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她淚痕斑駁的小臉浮現一抹柔順堅毅的神情,男子忍不住伸出手,撥開貼覆在她臉上的髮絲,柔聲安慰。「這樣才勇敢……我去幫你催一下醫生,再忍耐一下。」
「好。」她的心頭一震,緩緩收起眼淚。
等她包紮診治結束,出了診療間才發現男子已經離去,讓她驚訝的是,他竟還體貼地替她付了醫藥費。
藍綺幽凝視著那條沾著血漬的手帕,男子溫暖的舉措觸動了她心靈深處的脆弱,微顫的眼睫暈染上一層淡淡的情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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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緒回籠後,綺幽趕緊回到齊定浚的辦公室,將保溫瓶放在桌上,看著他虛弱地癱坐在黑色皮椅上,冷峻的臉龐因疼痛而扭曲,雙眼緊閉,如果可以,她很想伸手撫平他眉宇間的皺折。
她發覺他的臉色愈來愈蒼白,額角還淌下汗水,忍不住取出口袋裡的手帕,為他拭去臉上的冷汗,觸碰到他發燙的皮膚,才知道他已經發燒了。
「你做什麼?」齊定浚警覺地睜開眼,格開她的手。
她驚慌地往後退開,試著向他解釋。「我是看你臉色很不好……你的額頭很燙,正在發燒,要不要先去看醫生,等會兒再回來完成工作?」
「不用了……我休息一下,吃顆胃藥就好。」齊定浚拒絕她的關心。他手邊的企劃案攸關「齊亞科技」的決策方向與前景,再加上時間緊迫,令他無暇顧及身體上的病痛。
「但是……」她憂心地瞅著他,總覺得他腹痛和發燒的症狀,不像一般的胃痛,反而倒像是急性盲腸炎。她記得去年姑姑得了盲腸炎,跟他現在的症狀有幾分相似。
齊定浚見她仍站在一旁,懊惱地蹙起眉頭,不耐地問道:「你還有什麼事嗎?」
「我……」她欲言又止地對上了他闃黑的眼眸,發現他完全不記得她了。這也難怪,她只是他人生中匆匆飛掠而過的一幕風景,是她自己單方面對他的戀慕太過深刻。
綺幽失落地轉過身,覺得自己太多管閒事了,但又忍不住擔心,如果真的是急性盲腸炎而誤以為是胃痛,延誤就醫可能會引發腹膜炎,該怎麼辦呢?
「你腹痛多久了?疼痛的位置是不是偏向右下腹?」她頓住腳步,旋過身,關心地問道。
他竭力忍著痛楚的模樣彷彿是一塊沉重的鉛,繫住了她的雙腳,教她無法邁開步伐離去。
齊定浚下意識地撫著絞痛的位置,發覺真正疼痛的部位不是胃部,而是接近右下腹,緊蹙的眉眼看向她。
「我覺得你應該不是胃痛,有可能是患了急性盲腸炎,才會出現發燒的症狀,要是再拖下去有可能會引發腹膜炎……」綺幽不知道從哪裡來的勇氣,走到他的身邊,環住他的臂膀,大膽地說:「我帶你去看醫生……」
「你……不用你多管閒事……」齊定浚抗拒地想抽回手,卻發現全身力氣彷彿在瞬間被抽光似的,腹部的絞痛持續地蔓延擴大,那疼痛如撕肉裂骨般,幾乎要超出他的忍受範圍。
「我怎麼可以不管你呢?」她理不直、氣很壯地頂回去,硬是扶起他高大的身軀,轉過臉迎向他質詢的目光,這才驚覺失言。
齊定浚撫著絞痛的腹部,銳利的眼眸直直地打量著她,對她過分執著且熱心的行為感到疑惑。
她吶吶地辯解:「我並沒有惡意……也沒有其他的企圖,只是擔心你延誤就醫會引發其他的病症,也想乘機還你一份恩情……」
「恩情?」她的話勾起了齊定浚的好奇心,他不記得和她有過什麼交集與牽扯,更不懂她所謂的恩情是指什麼。
「也許你已經不記得了……」綺幽為了讓他放心、取得他的信任,娓娓地說出那段相遇。「半年前,你曾經救過一個車禍受傷的女生,不僅送她就醫,還替她付了醫藥費……」
齊定浚想了想,的確有這件事,當時那個女孩孤立無援地跌躺在馬路中央,而交通號志又轉為綠燈了,如果不將她帶離的話會很危險。
「我就是當時被你救起的人……」她清麗的臉上浮現一抹認真的神色,繼續解釋:「我並沒有任何不軌的意圖,只是因為你當時對我伸出援手,現在我認出你是幫助我的人,我覺得應該要還你這份恩情……」
