺做了鞋子跟帽子,用的都是先前老太太賞下來的好料子,還請二奶奶別嫌棄。」
「青姨娘辛苦了。」她自己也學過女紅,簡直是虐待,眼睛酸,腰背痛,這才能繡一隻鳥,色線要是沒換好,馬上就報廢。
人家這麼勤勞,她當然不能收下就算,還要拿起來稱讚一番。
說實話,青姨娘的繡工也真的挺好,小娃腳那樣小,她都能在鞋面上繡個雉雞——勤哥兒是雞年最後一天出生,雉雞尾巴五彩斑斕,倒是很好的寓意。
蘇勝雪看著也很喜歡,命湘娘收好。
青姨娘見她神色平和,神色倒是放鬆了些,「多謝二奶奶賞臉,婢子……婢子是自小賣入姜家的,當初大太太就是見婢子老實聽話,所以放在大爺身邊伺候,後來大奶奶入門,婢子一般也是聽大奶奶的,大奶奶說什麼就是什麼,婢子從不敢擅作主張,先前,先前得罪二奶奶,雖是婢子的罪過,但絕對不是婢子的本意。」
蘇勝雪拿起茶盞喝了一口,微微一笑。
說實話她不討厭青姨娘,雖然不是很聰明,但這也是可取的地方,她也很認同卓氏的看法,青姨娘就是老實。
湘娘也是人精,眼見自家小姐沒有不耐煩,青姨娘欲言又止,於是借口爐子上還在燉東西,這便下去了。
青姨娘眼見花廳無人,突然朝她跪下來,「不敢隱瞞二奶奶,婢子有,有事相求。」
「我不喜歡人家動不動就下跪,起來說話。」
「是,」青姨娘起身,「不知道二奶奶記不記得,先前老太太交代事情時,曾說過要讓棗姐兒以嫡女規格出嫁,還說嫁妝已經準備好了,不走公帳這件事情?」
「自然是記得。」
青姨娘十分緊張,「二奶奶入府不過兩年,可能不知道老太太個性,但婢子自小在姜家,是知道意思的,從公帳走嫁妝,最多不過一千兩,可老太太疼棗姐兒,那意思分明是要把自己的嫁妝都給棗姐兒。」
「孩子都長大了,老太太很是寂寞,棗姐兒可愛又貼心,在喜福院讓她曾祖母開心不少,功勞很大,再豐厚的嫁妝都擔得起。」
青姨娘聽她這樣說,露出感激神色,「婢子聽一些老奴婢說,老太太過門的第一年去昭然寺上香,山路上看到個狼狽的孕婦求救命,幾日沒洗澡不說,都已經破水了,姜老太沒嫌髒,讓人扶上馬車,幾個生過孩子的婆子幫忙,讓她在車中產子,原本想帶回姜家安置,但那婦人太過虛弱,實在不能再舟車勞頓,於是就進到昭然寺,給了住持十兩銀子,也給那產婦十兩銀子,說若將來無處可去,便到兆天府城北姜家來幹活。」
蘇勝雪一讚,「老太太人好。」
「是啊,過了兩年多,京中有人送了禮物來,沒講自己門戶,只說答謝當年救命之恩,一出手就是田產,年收可有一千兩銀子。」
蘇勝雪聽到這裡頗驚訝,居然有田產?
但想想姜老太平日出手的樣子,的確是有錢,崔家的嫁妝應該不至於可以讓她這樣花,若說有個年年生錢的地方,倒是比較合理。
棗姐兒是老人家的心肝寶貝,聽意思,那田產就是要給棗姐兒當嫁妝了。
想通這點,蘇勝雪笑道:「那不是挺好,棗姐兒手上有錢,只怕夫家人人巴結,日子不會過得太差。」
「不瞞二奶奶說,當初婢子也是很高興的,可,可是,」青姨娘露出為難神色,好半天才吞吞吐吐的說:「喜福院這麼說過後沒幾日,婢子養的貓跑出房間,當時晚了,婢子也不敢喊,就繞著院子找,無意間聽到大奶奶在跟柯嬤嬤商量,說到時候把棗姐兒許給柳家小少爺,再找個理由把田產拿過來改名字,婢子雖然不該嫌棄主母的娘家人,可柳家實在……實在……何況,若是田產改了人名,只怕柳家會馬上翻臉嫌棄棗姐兒是庶出,到時棗姐兒手上沒錢,也沒娘家人撐腰,這日子要怎麼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