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這次可是有備而來,把你們的事都調查得一清二楚,如果你不把她交給我,我就去告訴她,她才不是舒眉,舒眉早被她害死了,大不了我們魚死網破!反正沒有女兒,我早該不在這個世上了,頂多再死一次好了。」
葉昕揚擰起眉頭,萬萬想不到這個女人會這麼瘋狂。
就算在舒眉事件中,唐伊諾有萬般的不是,也不該讓這個單純的唐伊諾來承擔,這個口口聲聲說要補償女兒,卻硬是要把女兒往死胡同裡推。
怒火在身體裡瘋狂燃燒,葉昕揚從來沒這麼恨過一個人,若不是看在她是個女人的份上,他一定要狠狠地打醒她,「你不要太過分,她可是你的女兒,現在只有五歲的智齡!」
尹亞蘭冷笑,用一種勝券在握的高傲姿態說:「我什麼都不管,我只認定我認為正確的,為達目的不擇手段,既然你這麼在乎小諾,就把她交給我啊,只要交給我,我就什麼都不跟她說,她也會好好的。」
葉昕揚真想一拳打掉她的笑容,分明只是把女兒當成落水時的救命稻草,只曉得死死攥住不放手,卻不管那根稻草是否會受不了她的壓力而沉入水底。
唐伊諾一個人在房間裡吃飯根本吃不安心,以前葉哥哥都是陪她一起用餐的,三口並作兩口地吃完飯,她就打開門出去了。
客廳裡的氣氛很怪異,她覺得有點不舒服,那個說要帶走她的人一直看著她,真是討厭死了,躲到葉哥哥背後,她小聲問:「葉哥哥,壞蛋是不是要走了?」聲音說小不小,站在葉昕揚對面的尹亞蘭恰好聽得一字不漏。
她努力露出親切的笑容,朝唐伊諾伸出手,「眉眉,我是要走了,不過你的葉哥哥答應我可以把你也帶走哦!」
「騙人!」唐伊諾轉頭,只給她一個烏壓壓的小腦袋。
尹亞蘭看得冒火,這可是她的女兒,就算沒有養她,血緣關係總假不了,她竟然比不過一個外人!她一個氣不過,就伸手過來拉唐伊諾。
葉昕揚出手來,打掉了那隻手。
「活該!」唐伊諾在一旁拍手叫好,「誰叫你騙眉眉、欺負眉眉!」
葉昕揚正愁有氣無處發,下手當然夠狠,把尹亞蘭疼得夠嗆,她大步走到他面前,沉聲威脅:「你真要我說嗎?」
「對她而言,你只是一個陌生人,她才不會把你的話當一回事。」
「哦,那你要冒險試試嗎?小孩子的心可是很脆弱的……」
葉昕揚緊緊地鎖著眉,黑眸裡火星四射。
「葉哥哥,你們在說什麼,眉眉怎麼一點也聽不懂啊!」小手一下一下扯著他的衣擺。
忽然,她手裡的袖子被硬生生扯斷,葉哥哥居然頭也不回地打開大門離開了。
「乖,你看,你的葉哥哥不要你了,跟媽咪走吧,媽咪會好好待你的。」
唐伊諾充耳不聞,只望著那片小小的布料發呆,腦子裡彷彿炸開了一個馬蜂窩,鋪天蓋地的鳴叫令她的頭一下子劇痛起來。
扯斷的衣袖,頭也不回的身影……為什麼感覺好熟悉,卻又想不起來是什麼時候發生過的事情,只覺得頭好疼好疼,彷彿像撕裂了一樣。
「你別耍脾氣,跟媽咪走。」得不到回應的尹亞蘭發了狠,伸手就去扯唐伊諾。
唐伊諾毫無防備,一下就被扯倒在地,腦袋重重低砸上後面的茶几一角,甚至能聽到異常清脆的撞擊聲,有粘膩的鮮血從黑壓壓的頭髮裡滲了出來,像一條劇毒的小蛇。
唐伊諾似乎完全感覺不到痛苦似的,只用一雙茫然的眼睛盯著天花板,「葉哥哥,眉眉好疼,你來陪眉眉,眉眉就會不疼了,葉哥哥。」
被嚇得六神無主的尹亞蘭聞言立刻衝了下去,幸好葉昕揚還沒有走遠,只是站在電梯口,一見到她跌跌撞撞的腳步,連忙問:「怎麼了?」
尹亞蘭根本說不出話來,拉著葉昕揚就往回跑。
葉昕揚一顆心突然劇烈地跳了起來。
門開著,他一進去就看見了摔在地上的唐伊諾,她的頭髮裡滿是刺目驚心的血,只覺得好像有什麼東西在大腦中爆炸,把理智轟得所剩無幾。
「快叫救護車,快啊!」他對尹亞蘭大吼。
唐伊諾溫柔地握著葉昕揚的手,「葉哥哥在,眉眉不怕,眉眉乖乖,不疼,一點也不疼,葉哥哥不用……」還沒說完,她雙眼一閉,就暈了過去。
第6章(1)
「我還以為你大徹大悟了,想不到你真是死不改悔,居然把我們的女兒逼到絕路!」
