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安和福康忍不住再次向姜珞臻投去一記同情的目光。
得罪誰都好,如果不想給自己找麻煩,這皇族貴人,還是少惹為妙。
雖說姜珞臻是被人給硬生生捆到太子府,但臉上的笑容卻並未消減半分。
她就知道,政嘴硬心軟,嘴裡說著要打她、罵她、不理她,到頭來,終究還是狠不下心。
太子府位於京城的繁華地段,府門守衛森嚴,彰顯出皇族的威勢。
自從踏進太子府之後,東方政的臉色始終緊繃著。
太子府當差的下人儘管早就知道自家主子不苟言笑,但嚴肅成這樣,卻也是極少見的。
進府之後,被五花大綁的姜珞臻就讓人給關了起來。
按福安和福康的話說,那個鬧脾氣的傢伙現在沒空見她,待他心情好些時,自然會提她去審。
姜珞臻無語好半晌,瞅了瞅身上捆著的繩子,「福安,好歹咱們也是有些交情的,如今重逢,你們兩個有必要將我捆得這麼結實嗎?」
見她面露委屈,福安笑道:「姜姑娘,如今主子還在氣頭上呢,適當的苦肉計多少也會讓主子心軟不是?如果咱們兄弟現在給你鬆綁,好吃好喝伺候著,搞不好主子會直接下令,一頓棍棒將你趕出府去,到了那個時候,你再想跟主子攀交情,可就半點機會都沒了。」
她無力的垮下肩。
福安說的沒錯,那個人雖然因為貴為太子逼迫自己要成熟沉著,但一旦讓他真的惱上,那脾氣可不是一般人敢領教的。
算了,既然現在自己有求於他,受點委屈、吃點苦也不算啥大事。
就這樣,姜珞臻被福安給關到柴房。
之後,福安兩人到主子跟前覆命。
當兩人提到姜珞臻被捆著丟進柴房讓老鼠咬之後,東方政的臉上不可避免的流露出一分心疼。
他沒好氣的瞪了福安一眼,有心想罵對方一頓,偏偏話到嘴邊,又罵不出來。
福安露出一副同仇敵愾的模樣,故意道:「殿下,那姜珞臻原就是一個不知好歹的,屬下為了替您出當年那口惡氣,特意將她捆得結結實實。這大熱天的,柴房又悶又熱,不出半天工夫,保證她悶出一身痱子。身體狀況若是不好,直接熱暈過去那也活該。」
他每說一句,東方政的臉色便難看上一分。
心底莫名泛起的心疼,令他又氣又惱,想當年自己明明被她辜負傷害。
為何如今他還會對那個沒心沒肺的女人產生憐惜之心?
煩躁的將福安兩人趕了出去,他強迫自己別去想那該死的丫頭,可一想她此時就近在咫尺,內心總難平靜。
萬一那丫頭真的被悶壞中暑……
想到這裡,他掙扎的握拳,在又堅持半個時辰後,終於按捺不住心底的擔憂,讓人把她給拎過來。
雖說這招苦肉計的確得到預期的效果,可被緊緊捆了半個時辰的姜珞臻到底不太舒服。
「殿下——」
話剛出口,就被他打斷,他面無表情道:「有事直說,我不想聽你說廢話。」
被嗆的姜珞臻閉了閉眼,「好吧,既然殿下貴人事忙,我也就不浪費您的時間了。」說著,她揉了揉血脈不通的胳膊,上前幾步,「前不久我曾將一個叫秦越的欽犯逮捕到案,不知殿下可還記得?」
東方政皺眉看了她一眼,嗤笑一聲,「你千里迢迢從江州趕到京城,死纏爛打非要見本太子一面,就是想要邀功?」
「我自然不會這麼無聊,只不過我聽說自從秦越被押解回京之後,刑部官員曾針對此案進行審問。至於結果,不用殿下言明我也猜得到,私通敵國乃抄家滅族的大罪,如今秦越應該已經被判刑,就等著到日處斬吧。」
「沒錯,秦越的案子已裁決下來,下個月月初,將由刑部監刑,處以凌遲。」
「凌遲?」姜珞臻的臉色微微一變。
他不耐煩的再次瞪了她一眼,「你到底想說什麼?」
「不瞞殿下,我懷疑秦越這件案子可能另有隱情。因為在他被捉不久之後,有位姓柳的姑娘找上我,對我說,秦越為人耿直、心地善良,絕對不會做出通敵賣國這樣大逆不道的事。更何況當初險些遇難的齊大將軍,又是他的義父兼恩師,他實在沒道理背信棄義。」
「姜珞臻,在你將他緝拿之前,難道沒聽說,秦越的親生父母是西良人?」
「就算他的親生父母是西良人,假如他真是有情有義之人,我相信他不致做出通敵賣國的事。」
