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浪一驚,沉聲反對:「不行,不要這麼做,你不知道那個人是誰。」
如茵喘了口氣,撫著他的臉龐,「那個人和我一樣,阿浪,他和我一樣,而且他很害怕,那是求救訊號,不是攻擊,我必須和他說話。」
他很不想,但他曉得,她有她的考量。
那個人和我一樣。
他清楚她不可能棄那傢伙不顧,但他不敢讓她冒險。
「帶我一起,你可以讓我和你在一起,對不對?」他開口要求:「你說過你可以讓我感覺到你在想什麼,就像那場夢。」
如茵愣住,「你確定?」
「確定。」阿浪定定的看著她,道:「我要和你一起。」
他是認真的,她看得出來。
一瞬間,愛意泉湧,暖流入心。
「我該怎麼做?」他問。
她沒再和他爭辯,只開口:「把眼睛閉起來。」
他站在一個飄浮著粉紅小花的白色房間。
阿浪以為需要花一些時間,但他一閉上眼,田徑場就不見了,而她則在他懷裡,紅著臉,不好意思的揮開那些粉紅小花。
噢,討厭,抱歉。
她手忙腳亂的從他懷中爬了起來。
你還好嗎?我沒想到會這麼快,我從來沒做過這種事。
她害羞的趕著那些小花的模樣,讓他揚起嘴角,她的房間很可愛,像童話屋一樣,那些粉紅的小花,在她的驅趕下消失了一些,但還有許多浮在半空中,在她緊張的說話時,又不斷的冒了一些出來。
然後,他感覺到,有奇怪的聲音,遠遠的,在轟隆作響,幾乎像是地鳴。
什麼聲音?
他好奇的問。
聽到他的問題,她才猛然想起,幾乎在那一秒,所有的小花都消失不見。
那是他,你等一下。
她牽握著他的手,轉頭對著一面牆,開口道。
夠了,別這麼做,別用命案嚇我,我會聽你說話,不要再亂來了。
房間外的血腥風暴,停了下來。
瞬間,再無聲息。
她喘著氣,依然感到有些恐懼,但是阿浪握住了她的手。
如茵轉頭,看見阿浪。
或許我不應該帶你一起。
她的房間微微的變藍,顯示著她的心情。
他撫著她的小臉,吻了她一下,那點亮了這個世界,一朵花在她身邊綻開。
他抬頭,揚起嘴角,笑問。
我每次吻你,你都會開花嗎?
她紅了臉,更多的花出現在房間裡,那讓他的笑容變得更大。
別鬧了,你要在這裡,就不要干擾我。
她臉紅心跳的嗔他一眼,但依然牽握著他的手,然後轉過身走到牆邊。
阿浪嘴邊噙著笑,任她牽著往前走,跟著下一秒,他看見前方的白牆浮現了一道門。
她停在門邊,然後看著他。
你可以經由我,看到和聽到他的聲音和想法,但他應該看不到你,他只會感覺到我,我不知道門後是什麼狀況有什麼不對,你只要張開眼睛,就能立刻離開。
他瞧著她,保持著沉默。
如茵看他一眼,忽然知道他不會丟下她離開。她不知道該高興還是該煩惱,她的房間五顏六色的,一時間突然想打退堂鼓。
但他看出了她的想法。
開門吧,你需要做這件事。
他看著她,鼓勵她。
如茵心頭一暖,這才在他的支持下,鼓起勇氣,打開了心中的門。
小房間外,是一片黑暗。
她等了一秒,才發現不對,那不是外面,她聽不見別的聲音,看不見別的景象,只有一片的黑,沒有其他人,沒有其他聲音或想法。
她以為開門後,會必須承受許多雜音和思緒,但沒有,她的門外,沒有世界,只有黑暗。
然後,她才發現,那是另一個房間。
她的房間是白色的,但那個房間,是黑色的,黑得暗無光影,空間萬分狹小,但她可以感覺到,在那漆黑一片的房間裡,有個影子蜷縮在角落。
對不起,我很抱歉……
一個聲音沙啞的響起,飄在黑暗之中。
但我若不這麼做,就無法到那麼遠,也沒辦法突破你的牆,我很抱歉,我並不想傷害你。
沒有了牆壁和命案畫面的干擾,這人的聲音聽起來非常清楚。
她還是有點害怕,但阿浪握著她的手,陪著她一起,給了她勇氣,她忍不住上前一步,問。
你知道兇手是誰?剛剛那個女人是誰?
他沒有回答,對她進入了他的房間,那人也有些緊張,她感覺到他環抱著自己,更往角落裡縮去。
他在顫抖,如茵感覺到他的害怕,他害怕她傷害他,有人曾在這個黑色的房間裡,傷害他。
她看得到這個房間裡曾經崩塌的痕跡,和她一樣,只是她的房間已經被愛修補得沒有痕跡,可是這個人的沒有,他的黑牆斑駁,有些殘破。
這個人很害怕,但他依然為了那個女人,跑來找她。
你想救她,對不對?