「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想……」
「現在我對你沒有任何想法,如果你還要繼續糾纏小諾,我一定會讓你後悔!你也算跟我相處過,應該知道我的手段,我有一百種方式可以讓你再也沒辦法出現在我們面前!」
「你威脅不了我的,沒有她,我也活不了!」
「你以為死是一件容易的事嗎?」
「你!」
外面兩個人吵得熱火朝天,葉昕揚卻什麼也沒聽到,他握著唐伊諾的手,明明聽到急救醫生說沒有大礙,因為腦子受到撞擊大概會過一段時間才醒來,不需要擔心,然而他不親眼看著她醒來,怎樣也無法安心。
唐中堂解決完尹亞蘭的事情,進來時便看見那個年近三十,喜怒不行於色的冷淡男人單手撐著臉頰,漆黑的眼睛有一種琉璃般的色彩,很美很剔透,卻透著一股說不出來的脆弱,彷彿一碰就碎。
「這是我的疏忽,如果我提高警惕就能早些發現尹亞蘭的意圖,也不至於她傷到小諾。」他看著女兒頭上層層的紗布,又懊惱又自責。
葉昕揚沒有出聲。
唐中堂看時間不早,下樓去買了晚餐,因為午餐時刻唐伊諾還在做手術,他們一直站在手術室外,根本沒顧上吃午飯,身體好像也失去了知覺一般,即使拖到現在也不覺得餓。
不過,看著唐中堂遞過來的飯盒,葉昕揚抬了抬眼皮二話不說就接了過去,低下頭默不出聲地久開始往嘴裡塞食物。
唐中堂倒是有些驚訝,因為看他沉鬱的樣子,還以為他會說沒心情吃飯,誰想他打開一個飯盒,拿著免洗筷在菜堆裡攪了攪,只覺得索然無味,就把筷子放下了,拿起飯盒就想扔進垃圾桶。
「不准扔,醫生說小諾要明天才會醒過來,你是不是要一直餓著肚子?身為一個父親,你不要剛甦醒過來的女兒,擔心你為什麼臉色不好嗎?」
唐中堂的動作停滯了一會兒,終究收回了扔掉飯盒的舉動,「對不起。」
葉昕揚雖然一點睡意也沒有,但為了能以最好的狀態迎接甦醒的唐伊諾,晚上的時候還是跟唐中堂換班,強迫自己睡了三個小時。
第二天早上十點的時候,唐伊諾就醒了過來。
她的小臉被氧氣罩固定,黑溜溜的眼珠子卻靈活得很,直到發現了坐在左邊床沿上的葉昕揚,才停止了轉動,她固執地看著葉昕揚,牙齒咬著下嘴唇,眼神極亮,隱約有水光閃爍。
葉昕揚輕輕地碰了碰那被紗布層層包圍的小腦袋,低聲問:「眉眉,是不是很疼?」昨天有麻醉藥,今天麻醉藥徹底失效,是最難熬的一天。
簡簡單單的七個字,卻彷彿讓她收到了極大的撼動,晶亮的水眸裡飛快地閃過什麼,最終變成一滴淚滑下眼角。
葉昕揚正要說些什麼,身旁一個巨大的身影就把他給擠開,「眉眉別擔心,爹地讓醫生再給你打一針麻醉劑,就不疼了。」
「你當是牲口啊,想麻醉就麻醉!全身麻醉對大腦的傷害甚大,可能會造成不可挽回的影響。」葉昕揚沒好氣地反駁了這個沒建設性的意見。
「哦,對了,我都忘了你是鼎鼎大名的醫生了,那你來想辦法,怎麼樣才能讓她不疼?」唐中堂語氣很沖,沒有讓女兒第一眼就看到他,讓他十分受創。
葉昕揚不吭聲,全身麻醉過的病人只能忍受著痛,疼痛會令她清醒,反而恢復得更快,但他知道這個道理跟唐中堂說不通。
唐中堂見他一聲不吭,便覺得葉昕揚根本就是徒有虛名,看不得女兒受苦,連忙去找主治醫師想辦法看看能不能減輕痛苦。
葉昕揚望著那張蒼白的小臉,猶豫地問:「疼得難以忍受嗎?」
忽然覺得手上一暖,一隻纖柔的小手握住了他,抬眼看去,正好看見唐伊諾那純真信任的雙眼,她張了張嘴,沒有聲音。
但葉昕揚聽懂了她的意思,她想說:葉哥哥在,眉眉就不疼。
葉昕揚忽然覺得心口莫名其妙地疼了起來,疼痛中又夾雜著某種爽快,前所未有的陌生感受,竟令他一時間失語了。
好一會,他才低聲說:「我會一直在。」
身下的人兒一瞬間綻放了一個大大的笑靨,像是夜晚盛開的曇花,美到肆無忌憚的地步,眼神亮晶晶的,像是最剔透的水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