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搶上前,指著夏日葵破口大罵。「你別妄想破壞我和幀方,我愛他、他愛我,我們之間還有個兒子,我已經得到嚴家長輩的認同,很快就可以嫁進嚴家,你和他,什麼都不是。」
她的口氣很儳在說:「你別想破壞我的商譽,我的蛋有經過篩選、清洗和檢驗,無藥物殘留、沒有生菌數,還得到CAS優良農產品標章,你這只禽流感病毒想都別想來破壞。」
問題是,她設有半點破壞的心思,而且醫生說過,她對蛋白質過敏,所以她只想遠離、不想接近,只想簡單,不想複雜了和嚴幀方之間的友誼。
是的,友誼。
她承認自己的心有一點點逾越,承認自己控制不住想到他、聽到他、看到他時的狂喜,承認自己有點貪婪,想在朋友的最大范闈內,再多爭取一點點的心情。
可這是不對的!她生病了,再沒有什麼未來,她不應該自私地亨受他帶來的幸福,因為無法回饋。也許李茜在嚴幀方眼裡什麼都不是,但她的出現的確是當頭榫喝,及時阻止了她的自私。
因為那一刻,她的心痛心酴,嚴幀方的緊張保護,再再說明了一件事——儘管他們口口聲聲說彼此是朋友,儘管她時刻在兩人之間劃定友誼的界線,但她和嚴幀方都是不安分的人,他們正一步步往非友誼範圍靠近。
夏日葵歎道:「既然你愛他、他愛你,你們之間還有個兒子,並且你已經得到嚴家長輩的認同,而我和他什麼都不是……你幹麼強拉我到這裡?」夏日葵的口氣平淡,話也多是重複對方所說的,只是如此的提出疑問,可是刺傷她刺得李茜激跳起來,想狠狠扇她一耳光。
「你這個賤女人、婊子、小三……」李茜怒氣衝天,罵了一串不該由穿著高雅大方的女人口中吐出來的話。
夏日葵冷靜道:「請你停止自我介紹,我已經很清楚你的身份。」
「你!」李茜分析過幾百種夏日葵的反應,卻沒想到她會如此冷靜。
「如果沒其他的事,對不起,我還有事要忙。」
夏日葵的冷靜讓李茜技窮,她歇斯底里起來,「如果你敢走,我就從這裡跳下去,全世界的人都會知道是你逼死我的,幀方會看清楚你惡毒的真面目,品言會恨你一輩子……」
夏日葵無可奈何的說:「你期待我回答你什麼?對不起,我知道了,我會離幀方遠遠的,求求你不要跳?我和你又不熟,幹麼要求你做你不想做的事?何況你會聽我的嗎?那是要交情夠的人才能說的話,要不要我去找你的家人來給你親情喊話?」
「或者,你希望我回答:你去死吧,有種就跳下去,不要空口說白話……若是你真的往下跳,我將會因為自己無心的幾句話,一輩子受到良心譴責,對吧?我又不笨,何必為一個不相干的人來折騰自己的良知或人生。所以,你要不要跳樓,隨便你,你有權利作主自己的生命,而我,我什麼話都不想說、不想保證,因為我根本不需要為你的人生承擔任何責任。」
「其實我比較想建議你,如果你的目標是嚴幀方,與其把力氣拿去消滅周圍不相干的女人,不如把注意力全放在他身上。」
「就算逼退我又怎樣?有實力的女人滿街跑,你不能把天底下女人全殺掉吧,壞皇后之所以能夠依賴魔鏡,那是因為她的對手只有一個白雪公主,而依照嚴幀方受歡迎的程度,你要對付的白雪公主至少上千萬個。如果我是你,我會趕快下樓把兒子照顧好,沒猜錯的話,他大概是你手中唯一的籌碼了。」話說完,她頭也不回的走了。
夏日葵忍不住抱怨自己。唉,還是心太軟,她不想浪費口舌勸解李茜的,但最後她還是花了心思,就當作……善有善報吧,希望以後她病情嚴重到分不清東南西北時,會有人願意對她多付出…點耐心。
她再度坐進電梯,下樓,卻沒依照嚴幀方的指示,到對面的餐廳等他下班,而是坐計程車來到火車站。
她找一張椅子坐下來,像蝦子一般,整個人蜷了起來。
她從進辦公室向幀方告白那天開始想起,他到墾丁,她帶他遊戲,他們的簡訊,他們的打屁……她想得很認真仔細,並且一遍遍反覆想過,直到心底響起一聲「夠了」,她閉上眼睛,捂上嘴巴,用自己聽得見的音量說:「再見!」她向自己認錯,她不該放任友誼無限制發展,不管做什麼事都該設立停點,否則越陷越深,終至萬劫不復。所以,就此打住!
