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護士小姐,你不是說光磊的情況很危急嗎?我是他的女朋友,我不能代簽手術同意書嗎?」
「不行,定要家屬才可以。」
甄嬡的理智線被家屬這兩個字給扯斷了。「他的父母就是趕不過來啊,難道要他的父母來收屍嗎?」
「小姐,你現在是在威脅我嗎?」急診護士大風大浪見多了,冷靜地道:「如果沒有家屬的簽名,我們就送病人進開刀房,要是手術過程中發生什麼意外,醫師是要負責任的,說不定還會被家屬提告。」
「所以就這樣放著他不管嗎?」甄嬡激動的流下眼淚。
「小姐,我知道你擔心你的男朋友,但這是規定,只要家屬來,馬上就可以送病人進手術室。」護士能夠體諒甄嬡的心情,可是急診室裡激動的可不只她一個,護士只能意思意思安慰一下,就趕著去處理其他事情。
又過了五分鐘,沈光磊的父母終於到了醫院,也簽了手術同意書,沈光磊立刻被送進開刀房。
甄嬡懸著的一顆心終於可以稍稍放下了,她頹喪地坐在手術室外的椅子上,等待手術結束。
「你就是甄嬡?」沈母走到甄嬡面前,將她從頭到腳打量一遍,滿臉嫌惡。
「伯母,你好嗎……」甄嬡抬起頭,想好好跟沈光磊的父母打招呼,卻迎來不友善的瞪視。
「你還真不會看場合說話。」沈母冷睨著她。「你看不出來我現在一點也不好——」
「不會帶出去講嗎?」沈父小聲斥責,「這裡是醫院,別丟臉。」
「你——」沈母怨瞪著丈夫,但礙於場合還有甄嬡在場,她隱忍了下來了,她對著甄嬡不客氣地道:「你跟我出來,我有話要跟你說。」
「但我想要在這裡等光磊手術結束。」甄嬡搖頭拒絕。
「我要跟你說的話不多,很快就可以說完,而且我也不希望你在這裡等光磊。」沈母不等她有所回應,就直接轉身往外走。
甄嬡只能跟著沈母起走出去。
「我要你們分手,你配不上我兒子。」沈母劈頭就道,完全不留情面。
甄嬡早有心理準備也許會面臨這樣的局面,只是真的碰到時,依然會感到難堪;可一想到渾身是血躺在病床上的沈光磊,想到方才等待過程中的煎熬,當時間一分一秒過去,彷彿死神一分一秒接近沈光磊時,她才明白,她受沈光磊,她害怕永遠失去他,相較之下,沈母的惡意刁難根本不算什麼。
「這些話,你跟光磊說過嗎?」
「說了,但是他不要跟你分手。」沈母瞪著沉著的甄嬡,氣憤自己居然嚇唬不了她。
「那我也不要。」頸嬡抬起頭來,勇敢地直視她。
「可是他也跟我說了……」沈母一臉愁容,好像很擔心甄嬡會傷心,但嘴角卻是上揚的。「唉,我怕說了你會傷心。」
「他說了什麼?」甄嬡握緊拳頭,在心裡告訴自己,要勇敢、要堅強,比起跟死神拔河的沈光磊,現在的一切都不真的什麼。
「他說他不結婚,而且一輩子都不會結婚。」沈母表示遺憾,「既然這樣,你又何必浪費時間在我兒子身上?早點分手找下個男人比較實際,不是嗎?」
「伯母,我想這點你可以不用擔心。」甄嬡微笑看著她,話說得堅定,「因為我也不想結婚,所以我們沒有理由分手。」
沈母沒料到甄嬡居然會這樣回答,怔楞得說不出話來。
「不對,你們必須分手。」沈母清了清喉嚨,企圖挽回自己的氣勢,「我不能讓我兒子跟你這種父不詳的女人在一起,那只會丟了我們沈家的臉。」
「伯母……」甄嬡深吸口氣,鼓起勇氣道:「我不知道你們家有多麼了不起,但既然光磊不願意聽你的話跟我分手,就表示我在他心中有很重的份量,能夠抵擋一切阻礙。」
「是,我是一個被親生父親拋棄的孩子,但那又如何。我依然光明正大地活在這個世上,難道我要因為父不詳,就注定活在黑暗中,見不得光嗎?伯母你知道嗎,現在這樣鄙視我的你,才會讓光磊丟臉,如果他知道你這樣對待我,他一定會感到難過。」
「你這個沒教養的女人,你怎麼可以這樣對我說話!」沈母沒想到甄嬡居然這般伶牙俐齒,不但嚇不跑,還教訓起她來。
「伯母,比起你對我說的話,我已經很婉轉了。」甄嬡握緊拳頭,在心裡拚了命的告訴自己沒做錯,就算得罪沈光磊的母親,她都要扞衛自己的尊嚴和愛情。
