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會滿臉震驚,捂著嘴巴問:「為什麼這麼突然?你喜歡我哪裡?」如果她這麼間,他就告訴她,「從看見你的第一眼,我就;喜歡上你了!喜歡你大口吃東西的模樣,喜歡你仁慈、善良、願意收留我,以前那些女人接近我,是因為我的口袋金光閃亮,而你不同。」幸好夏日葵的反應和他猜想的不一樣,她沒間他想像中的問題,而他也沒有回答自己預計的答案,否則她肯定會很無情地說:「對不起,我收留你不是因為仁慈善良,而是因為我想利用你。」
這個時候,夏日葵心裡想的是——
第一,嚴幀方不是中途插隊,他早已經在她心裡很多年,她不確定過去六年,那份情愫有沒有在自己心底生根,但她確記這七天,那個小秧苗成長茁壯不。
第二,嚴幀方完全沒有插隊意圖,他只當她是朋友,一個教會他玩耍、培養他打屁能力的好朋友,一旦回到他熟悉的生活環境,「休閒」就;該被束之萵閣。
「我,講的話很好笑嗎?」傅育康被她笑得臉紅、腦子發漲。
「是很好笑啊,傅育康,你給我聽清楚,我對加入聯合國不感興趣。」
「什麼意思?你有獨特的政治立場?」他雙手橫胸,由上往下俯視。
「據可靠消息,你很風流,交往過各種膚色的美女。」他細細一想,大叫,「嚴幀方居然譭謗我,我還以為他是正人君子。」
「是譭謗嗎?你確定。」
「我是交了一些外國女朋友,不過還沒有到達組織聯合國的標準。」他抓抓頭髮,有點小腿。「有道理,你只在美國待八年,要湊齊一百九十幾個會員國是有點強人所難。」她還在嘲笑他。「可惡的嚴幀方,我就知道他喜歡你,他用暗步!」他氣急敗壞,又叫又跳。
他越叫,她就笑得越厲害,抱著枕頭問:「說實話,你今年有沒有篩檢過?」
「篩檢什麼?」
「愛滋病。」
「夏日葵,你可以再更過分一點。」
「你生氣,是因為我說對了?」
我生氣是因為你把我瞧低,我沒病,我很注重安全性行為。」
「不對,你明明有病。」
「對,我有病,是王子病,你有建議的醫生嗎?」
「有,名醫在國防部,你應該去當兵,軍營裡面專治這種病。」她一面說一面笑,笑彎了腰,用大笑特笑掩飾心中的悶悶不樂,她想,不管心悶的原因是什麼,都會好起來的吧?
第8章(1)
為了民宿裝潢,他們搬回外公和外婆的者家,老家距離民宿不太遠,騎摩托車只要五分鐘,是個小小的四合院,連同正廳有六個房間,中間有一塊鋪著紅磚的曬穀場。
再回老家,夏日葵有種親切的熟悉感,牆角冒出來的雜草,屋頂上的瓦片,每個角落都有她的童年記憶?
外公死後,外婆死活不肯住在者家,夏日葵問過媽媽,是不是因為老家太大,外婆一個人住會害怕?媽媽說,因為在那裡,外婆會常常想起外公,想起他們共同生活的日子,那種思念會教人心碎。
以前夏日葵不懂這種感覺,還反駁媽媽說:「如果是我,我絕對不搬,我要待在想得起外公的地方,這樣外公就不會徹底消失。」如今故地童游,她明白了那種酸酸澀澀的痛。
她從房裡抬頭望向窗外時,會想起外公在曬穀場拿著鋤頭翻曬稻穀的背影;她坐在廚房後門納涼時,會想起外公踩著木梯拔玉蘭花,想起他會把自己樓在懷裡面說:「你阿嬤最喜歡玉蘭花的香氣,用它來供佛,佛祖會很高興。」廚房後面那棵玉蘭樹已經很多歲了,是外公娶外婆那天種下的,小小的樹苗一天一天長大,外公用呵護外婆的心思,呵護著玉蘭樹。
她是現代女性,對於愛情沒有深切期待,她相信人生碰到錯的人比碰到對的人機會大,愛情必須在危險逆境中一路往上爬。
她不是國父,看見魚兒逆水而上會激起向上決心,她只會想,如果愛情真的那麼難,那麼就退而求其次,別讓太多的幻想破壞自己的生活。
在愛情當中,她不是個積極的人。
但是,外公對外婆的愛情,讓她深深地、深深地感動。她始終認定,外婆能夠嫁給外公是她這輩子最大的幸運,即使所有人都認為外公配不上外婆。回到老家後,玫瑰又耍自閉了,而且情況嚴重。
之前她是為了躲開外婆的碎碎念,刻意在晚餐桌上拒絕惱人音波,最近卻成天低著頭,不戴電子耳、不與人交談,像遊魂似的在眾人面前飄來飄去,自閉到一個無法形容的境界。
外婆不明白,但夏日葵很清楚,所以她並不擔心。那意謂著有小說劇情在玫瑰腦海裡翻覆不已,通常這種情況會持續一、兩個星期,直到她開稿之後就會結束。
這情況,外婆不明白、翅膀不明白,小若若更不可能明白。
怪的是,若若不明所以地喜歡夏玫瑰,每次只要經過她身邊,就;會張開雙臂要讓她抱,可是夏玫瑰正在自閉中,她哪裡看得見若若發出的友好訊號,因此一次兩次二次,她傷害右右純潔幼小的心靈。
而若若脾氣倔強,越是辦不到的事越固執,每次發現夏玫瑰從窗外經過,她就咐咐呀呀指著夏玫瑰,要求翅膀抱她出去,有幾次她還邁著小短腿,硬要出門。
可惜熱臉老是貼到冷屁股,烈焰遇見冰,被澆熄了滿腔熱情,若若還沒有溝通能力,只會放聲大哭,她哭得很可憐,夏玫瑰卻充耳不聞,低著頭,穩穩當當地從她面前走過。
這種情況一而再、再而三發生,令翅膀火大?
