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你能記得這些……」
「但想不起發生過什麼事、認識過哪些人……有的只是莫名其妙就會知道的知識、本能。我是誰?我終究不能確定。」
「不要難過,希爾,我會一直陪著你,直到你找到失去的記憶為止。」她打了個酒嗝,開始咯咯地傻笑。
「謝謝你,小玥。」他真心地感謝她的陪伴,因為有她,他的笑容變多了。
看著鏡子中現在的自己,他常覺得陌生,嚴峻的五官看來從前應該不常笑,下沉的唇線也似乎長期處於緊繃中,不輕易上揚。
以前的他是個什麼樣的人?是一絲不苟抑或狂狷不羈?對人對事有幾分憐憫?
又是從事何種行業累積千萬財富,才能買下郊區的豪華別墅?
一個又一個問號像泡泡一般地冒出,他遲疑、他憂慮、他對毫無進展的現狀不滿,一股灰色的想法漸漸佔據了他的思緒,但是有了她,一切開始變得沒那麼難以接受。
低下頭,望著那張醉意憨然的小臉,他知道自己為她心動了。
「不……不用謝我啦。其實我才是受你照顧的人,你和我姐姐都是很好很好的大好人。」一樣的疼她,無微不至的關懷。
「你姐姐?」他是好人嗎?他不確定,心裡總有股念頭覺得剛好相反。
原本只想喝一小口酒的白縈玥一口接一口,不自覺就喝多了,「姐姐是天底下最美的公主,她也是最疼我的人,常摟著我說,我是她最喜歡的妹妹,她會一輩子愛我。」
「結果呢?」最不守信的往往也是身邊最親近的人。不知怎地,杜希爾腦海中忽然浮起這道冷沉的聲音。
「結果呀……」她說著,突然往身側的男人肩頭一趴,嗚嗚地哭起來,「姐姐把我趕出來了,她說我不配當她妹妹,要我永遠消失在她面前……」
「把你趕出來?」他猜大概是為了爭奪家產吧,心思單純的她八成不懂何謂算計。
「……姐姐變了好多,跟以前完全不一樣,眼神凶狠地瞪我,說她最討厭我的虛偽,裝出一副天真無邪的天使模樣討大人歡心……可是我沒有呀!希爾,你看我會很虛偽嗎?誠實是美德吧?我是真的很喜歡每一個對我好的人。」
「那你喜歡我嗎?」他問。
白縈玥醉眼迷濛地捧起他的臉,仔細看了好一會,咯咯地輕笑,「喜歡希爾……我喜歡你,希爾是我僅次姐姐和學長第三喜歡。」
「第三喜歡?」聞言,他心裡起了小小漣漪,有些不是滋味的想搞破壞,「既然你姐姐對你不好,你也不要喜歡她好了。」還有,那個什麼學長又是什麼人?居然能排在她姐姐之後的順位?
「不……不可以說姐姐壞話,她只是心情不好而已,等過了一段時間後,她又會是好姐姐了……」她也不能哭,姐姐會難過。
見不慣她的善良,他重重捏了下她鼻子。「你倒是好妹妹,這麼護著姐姐,可我就淒涼了,連自己有沒有兄弟姐妹都不曉得。」
「希、希爾別……別傷心,我做你的家人,我們相親相愛在一起……」她一說完,便對準他的嘴巴親下去。
白縈玥根本沒多想,單純以行動安慰眼前這失落的男人,她已經喝醉了,完全不知道自己做了什麼,只是順心而為,希望他能開心。
沒料到她有此舉動的杜希爾怔了一下,愣然地盯著她剛離開的小嘴,眸色霎時轉為深沉。
「這才叫吻,小傻瓜!」俯下身,他深深吻住柔軟的芳唇。
第4章(1)
是做夢吧?
還是喝太多產生幻覺?
對,一定是自己喝多了,才會覺得希爾對她……呃!不對不對,他是報喝醉的她回房,兩人靠得太近,不小心碰觸到,才令她有被吻的錯覺,一定是這樣。
只是,那種感覺好鮮明,她記得壓在唇上的重量帶著熱度,舌頭一邊撬開她兩排貝齒,一邊靈蛇般地鑽進她的嘴巴裡,在口腔內探索翻攪、興風作浪……
拍拍發燙的臉頰,白縈玥努力讓自己清醒,別再胡思亂想,學長才是她真正的王子,她怎能意淫其他男人,而且還是最照顧她的希爾?
