含煙從善如流的坐下了,感歎道:「奴婢能有今日,都是姑娘教導有方……」
聽到這裡,琴羽杉噗哧一笑。
原來含煙不是個木的,還挺有幽默感的嘛,難怪能抓住琴修禾的心。
「我看世子對你很有情,但如果大夫人尋死覓活,久了,世子一定會屈服。」
含煙連連點頭。
「所以,你要比大夫人先尋死覓活,你要讓世子覺得,你是為了不為難他而甘願自己去死,對你而言,他比你的性命重要。」
含煙聽得眼睛都亮了。「奴婢明白了。」
琴羽杉接著諄諄教誨,「這還不夠,等到世子的心全偏向你之後,你要讓他知道,大夫人可能會對你不利,請世子去求老太君,讓你搬去老太君院子裡住,只要住進老太君的院子裡,你就安全了,老太君是最重視血脈的,定不會坐視不管。」
琴羽杉強烈地耳提面命了一番之後才讓含煙走,隔日,尹氏還臥床,她便辭別了長安侯。
「女兒要回青峰寺了,含煙便任憑爹爹母親處置,是女兒教奴無方,如何處置女兒都沒有異議。」
在她看來,含煙是支潛力股啊,不必她擔心,還是她的生財大計要緊,她可沒空留在這宅裡勾心鬥角哩!
「好好,那你就回去吧。」長安侯也迭聲的答應,貌似巴不得她快點離開這是非之地似的。
本來嘛,女兒都說含煙任憑處置了,萬一尹氏狠起來,要將含煙賣掉,少不得又一番哭哭鬧鬧,女兒若在這裡,要是一時心軟了,又和尹氏折騰起來,受罪的還是他,幫誰都不對,所以女兒還是避開比較好。
這一次尹氏病著,琴羽杉也懶得演了,她不乘侯府的馬車,讓自己人的馬車過來接她,從侯府離開就直接回了媚香樓,在賬房裡叫來了小七。
「你設法在漢陽城散佈長安侯世子讓府裡一個三等小丫鬟懷孕了,現在要抬了那小丫鬟做姨娘,孩子也要生下來。」
小七瞪大了眼睛。
這什麼差事啊?這麼一來,長安侯府跟寧王府的婚事不吹了才怪,那寧王府郡主也是嬌生慣養的,哪受得了這樣的氣?
桃雨笑得眼兒彎彎直撫掌。「哈,等大夫人知道世子的醜事傳遍了京城,怕是剛好的身子又要病倒了。」
琴羽杉微微一笑,低頭繼續寫碧煙樓的「營業企劃書」,小七正領命要出去散播謠言,她忽然抬眸。
「慢著——小五呢?怎麼不見小五?」
桃雨都告訴她了,小五已訂親一事,她已向小七求證過了,是真的,連最後一絲希望也落空了,她努力調整自己的感情,自認已經做好以平常心對待小五的心理準備。
「回姑娘的話,小五辭工了,回鄉下去了。」小七邊說邊偷覷著琴羽杉的反應,果然她一聽見辭工兩字便臉色一變。
殘忍啊殘忍,他家爺來這招不告而別真的太殘忍也太高明了。
當他將遼夢做的好事告訴他家爺之後,他家爺劍眉一挑,當下決定不能再繼續待在六姑娘身邊,說什麼她是一個好姑娘,定是不會做出奪人所愛之事,知道他有婚約,若自己再日日出現眼前會擾亂她的心神……爺說是為六姑娘著想,但他聽著怎麼字字句句都像在炫耀六姑娘對他有多鍾情?呿,在他看來,是他家爺對六姑娘更上心吧,這會兒不?連人家心情都顧慮上了,爺們的氣勢上哪去了?妻奴啊妻奴。
「辭工?為何要辭工?」琴羽杉忽然心神大亂,什麼調適好心情了,原來只是自欺欺人。
「小五讓小的跟姑娘說一聲,走得匆促,只因家中有事,還請姑娘見諒,若是他朝再回京城,定再為姑娘效勞。」苦命啊他,邊說謊話還要觀察苦主的神情,只因他家爺要聽。
「家中有事?」她不由得緊張起來。「什麼事?」
小七還沒回答,桃雨便撇了撇唇。「怕是回去成親了吧!」
琴羽杉聽了桃雨的直言,像是挨了當頭一棒,臉色立即變得煞白,黛眉深深地蹙起,粉拳也緊緊擰了起來。
是啊,定是回去成親了,自己這是在做什麼?心緒竟是如此不靜……
第9章(2)
「姑娘——」小七見她愣神,不敢大聲,只敢輕聲喚她。
琴羽杉回過神來,定了定神才問:「工錢呢?工錢領走沒?」
小七垂首道:「到時一併給小的就行了,小的回鄉時再給他送去。」
桃雨哼地一聲。「誰知道你會不會給偷偷花用掉?」
小七咬牙切齒,皮笑肉不笑地瞪著桃雨,「我說姑奶奶,桃雨姑娘,你到底當我鳳小七是什麼人了?是如此卑鄙無恥下流齷齰之人嗎?」
桃雨朝他扮個鬼臉。「那是你自己說的,我可沒說。」
琴羽杉腦子一團亂,沒心情聽他們鬥嘴,自然也沒心情寫什麼企劃書了,心底有股濃濃的惆悵,還有股衝動,想見一見他的衝動……
怎麼可以不告而別?至少——至少當面向她辭行……
她知道他有婚約,但自己對他一點意義都沒有嗎?