他沒辦法向若若解釋,有人天生,也沒辦法教導她,不管你再好、再可愛,都會有那種沒眼光的人不懂得欣賞。
翅膀的火氣一天比一天高張,氣到極點時,他會刻意擋在夏玫瑰面前,不讓她經過自己身邊。
問題是夏玫瑰整個人陷入自己醞釀的情緒中,完全無法意會他的惡意,他不讓過,她就轉身朝另一個方向走,他給她擺臉色,她頂多微微一怔、露齒一笑,便繼續低下頭。
她冷漠的態度讓翅膀再也受不了,這天,他趁若若午睡,搶到夏玫瑰面前,張開手擋住她。
她下意識向左移,他的長腿就挪到左邊,她向右,他跟著向右,終於夏玫瑰皺起眉宇、抬起頭,望著他的挑釁。
他滿臉憤怒,為什麼?她並不清楚,她知道他在說話,只是嘴巴開開闔闔,速度非常快,她讀不懂他的唇語。
即使翅膀極力控制自己的憤怒,也沒辦法放慢說話速度,那些話已經在他肚子裡放很多天,他必須一吐為快。
「你不喜歡我就算了,我們大家井水不犯河水,你過你的生活、我過我的日子,只要賺到錢,我就會馬上離開民宿,不再拖累LILY姐、拖累你們姐妹。我承認自己接受救濟,你有權利看不起我,但是若若那麼小,她有什麼錯?錯的是我!」
「你不能對她敷衍一下嗎?你難道看不出來她很喜歡你?就算你沒辦法請戲,你可以不要抱她,就拍拍她的頭、模模她的臉,隨便誇她兩句,很難嗎?你這樣傷害一個小孩子,有沒有想過,很可能在她心靈留下陰影……」夏玫瑰靜靜望著他的憤慨,好像他是個無理取鬧的小孩,這讓他更自卑、更覺得丟臉,他承認,自己的怒氣有一部分是因為自慚形穢。
她的表情沒有因為他的口不擇言而改變,她依舊靜靜地看著他。
她的眼睛很大、很無辜,她眉頭微蹙,不明白他為什麼對自己這麼憤怒。其實她雖然搞自閉,卻也不是對週遭全然不解,起碼她知道,翅膀不喜歡她。至於什麼理由……不喜歡一個人,哪需要什麼理由,她還曾經因為耳朵聽不見,被班上同學霸凌,也曾經因為有人誤會她搶走自己的男朋友而把她關在廁所裡,從小到大,莫名其妙被惡待的情形多得很,她哪能——計較算清。到最後,她只能學會假裝無所謂,假裝沒有他們的喜歡或討厭,自己也可以一個人過得很好。
他還在說話,她很努力地叮著他的嘴巴,她承認,自己的手語比讀唇語精熟得多,而且他說話的速度這麼快,她根本無法理解他要表達什麼。
「怎麼了?」
夏日葵在房間裡就聽見翅膀的長篇大論,她快步出門,走到兩人中間。
夏玫瑰看見姐姐,找過一個求助眼神,問:「他在說什麼?」夏日葵回想方才翅膀的話,一下子就串出前因後果,明白是哪裡出了惜。「沒事,他說若若很喜歡你,下次如果看見若若,他希望你可以抱抱她、拍拍她。」夏日葵比起手語,對妹妹說話。
「若若喜歡我?」夏玫瑰一臉驚訝,她不知道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