齊定浚仔細地看著她,在那雙瑩亮純淨的水眸裡找不到一絲算計,只有發自內心真誠的關心與擔憂,與他在爾虞我詐的商場或社交界所接觸的人完全不同。
「現在我知道你需要幫助,更加覺得自己有義務照顧你……讓我送你去醫院……就算給我一個報答的機會……」她聲音低低地懇求著。
齊定浚被她可憐兮兮的哀求姿態給軟化了,彷彿不順從她的意思,是一件罪大惡極的事。
「先讓我送你去醫院,如果證明我的推論是錯的,你想責怪我太雞婆或多管閒事都沒有關係。」藍綺幽柔柔地勸說。
她的眼睛溫柔得彷彿泛著一層薄薄的淚光,讓他很難堅持下去,再加上腹痛劇烈,使得齊定浚終於放棄堅持,決定先就醫。
齊定浚忍受腹痛的侵襲,勉強地先將電腦裡的資料存檔,又發了一通簡訊給助理章修亞,簡潔地說明原委。
在她的攙扶下,兩人一起搭著電梯下樓,攔了輛計程車,直奔醫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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漆白的病房裡,矮櫃和茶几上擺滿各種慰問的花籃和花束,大抵上都是百合花和鮮艷的玫瑰,而奼紫嫣紅的花卉裡,一束藍紫色的燕子花直挺挺地被移放在角落,雖然不是最起眼的一束,卻反而吸引住齊定浚的目光。
他靜睇著角落的燕子花,心裡不禁湧起一股溫暖的感受與思念。
三天前,若不是那個叫藍綺幽的女孩機靈地發現他得了急性盲腸炎,將他緊急送醫開刀治療,後果恐怕難以想像。
他撫著纏裹著紗布的腹部,聆聽特別助理章修亞向他匯報這幾天公司的狀況。
「副總,這次的主管會議我依照你的指示,提議要爭取『齊亞科技』的研發經費,也將企劃案和評估表發下去,雖然董事長說你不克出席,案子暫緩表決。但就我側面瞭解,大部分的人都傾向反對。」章修亞直接切入重點。
「……我知道了。」齊定浚的身子微微地向後躺,調了個舒適的姿勢。
「台灣液晶面板削價惡性競爭,再加上韓國的研發技術又比我們先進,報價又低,使得許多人都不看好『齊亞』的前景。」
「做生意不能只看眼前的利益,假如我們能夠突破現在的瓶頸,提高面板的經濟切割率,就能擺脫惡性競爭的窘境,在未來的液晶面板上就能獨佔鰲頭。」齊定浚不愛保守行事,更不會輕易放棄。
「但顯然董事會的人不這麼想,他們認為開發品牌耗費太多成本,不如固守原來的代工事業就好。」章修亞傳達與會人員的意見,繼續說:「因為這兩季『齊亞科技』的股價反應不佳,有些人甚至開始拋售手邊的股票。」
齊定浚沉思之後吩咐。「若消息屬實,替我把外面的『齊亞』股票買回來。」
「是,關於這部分我會遵照你的吩咐。」
「好,那今天就先這樣吧,企劃案的事我會再好好想想。」齊定浚疲憊地揉揉額頭。
章修亞將卷宗放在矮櫃上,準備告退。「我把報告放在這裡,有什麼事我們再電話聯絡。」
「這陣子辛苦你了。」齊定浚感激地說。章修亞不只是他事業上最得力的助手,更是他大學時的直屬學長,多年來深厚的情誼,讓他們培養出絕佳的默契,所以他一進入集團工作,立即將章修亞拉到身邊,藉此建立屬於他的派系。
「你就趁這次的機會好好休養,我先回公司。」
「嗯。」齊定浚點點頭。
章修亞提著公事包跨出病房,掩上門,轉過身卻差點撞上一個女孩。
「對不起——」綺幽不好意思地垂下臉,趕緊為冒失的行徑道歉。
章修亞瞇起眼眸端視她靚麗的臉龐,看她徘徊在齊定浚的病房前,不禁好奇地問道:「小姐,你有什麼事嗎?」
綺幽頓了一下,而後軟軟地央求:「你好,我是送齊先生來就診的藍綺幽,我想進去關心他的病情,可以請你幫我通報嗎?」
那天早上她送齊定浚就醫,醫生診斷為急性盲腸炎,在她幫忙聯絡他的家人趕到醫院後,她馬上被排擠到角落,連關心他術後的狀況都不能,只好默默地離開。
前兩天,她也曾捧著花束來探病,但都被特別看護隔絕在病房外,僅是代為收下花束,拒絕探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