忘掉、忘掉,全部忘記,做什麼亂七八糟的春夢?她的心意很堅定,絕不會因為人家對她好就見異思遷。
不過,心裡這麼想,她手指卻情不自禁地撫上自己有點腫痛的唇瓣,那這個怎麼說?啊!一定是她昨天醉得迷迷糊糊的,不知道嘴唇撞上什麼了。
「你在做什麼?」
背後突然響起大提琴般低沉的嗓音,想得出神的白縈玥差點嚇得跳起來。
「希……希爾,你不要無聲無息從後面出現,人嚇人會嚇死人。」幸好她膽子雖然不大,但還挺耐用的,沒讓他嚇到破膽。
「是你做了什麼壞事吧?說,我承受得住。」反正他已經不指望她會安分地坐著不動,準是又闖了禍。
「才……才不是,人家只是閒著沒事,發呆而已。」她結巴地偷看他厚薄適中的唇,又心虛的把視線轉開。
「你真的很閒,閒得臉都長圓了,該不會是我餵養過度的結果,將你養成一頭小豬?」他帶笑的眼眸盛滿暖意,寵溺地望著她鼓成小河豚狀的嬌顏。
「你太壞心了,人家哪裡像豬?我有幫你做很多事……」只是偶爾忙裡偷閒,小小偷懶一下而已。
「譬如弄亂我的廚房,摔破碗、砸了鍋,把好好一杯牛奶泡成女巫的毒藥,讓我的廚房變成第二次世界大戰的現場。」
他上午窩在書房,為恢復自身記憶進行努力,由於之前他意外發現自己懂得多種語言,於是便想從這處著手,收集且閱讀各國資料,看是否能找到自己的屬國。
經過一番測試,他推算自己至少懂得七國語言,有中、英、德、法、義和西班牙語,更熟悉的竟是印度文字。
因此他想,能同時學習多種語文,他的家境必定是中上,甚至是更為富裕的人家,才能容許他吸收各類國際語言和知識,以作為日後不凡成就的基礎。
且憑他這幢市價一億以上的私人別墅,以及他在銀行裡為數不少的存款看來,他失憶前應該不是尋常人物,若非貴族富商,也相距不遠。
奇怪的是,不知為何事發至今竟無人探問他的行蹤,他用「杜希爾」這個名字上網搜尋,所得到的結果竟和他的記憶一樣——一片空白。
沒有杜希爾這個人,他的家人沒有發佈消息找他,更沒有半點和他身世有關的線索。他就像是憑空出現的隱形人,一夕間世界就多了個他。
這麼一想,他本來沒有這麼急的心就越來越煩躁,忽然想念起聒噪的她,才發現上午她安分得很,原來是在這裡發呆。
「哎唷,這件事就別再提啦!都說了我需要練習泡牛奶的機會,我也答應你下次不進廚房啦。何況我也是見你失眠才想幫你……」吼!又拿這件事糗她!明明她的本意是想幫他的,怎知差點毀了他家廚房。
「你肯乖一點,別再找給我打麻煩就好。若為了要收拾你的一團亂,我的頭又疼了,失憶情況加重怎麼辦?」他故意說反話,引發她的內疚感。
其實,他一點也不介意她手忙腳亂下所製造的凌亂,手邊有點事做,他才不會老想著何時能回歸正常軌道,過以往的生活。
通常牛角尖是越鑽越出不來,想得多苦惱也多,與其愁眉苦臉難以展顏,還不如不想,人也舒坦些。
所以,若要說麻煩製造王的她是來摧毀人的意志,他倒不妨以另一個角度來看,起碼她有趣的言行令他心理的復健快過腦部傷勢,三不五時的發生些小狀況要他忙著善後,讓他都快忘了自己是個失憶人。
「什麼?你的傷口又痛了?要不要緊?止痛藥吃了嗎?我馬上帶你去找醫生,我們到醫院掛急診,多拍幾張X光片和斷層掃瞄以防萬一……」天啦!她又成了間接加害者嗎?一聽見他頭痛,白瑩玥比誰都著急。
「停——不要再動你的左腿。」他連忙出聲,她就非要讓人為她提心吊膽嗎?
「可是你的傷……」比我的腿重要啊。她在心裡補充道。
腿斷了還能接回來,大腦若有個小狀況是會死人的,要是顱內大量出血,趕到醫院也來不及了。
杜希爾雖覺得為自己心急的她實在可愛,仍狀似無意的轉移她的注意力,「你不是和人有約,再不趕去來得及嗎?」
「啊!對喔,我約了學長……」她滿臉懊惱地大叫一聲,十分為難,不知該以誰為優先,不過愧疚感最終戰勝了私心。「沒……沒關係,學長會等我,我先陪你去看診。」
先?這表示她還是掛念著其他男人,沒把他放在心底最重要的位置?
他忽然賭氣的說:「不必了,我的頭沒那麼痛,你安心去見心上人。」哼!就讓他一個人安靜地死去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