「如果你只是想要我跟光磊分手,那很抱歉,我的回答就是不要。」
說完,她挺起身子,朝著有沈光磊的地方勇敢地往前走。
手術終於結束,由於沈光磊的脾臟損傷嚴重,醫師選擇全脾切除,也為了避免術後突發大出血。
「整個脾臟都拿掉?」沈光磊的父母聽了都難掩驚愕,「對身體不會有影響嗎?」
「對健康的成人影響不大,但會稍微減弱免疫功能。」醫師解釋道:「病人的損傷狀況不適合保留一部分的脾臟,還有,若不整個切除,保留下來的脾臟發生術後再次出血的可能性非常大,因此全脾切除是必須的。」
「請問我們需要汪意些什麼嗎?」甄嬡拚命忍著不讓眼中蓄積的淚水滑落。
「注意病人肚子上的引流管,防止脫落,另外,大多數接受過脾臟手床的病人都會有發熱的狀況,也許是感染性發熱,也可能是不明原因發燒,只要發現體溫異常,就要盡快通知護理人員。病人排氣之後可以吃東西,但要以容易消化的食物為主,少量多餐。」
「是。」甄嬡點點頭,把注意事項仔細地記在心裡。
「比較需要注意的是,全脾切除手術後可能發生凶險性感染,其實發生機率極低,但終身都有可能會發病,大多是發生在術後幾天或是兩、三年之後,提醒你們要注意,如果病人有高熱、噁心、嘔吐、頭痛的狀況,都要立即送醫,一旦發病,死亡的機率高達五成,也因為發生率很低,所以很多人都會疏忽。」
聞言,甄嬡全身又緊繃了起來,這表示沈光磊一生都有可能發生致命的感染風險,而今天的擔心與害怕,將來都還要再承受一遍……
她完全無法接受!
從那天開始,甄嬡放下早餐店的工作,待在醫院全心全意地照顧沈光磊。
沈母的怒罵冷待並沒有嚇跑她,事實上,她根本完全不理會。
她無法理解,為什麼沈母有那個閒功夫罵她,卻沒有時間為自己的兒子削顆蘋果?
天天兩手空空的到醫院,就只為了趕走她,甄嬡突然覺得自己真偉大,居然讓一個母親不顧病床上的兒子,獨獨針對她。
「小嬡,我替我媽向你道歉。」沈光磊坐在病床上,看著甄嬡削著蘋果。
「不需要。」甄嬡俏皮地朝他眨眨眼。「反正她罵她的,我又不痛不癢。」
「對不起,我沒有能力阻止她……」從他醒來的那天到現在都五天了,母親天天都來醫院報到,不是為了照顧他,而是為了趕走真心照顧他的甄嬡。
「你有啊,只是你現在很虛弱。」甄嬡遞給他一片蘋果,笑看著他的傷口處。
沈光磊現在無法大聲說話,就連哆嗽傷口都會痛,所以他只能無力地看著母親在病房裡囂張。
「現在我才知道,原來我沒有能力保護你。」他悶悶的瞪著手中的蘋果。「我無力阻止我母親對你的冷言冷語。」
「你在講廢話啊。」甄嬡好笑的拍拍他的臉頰。「嘴巴長在她臉上,你當然無力阻擋,我不要理她就好了。」
「可是我無法忍受她這樣罵你。」他為自己現在的虛弱感到無奈。
「我也無法忍受她罵你,但是我也無力阻擋。」她無所謂的聳聳肩。
當母親的可以把親生兒子罵得跟狗一樣,對這樣的人,她有什麼好在乎的?
「那將來呢?你真的準備要被她罵一輩子嗎?」沈光磊為難地看著她。
「你不也是要被她罵一輩子?」甄嬡笑著,給了他一個什麼都不怕的表情,「嫁雞隨雞、嫁狗隨狗嘍。」
「為什麼改變你的想法了?」他心滿意足的笑問道。
「那又是什麼改變了你的決定呢?」她甜笑反問。
「因為你又哭又叫的跟我求婚啊。」沈光磊吃著蘋果,笑得得意。
回想五天前,從恢復室被推回病房,他睜開眼睛,映入眼簾的就是她滿臉淚水與焦急的模樣
「嗨……」他虛弱的打著招呼。
「沈光磊,你清醒了嗎?知道我是誰嗎?」甄嬡心急的問道。
「小嬡……」
「對,我是小嬡。」她緊緊握著他的手。「光磊,我們結婚吧。」
「小……」沈光磊沒有力氣,可是迷茫的眼睛佈滿驚訝。
「沈光磊,等你好了我們就結婚,你一定要娶我,聽到投有?」甄嬡一邊流著眼淚,一邊粗聲粗氣的喊著,「我們一定要結婚,一定要!我要成為你法律上的家人,聽到沒有?我不要只是你的女朋友,一個不能在你的手術同意書上簽名的沒用的女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