她再上前一步,在他面前蹲下來。
Rain是無辜的,她只是想要幫我,她做了傻事,請你救她……
他抬起頭來,在黑暗裡嘎啞懇求著。
她還沒開口,他像是感覺到什麼,忽然變得萬分緊張。
然後她也感覺到了,他的房間在震動,牆壁開始剝落,地面開始裂開,整個世界天搖地晃。
他驚恐萬分,她也不遑多讓。
怎麼回事?
她驚慌的問。
茵茵,我想我們該走了!
一直在她身旁保持沉默的阿浪握緊了她的手,警告她。
下一秒,那人跳了起來,毫無預警的抓住了她的手臂,無數的影像,奔竄而來,黑暗強烈的情感,幾乎要將她往下拖,但阿浪仍握著她,他的存在,就像太陽,有如船錨,在狂暴的漩渦中,穩穩的拉著她。
快走!Rain在法蘭克福……
他將她推出門,把兩人推回她安靜平和又溫暖的房間。
如茵回過頭,在那一秒,看見了那藏在黑暗中人的臉,不禁嚇了一跳,她見過他,但頭髮和瞳孔的顏色不同,可是確實是那個人沒錯。
拜託你,找到她,叫她別再管我了……
他痛苦的說著,然後關上了門。
阿浪睜開了眼,前方陽光燦爛,草皮翠綠,藍天白雲就在眼前,不遠處的海上,輪船緩緩移動著準備進港。
幾個孩子,還在球門前的草皮上爭論著隊員分配的公平,但鳳力剛已經察覺不對,朝他走了過來。
時間似乎才過了幾十秒,他卻感覺像是過了幾十分鐘。
世界看起來是如此和平,不像那個黑暗且即將崩潰的房間。
那是個陌生的房間,卻熟悉得嚇人。
那種空寂、幽暗,和無止境的恐懼,也曾經佔據他的心頭。
輕柔的暖,從胸口襲來。
他低頭看向懷裡的女人,看見她的小手攤平壓在他心上,一雙烏黑的眼,憂慮的瞧著他。
「你還好嗎?」如茵問。
輕輕握住她的手,他親吻她的小手,道:「嗯,我很好。」
她鬆了口氣,重新將腦袋擱回他肩頭上,「謝謝你陪我。」
他親吻她的額,將她緊擁。
「你看見了嗎?那個人的臉。」她悄聲問,有些困惑。
「嗯。」他點頭,在她心中,他可以看見她看到的,聽到她聽到的。
「那……是屠震嗎?」過去幾年,她見過屠家老三幾次,但不是非常確定。
「不是。」阿浪搖頭。
「可是好像。」她疑惑的說:「他長得好像屠震,只是年輕一點,金髮藍眼的屠震。」
「是很像。」阿浪同意,看著她,當她被那人的情緒捲進去時,她不知道她看到了什麼,但他知道,他看見她看到的畫面,清楚那是怎麼一回事。
如茵可以感覺到他心中升起的屏障,他不想讓她知道某些事,那讓她不安。
「阿浪,誰是麥德羅?」她問出她之前在他心中聽到的名字。
他黑瞳一黯,薄唇微抿。
她看著他,柔聲道:「我知道你想保護我,你不想讓我知道的事,我不會強行窺看,所以我才用問的,我可以不問,但這和我有關,那個人在和我求救,我終究會知道的,可我寧願是你和我說。」
阿浪擰著眉,瞧著她。
他知道她說得沒錯,但他不想讓她牽連進來。
「我已經身在其中了。」她柔聲陳述著這個事實,「我想他知道我認識你,所以才找上我。」
微風輕輕拂過,他有些惱。
「怎麼回事?小茵中暑了嗎?」鳳力剛來到兩人面前,將運動飲料遞了過去。
「沒有。」他接過運動飲料,看著懷裡凝望著他的女人,她沒有開口逼迫他,沒有強行探看他的想法。
她可以,她有那個能力,但她沒有那麼做。
她尊重他,而且她想要他的信任,她要求他的信任。
他瘋狂的想將她保護起來,遠離一切煩憂,可是那不是解決問題的辦法,他很清楚。
她溫柔的眼裡,有著無聲的要求。
撫著她汗濕的小臉,深吸口氣,他敞開心胸、卸下心防,抬起頭看著鳳力剛,鬆口道:「茵茵感應到,另一個麥德羅。」
麥德羅?另一個?
鳳力剛呆了一呆,「你是說阿震?」
「不,另一個。」阿浪一臉陰霾,擁緊懷中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