踮起腳尖,躡手躡腳的跳過大片的碎玻璃,那場風真的將龜裂的玻璃窗震碎滿地,打開門後她跳了出去,手裡還拿著條浴巾等著後頭大步走出的梁家銘。
「怎麼你不會痛的?」她瞪著赤腳走出的他,靠近門口的步伐上都沾了血。
「要閃太麻煩了。」他一大步跨出來,得倚著她維持重心,緊接著親暱的攬著她的肩頭,先抬起右腳把扎進腳底的玻璃片給拔出來,再換左腳,明知道不是什麼大傷,但紅血還是流滿了腳。
所以他接過彭裔恩手上的浴巾,先扔到地板上,兩隻腳再踩上去,像是拿來吸血用的。
包紮,她得找個東西先幫他包紮才是!背上的玻璃碎片也得取出來……彭裔恩管家之魂燃燒著,無法放任他鮮血直流。
「喂,我五0二房。」梁家銘一邊原地踏步一邊探身入浴室內,抓過牆上黏著的電話,「我要換房間,隔壁的房間有人嗎?」
換房間?彭裔恩望著一室紊亂,旅館業者看到不頭大才有鬼。
聽著他簡短有力的先是交代經理級的過來一趟,緊接著要他們空出隔壁房,語畢便掛上電話,回首探視白色浴巾上的大量血跡後,便自在的踏上木質地板,走向衣櫃,咿呀拉開,取出兩件白色浴袍。
望著梁家銘的赤身裸體,彭裔恩到現在才意識到自己的眼神應該要避開。
「穿上,等等有人要來。」他走到她面前,大手放到她的肩頭,意圖幫她脫下緊揪著的浴巾。
「喂……我自己來!」她如驚弓之鳥,抓過浴袍退了幾步。
他歪著頭瞅了她幾秒,挑了挑眉,大方套上浴袍,再回身拾撿自己的衣物。
彭裔恩尷尬得不能自己,背著他套上浴袍,眼尾禁不住望向無緣無故破裂的浴室玻璃、散落一地的衣服,還有自己昨晚的荒唐……
天啦!,她頭好痛,到底事情要從哪裡開始釐清?
電鈴聲忽然響起,她嚇了一跳。
「你去把你的衣服拿著,我們換房間。」梁家銘疾步而至,穩穩的握住她的肩頭,將她往床邊送,然後就拿著皮夾去開門。
她不想被人打量,趕緊把自己不多的衣服拾撿起抱好,看見內衣褲時,腦中閃過被梁家銘擁抱著的記憶……唔,她究竟是吃錯了什麼藥,竟為了這種事違反管家的禁令!
「五萬塊,讓你們修繕一切,包括隔壁房休息,最多兩小時。」梁家銘在門口與管理人員低語,「開張收據給我,就當銀貸兩訖。」
「……好!好!」看見五萬塊,經理當然連聲說好。
「去吧!」他催促著經理快點離開,彷彿知道彭裔恩的難堪。
直到確定人走了,梁家銘才關上門,回到床邊抱起他的衣服,看著站在梳妝鏡前的她。
「先到隔壁去洗個澡,等吃過早餐我再送你回去。」他走到她身邊,語氣稱不上溫柔,但是帶著堅定。
彭裔恩深吸了一口氣,搖了搖頭,「讓我換個衣服我就走。」說完便立刻往門口走。
「你怎麼走?你的車子在公司。」梁家銘拉住了她的手,「我保證送你回去,絕不中途逗留。」
「我拒絕!」她忽然轉身,堅決的望著他,「你剛剛沒事只是僥倖,你不需要把自己扯進危險之中,我自己的事我自己負責!」
梁家銘只是平靜的望著怒氣沖沖的她,然後劃上一抹笑。
「別逼我抱你走出去,不好看。」
咦?彭裔恩緊繃的臉龐一愣。什麼意思?