「你究竟什麼意思?」
「殿下,此番進京,我想求殿下,重新審理秦越一案。」
他愣了好半晌,死死盯著她,之後,哼笑了聲,「重新審理?如今證據確鑿,秦越犯下滔天大罪,而且當初將他逮捕領賞的就是你。如今你居然跑到我面前,說希望重審此案。姜珞臻,北嶽的律例,在你眼裡竟是兒戲嗎?」
「殿下這話可真是冤枉我了,我一向將我國律例視為天下間最威嚴神聖之物,否則當初也不會立志成為一名捉盡天下惡棍的賞金獵人。正因為我心懷正義,才不想害死一個無辜的人。
「如果秦越真是被冤枉的,那麼一旦他被凌遲致死,有朝一日真相大白,殿下的名聲豈不是會添上污點?」
「所以說,你此番進京,突然出現在本太子的面前,就是想求本太子為了你的一句話,重新審理這個案子,圓你一個所謂正義的心願?」
面對他的質問,姜珞臻微微擰了下眉,她突然撩袍跪倒,擲地有聲道:「希望太子殿下成全。」
看著跪在自己面前的女人,東方政心底五味俱雜。
這個曾在他生命中掀起巨大漣漪的女人,日夜盼了兩年,沒想到重新出現在眼前時,竟是為了別人下跪求他。
我姜珞臻,從來都沒有愛過你東方政,不論今生來世,你我之間都不會成為夫妻,盡快死了這條心,放我走吧!
耳邊依稀響起兩年前她對他說的無情話。
從來都沒有愛過他……
死了這條心,放她走吧……
這是他生平第一次向姑娘表達愛意時,所換來的答案。
那句「從來不愛」已經成了他心底的魔,讓他沒有勇氣再愛,也把她深深埋葬在內心深處。
此時此刻,他也分不清自己對她到底是愛是恨。
做為一個心高氣傲的皇子,他覺得,姜珞臻的行為是將他的尊嚴丟在地上踩,他的一片真心更是被棄若敝屣。
沒想到兩年之後,她居然有臉仗著兩人之間曾經的「交情」,厚顏無恥的求他成全她的心願。
唇邊逸出一記陰冷的笑,他垂著頭倨傲的看向她,冷聲道:「你求錯人了,不管秦越有罪沒罪,如今他的案子既然已經定奪,就不可能再更改。姜珞臻,別讓我再提醒你一次,我們在兩年前定下的約定——」今生無法成夫妻,從此便是陌路人。我不想再看到你,所以你最好有多遠滾多遠。
說罷,對門口處候著的小順子命令,「送客!」
姜珞臻仰頭看了他一眼,「殿下真的如此無情?」
東方政投給她一記諷刺的笑,「這輩子,最沒資格指責我無情的那個人,就是你姜珞臻了!」
「好吧。」她慢慢的起身,勇敢無畏的與他四目相對,「既然殿下不肯打開耳朵,我也不再多做打擾。」說罷,她拱起手,鏗鏘有力道:「告辭!」
就這麼眼睜睜看著心底最在乎的那個人,無情的轉身,走出自己的視線。
直到那抹背影已經消失不見,東方政才慢慢收緊十指,感受到內心深處的苦悶與疼痛。
走了!就這麼走了!
和兩年前一模一樣,當她親口對他說出句句絕情的話語時,也像今日這般,頭也不回的走出他的世界。
將這一幕盡收眼底的小順子,忍不住輕聲道:「主子,既然您心底還在乎姜姑娘,那又為何在她求您時逼走她呢?如果主子肯答應姜姑娘的要求,適時向她提出條件,也許姜姑娘……」
話說到一半,他就聽到主子說:「求來的幸福,本太子不希罕。」
東方政第一次遇到姜珞臻時,他剛過弱冠不久,當時適逢南凌皇朝丞相傅東離,也就是他的二皇叔東方赫過五十大壽,他遂奉旨前往南凌送禮祝壽。
隨行的還有他妹妹東方慧,兄妹倆因為不想引人注意,便只帶了二十個精銳,喬裝成商人,直抵南凌。
沒想到慧在途中私自外出,不幸被歹人劫走。
別看慧是個女娃,他父皇母后可是把這小女兒當成心肝寶貝來疼愛。
當他得知妹妹被擄時,心中十分焦急。
就在他一籌莫展的時候,一個十六、七歲的少年竟將慧給送回來。
那少年,就是姜珞臻。
只是當時的他,還不知道姜珞臻是女扮男裝,比起同年紀的女孩子,她身材極為高,而且因為自幼習武,她少了尋常姑娘家的嬌弱,多了幾分男子的英颯和霸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