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於,透過世界唯一的3D追蹤器,偵測到核心所在的方位,他們決定直搗黃龍。
蹲在通風口地下室,見到地面上鋪的榻榻米,楊尊終於放心的一躍而下,還接應著黎焰,完全無視這僻靜到像真空房間的佛堂裡,蒲團上還跪坐了一位正在唸經拜佛的老人……不,應該說,就算老人聽到了,他也不動聲色。
一分鐘過去……半小時也過去……老人還是沒有出聲斥責或叫人收拾他們。
這可讓最衝動、最沒耐性的黎焰悶壞了,蹲在老人的右側,無聊的掏出一根煙,邊抽煙邊催促道:「效!我一分鐘幾百萬上下,不是拿來等你的喔!」
楊尊畢竟是五煞之首,又是個斯文人,微微的訓了下黎焰,坐到老人的左側,恭敬的說:「抱歉,還沒說清楚我們的來意。黑爺子,沒想到你真的在黑陽幫的組織內部建了座神秘的佛堂,而且日夜唸經拜佛,想必是為了過去沾滿了血的人生做懺悔。你這麼誠心,佛會給你一條路讓你好走的。」
「乾脆說一路好走算了!」黎焰生氣的說,彈了下煙灰。一幾十年過去,殺都殺了、砍都砍了,黑陽幫干的案子還算少的咧,唸經有什麼用?你開車輾死一個人,難道倒車就能讓那人復活?」
「唉,如果道歉有用,就可以免除罪與罰,別說警察了,人類也覺得自己比老天爺大,因為大家心中都沒有尺,想做就做。」
楊尊又不禁以警官的身份囉唆。
黎焰推了推黑爺子,「喂,聽到了沒有?過去都過去了,趁你現在還活著的時候做點好事,總比你在這裡唸經給自己聽要好得多。
其實你有沒有想過,你唸經是念給佛祖聽,還是念給自己聽?是給自己聽的吧?什麼誠心?什麼懺悔?都是假的,都只是想要自我安慰。」
「黑爺子,與其在這裡虛度一生,不如跟我一起去救人。」楊尊說。
黑爺子依然唸唸有詞,不為所動,當他們是俗人,不跟他們計較。
「你再這樣,我就要來硬的了。」黎焰把煙蒂亂丟在蘭花盆裡。
楊尊沉重的說:「你放任徐志光那死光頭,利用黑陽幫為非作歹,將黑陽幫幾十年來樹立的威信全都毀於一旦,就因為你要誠心懺悔,終日唸經,可是在這同時,有更多的人受到死光頭的影響,深陷痛苦當中,你造了更多孽,卻還不自知……」
黑爺子緩緩的開口,「黑陽幫滅也好、強也好,我都不掛於心了,我隱居,權力自然會漸漸集中於應該握有權力的人,難道我能去監督自然現象帶來的演變嗎?」
「你可真會推卸責任!好好一個黑陽幫,你說不玩就不玩,壞了也不關你的事,這麼老了還這麼任性,就是因為你的不掛於心,所以衛可仲才會差點被徐志光害死!」黎焰終於忍不住跳起來,怒聲說道。
黑爺子睜開細長內斂的眼睛,眼神不帶一絲銳利,卻飽含了許多心事。
「你們是怎麼找到我的?」
楊尊和黎焰互看一眼,他們想,應該是——伍剛。
衛可仲的病情毫無進展,始終昏迷不醒。
謝柔音沒有一刻不痛苦,都是為了要保護她,他才會傷了那麼重要的地方。如果他無法再醒來,怎麼辦?
如果他真的終身癱瘓,她願意照料他一輩子。如果他成了梢物人,她也會為他翻身,處理所有的事。
她就是不要離開他!
每天都來探望的謝玉燕攤門進來,見到謝柔音,不禁心中有氣,憤怒的說:「為了你,衛可仲拒絕名利雙收的機會,不到我們學校當老師,天天都去道館報到,還花心思打扮,讓自己成為上流貴公子,甚至為了要討你歡心,勉強自己練習鋼琴,可是你為了不想傷害唐俊澤,竟讓他身受重傷……你到底可以為他做什麼?」
是啊!為了她,他這粗手粗腳的人,連鋼琴都練了,而她……
忽然,她想到了,衛可仲不是很希望她去參加台灣國際鋼琴音樂大賽嗎?