「越危險的事我越有興趣,而且我也很想瞭解黑山的事情。」他冷不防把手裡的衣服都扔給她,她下意識的趕緊接住--然後,她就被一把橫抱而起。
「哇!」她失聲尖叫,誰教梁家銘二話不說就抱起她了,「你做什麼!放我下來!馬上!立刻!」
「儘管叫,等會兒出去大家都聽得見。」他不以為然的往門外走。
「不……不行!」彭裔恩使勁搖晃雙腳,卻怎樣都下不來,「我、我自己走!你不要這樣抱,很難看!」
「難看?」梁家銘笑了起來,望著慌亂的她,「我覺得這叫浪漫。」
「浪漫你個頭!」她氣憤的往他的背重捶了一下。
「唔--」這一捶恰好打中他的傷口,逼得他蹙了一下眉心。
啊……彭裔恩這才想起他未處理的傷口,內心有著難以忽略的愧疚。
他是為了護住她才受傷的,這完全推托不了,若不是他以身擋住玻璃碎片,現在流血受傷的便會是她。
「我自己能走,放我下來吧。」她的聲音放軟許多,「我們還得處理你背上的傷。」
他狀似輕鬆的笑了笑。「傷?喔,那個不要緊。」
「沒有不要緊的傷,還得上藥。」彭裔恩扣緊他的頸子,「我不會跑掉,放我下來。」
注意到她溫柔但堅定的眼神,不再發怒不再慌亂,梁家銘只遲疑數秒,便禮貌的放她下來。
她就跟在他身後走出房間,汽車旅館是獨棟的,要到隔壁得走出樓下停車庫,再繞到隔壁去。
「你很蠢你知道嗎?硬是把自己扯進危險的事情中。」她穿鞋子時這麼說著。
「我喜歡稱之為命運。」梁家銘拎起了自己的鞋子,隨性的穿著旅館裡的紙拖鞋,「話說回來,如果黑山的事情是真的,那就是我害你的。」
彭裔恩靜默。說這些都已經太遲了!
「我應該七點前送你回家的。」他懊悔的是這一點。
身後的女人只是抿了抿唇。現在一切都已經來不及了,不需要把時間放在後悔上頭。
「是我不該喝酒,我太大意了。」對自己能力的過度自負,認為自己可以永遠準時到家。「而且我……」
她看著眼前的偉岸身體……或許她寂寞太久了,或許她根本試圖打破管家的戒律,終結身為黑山管家的一切。
所以,她選擇把理智放逐,讓心主宰,畢竟梁家銘有著討人喜歡的外貌、迷人的身軀,被望著就會心跳加速的雙眼,她可以給自己的一夜歡快找足了借口。
或許該有個人違反戒律,說不定黑山會拔除她的管家之職,她就可以結束這個詛咒。
「我會陪你面對一切的。」梁家銘忽然回首,牽起了她的手,「我會好好跟白玠廷說。」
「不關他的事,這事情就算二少爺也無法處理。」她露出一抹苦笑。「你也沒辦法,所以拜託別瞠這渾水。」
黑山只是不傷害白家人,不代表白家人主宰黑山。
沒有人能夠主宰黑山的,每個「人」,都只有待宰的份。
「我打定主意後,沒有人可以改變。」梁家銘輕輕笑著,握了握她的手,像是給予一股力量。
彭裔恩反常的沒有甩開他,現在的她,其實需要的就是這種力量。
有個人能在她身邊,幫助她抵抗內心的恐懼。
「你一向都對一夜情的女人這麼好嗎?」她自嘲著。
「並沒有喔!」他自然的說著,站在隔壁車庫前,禮貌的請她先進入,「我是對生意對像特別禮遇有加,彭董事長。」
彭裔恩無奈的揚起笑容。總之,他再迷人也不是個正經的傢伙。
可是,她現在只剩下這個迷人的傢伙了。
第4章(1)
梁家銘依他所言,在汽車旅館中讓彭裔恩處理好傷口,又一起用完早餐後,便要載她回黑山,只是被她斷然拒絕,她堅持要他載回公司,她開自己的車回去。
趁空打了電話給吳宇倫,說她今天必須請假一天,電話那頭的他有些擔憂,因為昨晚兄弟們喝得很高興,但是很晚才發現她不見了,他們今晨清醒後有些後悔。
打了幾十通電話給她,都轉入語音信箱,著實讓他們嚇了一大跳,幸好她打來報平安,才讓大家鬆了一口氣。
偷偷摸摸抵達公司後,她跟梁家銘道謝,氣氛自然帶著點尷尬,畢竟他們怎樣都是一夜情的對象。
只不過彭裔恩完全沒有正常女人會有的反應,就梁家銘的經驗來判斷,女人通常不是千嬌百媚的預約下一次的約會,就是嬌羞尷尬的說謝謝不見,再者就是以為這樣兩人就算在交往,他還得說重話撇清關係。
反觀彭裔恩,她不敢正眼瞧他是帶羞的表現,不過更深的憂慮盤踞在她心中,帶著一臉凝重,一副慷慨赴義般的嚴肅。
他只要提到載她回去就會被狠瞪,她也在旅館中簡短的跟他表明絕對不能再踏入黑山,上一次是幸運撞到她,否則說不定他已經是黑山的祭品了。
她義正詞嚴的警告著,言之鑿鑿,雙眸透露著認真,看來黑山一事不是謠傳。
至少他不久前看到驚人的一幕,那玻璃怎麼會碎掉,連旅館人員都匪夷所思。
於是,最後他只能目送彭裔恩開車離去,臨去前她降下車窗瞥了他一眼,露出難得的笑容。
「無論如何,謝謝了。」
「謝什麼?」他挑眉,玩世不恭的問。
「謝所有的一切。」她抿了抿唇,有些赧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