她在火車站坐了很久,嚴幀方打過七通電話,她沒接,傅育康打了一通電話,她告訴他已經在火車站等候,三十分鐘後,兩人會合、一起回墾丁。
兩人都有些失落,回家路上,他們都沉默著。
回到家,夏玫瑰抱著若若,和翅膀一起迎到門前。
看見姐姐,夏玫瑰興奮地拉住夏日葵,她有滿肚子話想講,卻發現夏日葵有點累,而且表情擺明不想說話。她懂事地退開兩步,讓夏日葵走回自己房間。而跟在夏日葵身後的傅育康表情也不好看,夏玫瑰與翅膀相視一眼,這次的台北行不順利嗎?
晚上,外婆燒了滿桌子好菜,她在飯廳裡等不到人,夏玫瑰把若若交給翅膀,安靜走進飯廳,拿來托盤,把菜餚分盛好,送到兩人屋裡。
「吃一點東西吧,明天還要忙。」她對傅育康說。
傅育康轉頭望向她,相處幾個月,他很清楚這個小妹妹有多體貼善解人意。
「謝謝你。」他看看四周,眼底帶著濃濃的眷戀,衝著夏玫瑰露出今天的第一張笑臉。「終於回來了,憋住的那口氣鬆開,又能夠自在呼吸。」
「你已經喜歡上墾丁。」不是疑問句,而是肯定句,夏玫瑰笑望他。
「對,我喜歡上墾丁,喜歡這裡的人、事、物,喜歡這裡的藍天、大海、空氣。」還有向日葵和小小玫瑰。後面那句,他沒說,但他早已將這裡當成自己的家。
「如果不介意的話,我是個不錯的聽眾?」她指指自己的電子耳幽默道。
傅育康凝重的臉孔,透露出一絲緩和?「我今天正式和家裡決裂。」溝通不適合傅家,傅家適合的是順從,他不想把事情做絕,把情分全滅,但他今天還是走了一趟警察局報案,說他的身份證護照遺失,等所有證件補辦好、等這裡的工程完成,就是他離開台灣之日。
之後還會再回來嗎?他不確定。
夏玫瑰在他身邊坐下來,一股風從院子裡吹進來,吹起她的長髮,撲上他的臉頰,傅育康為她順了順長髮,他溫柔的動作也溫柔了玫瑰的笑臉,她問:
「育康哥,你相不相信血緣?」
他括搖頭,到現在,他已經不知道應不應該相信了。
他並不是一個苛求長輩的人,只要別人肯給他一點點溫情,他就會付出全心全意,所以他把林嬸當親人,把LILY姐當親人,把玫瑰、阿葵甚至翅膀都當成兄弟姐妹,他真的不認為自己對父母親有非分要求。
「你應該相信的,再多的惡言相向、再多的讒罵侮辱,背後藏著的都是愛,他們愛你、擔心你,也許用的方法過激,但他們想表達的只是——我們不能眼睜睜看著你跳進深坑,卻不出聲阻止。」
「我已經二十八歲,不會連眼前那個是深坑還是機會都分不清楚。」
「但他們不知道啊,不知道你已經長大、已經有能力承擔責任,他們只是擔心恐懼著,生怕你一步踏錯,便是一世沉淪.」
「我試過好好同他們說的,但他們不信任我。」這次回去,他攤牌了,他說出過去八年自己在美國做些什麼,也提出現在自己在做什麼,他說得很仔細,可惜,並未得到認同。
不管他多努力表現出自己與大哥的不同,不管他用多反面極端的行為來告知爸媽和奶奶,他是傅育康不是傅育軒,不管他怒吼幾百次——大哥喜歡做、樂於做、擅長做的事,不代表他也能夠做……但,始終沒有人相信。
「用言語說服人不如用實力說服,育康哥,你好好做,做出一番斐然成績,向他們證明,前面那個不是萬劫不復的深淵,而是讓你在這個世界屹立不搖的契機,他們自然會認同你、相信你,並且支持你。」看著夏玫瑰恬淡的容顏,她的笑容像一朵靜謐的玫瑰,和向日葵的張揚怒放不同,是一份教人安心的美,她的勸解沒有慷慨激情,只有恬淡的溫柔敘述,卻一句句深入人心。
傅育康忍不住點點她的額頭說:「你們姐妹真是樂觀得過分。」
「應該是爸媽從小的教打吧,姐姐也常告訴我,窮人沒有悲觀的權利。」
「那麼你姐姐有沒有說,窮人有什麼權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