她霍地起身,嚇了那兩個鬥得正歡的人一跳。
兩人同時問道:「怎麼了,姑娘?」
「我出去走走!」她話音未落便匆匆出了賬房。
淡月朦朧、夜幕低垂,天上只有幾顆寒星,彷彿在夜空中冷冷的看著她,與她心境相符。
她是應該在青峰寺的人,也不能出現在漢陽城的市集街道上,其實也只能在院子裡走走,排解那滿腔的失落。
而她那眉頭緊鎖,一臉抑鬱的模樣全落入屋簷上的鳳取月眼裡,他的心,同樣充滿了悸動。
他以為自己只是這世間的一個過客,因此用張狂的態度遊戲人間,以金錢操弄權勢,將他唾棄的王公貴族甚至是皇帝玩弄於股掌間,卻不想出現了一個令他掛心的女子……
他朝廊彎陰暗處一點頭,守在那兒的武振便彎身將懷裡的白兔放了,白兔睜著可愛的大眼,一跳一跳地跳進了琴羽杉的視線裡。
果然,她驚喜不已。「這裡怎麼會有小白兔?」
她喜悅地抱起白兔,緊緊的閉了閉眼,想到與小五單獨在藥林裡遇見的那只野兔,和這只長得十成十像……
「姑娘!怎麼有兔子?」桃雨也出來了,後面跟著小七。
琴羽杉輕撫白兔,唇角溫柔的微彎,秀美的眼微笑地看著白兔。「我也不知道,它自己跳來了。」
小七嘖嘖嘖地朝屋簷看了一眼。
爺,夠了吧?怕人家不知道您癡情嗎?至於這樣掏心掏肺,連夜去那孟源縣的藥林山上找只野兔回來嗎?還派人替她盯著莊子的動靜,照顧她的產業,不再讓下人有機會動手腳貪墨,還不是妻奴哩,這不是妻奴,什麼才是妻奴?
幾日後,關於長安侯世子要抬一個懷了身子的小丫鬟為姨娘的消息在漢陽城炸開來,幾乎是到了無人不知、無人不曉的地步,那些來媚香樓飲酒作樂的文人雅士、王公貴族席間也都在談論這件事。
聽說,寧王府郡主尋死覓活,一定要長安侯府將含煙打死,否則她便不嫁,而琴修禾則來一招與含煙同歸於盡,擺明要含煙不要郡主。
尹氏再度病倒,饒是如此,琴修禾仍執意要納含煙為姨娘,寧王爺和王妃氣得退了親事,這加重了尹氏的病情,再沒了往日的刻薄氣勢。
與寧王府的親事告吹後,琴修禾為了含煙和孩子長跪不起,老太君做主成全了他,讓他納了含煙為姨娘。
琴羽杉想,府裡發生這麼大的事,她那個爹呢?怎麼故事發展裡都沒有她爹的場子?
原來,長安侯不想面對寧王的責難和京裡的耳語,也不想被尹氏逼得出面處置含煙,索性避到鄉下莊子去了,說要等琴羽杉成親當日才回來。
琴羽杉撫掌大笑,果然是她爹的作派,做只縮頭烏龜,誰都不得罪,也可以說誰都得罪了。
「姑娘那啥企劃書也寫好了,不如咱們打鐵趁熱,現在過去碧煙樓找連姑娘吧!婢子聽說京城裡的百花弄,每逢初一、十五都有個小市集,可熱鬧了,擺攤的都是從柔夷國、水連國來的新鮮玩意,咱們去逛逛好不?讓沐陽跟咱們一起去,幫忙提東西。」
今天小七不在,放假去了,她不知怎麼搞的,就是渾身不對勁,老覺得屋裡悶,待不住。
琴羽杉看著窗外的夜色,雪已停了,自己也悶了好幾天,正想答應桃雨的請求,外頭卻傳來鼎沸的人聲。
她看著桃雨。「去看看怎麼回事。」
前頭的媚香樓越夜越熱鬧,正是客人最多的時候,但摘星小樓向來寧靜,不會有這麼多人過來才對,不會是尹氏病好了,含煙那事的新仇加上對她娘親的舊恨,再也捺按不住,跑來大亂吧?
桃雨正要出去,就見彩娘匆匆進來了,後頭跟著紫煙。「梁國商團的人來找刺客,說是潛入他們商團總會的刺客往咱們媚香樓這裡逃了,正搜查鬧騰著,也不是什麼大事,姑娘莫要出去,我去應付就好,萬不會讓他們進來察覺到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