她一直覺得自已沒有那種程度,去和那些每天練琴二十小時的老手比賽,也覺得太難了,可是……謝玉燕罵得對,他都願意為了討她歡心,硬逼自己一個瀟灑粗獷的男子去練琴,對於參加比賽,她這音樂人又有什麼資格說難呢?
從那一天起,她認清了事實。
衛可仲不可能突然好起來,而醫院裡有杜聖夫派的看護,二十四小時輪班,給與最好的照護,她就算整天待在他身邊,也是一點幫助也沒有,日子還是要過的,只能把他的命交給他自己了。
謝柔音繳了報名表之後,每天埋首在鋼琴前,努力彈奏,這是衛可仲的希望,不管他能不能醒來,這是他的心願,她一定要完成,讓他和全世界的人看,她謝柔音確實什麼都不如人,但只有愛衛可仲的心是可以稱霸世界的,而這份愛可以讓不愛在黑白鍵上計較的她,終日為了樂曲廢寢忘食,她的樂譜上滿滿的都是鉛筆、紅筆、原子筆所做的筆記和記號。
她捧著樂譜到處請教前輩們、老師們,他們都非常訝異,謝柔音這個懶懶散散、天馬行空的女孩怎麼突然認真起來,而且是在畢業後?
她一定要得獎!所以每天除了睡覺時問,她不問斷的練琴,甚到練到指甲都出血,還是沒知沒覺的繼續練習,最苦惱的就是沒有一位專屬的老師可以從旁指導,客觀的說出她有什麼地方要改進,或是有什麼不太符合意境的彈奏方式。
因為她已不是學生,若要自費聘請老師,又沒人敢擔任,因為一來,時間緊迫;二來,大家都知道她的程度並不算特別好;三來,兩個人的默契是要從平日的練習中培養……若是聲望被謝柔音在台灣國際鋼琴音樂大賽中搞砸,那可真是得不償失,所以大家都只願意免費的提供意見,卻不敢成為她的專屬指導老師。
怎麼辦?再這樣下去,我練到吐血,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死的!謝柔音愈想心情愈不佳,甚至想逃避這個大賽。
這天,她跟兩位好友約在咖啡館見面,她無精打采的趴在桌上。
忽然,一個男人來到桌邊,厲聲質問道:「你還有時問喝咖啡?」
「對不起。」謝柔音立刻驚坐起身,抬頭一看,竟然是——
唐俊澤臉色陰鬱的瞪著她。
「學長。」
兩位好友異口同聲,興奮的靠向他。
「走開!」他無情的推開她們,抓住謝柔音的手腕,便往外走去。
「學長,你……」謝柔音神情慌張,腳步跟嗆。
「還不趕快回去把「莫札特K310」再練一千遍!」他命令。
「學長,你都知道了?」她不可思議的問。
「誰教我是音樂大學的完美學長呢!只要是有關學校的人事物,哪一樣我不知道?」
唐俊澤將她塞進車子的副駕駛座,他繞過車頭,坐進駕駛座,油門一踩,車子開上馬路。
「啊……好懷念,以前每天都要起個大早,就為了趕自練曲……」
「少來!聽說你沒有一次是第一節就到的。」唐俊澤斥責。
「嗄?哈哈……是這樣的嗎?」謝柔音不好意思的抓抓頭。
唐俊澤自願擔任她的指導老師,除了對她一定得這麼做以外,還有就是想贖罪,他並沒有要傷害衛可仲到那種地步,原以為死光頭說要讓衛可仲消失的意思是在他和謝柔音的兩人世界消失,或許是利用掀出他是黑陽幫繼承人的手段,迫使他不敢再出現他們面前之類。
如今才知道,最沒有資格出現的,是唐俊澤自己。
天啊!他多麼希望衛可仲不要有事。
暗夜碼頭,幾乎伸手不見五指,徐志光卻滿心歡喜的坐在消波塊上抽煙,因為這是他榮登幫主之後的第一件大案子,從泰國走私兩百斤的海洛因,嘖嘖,換算成新台幣,那可是一筆驚人的數目!近年來在泰澳緬東之間,他都努力的埋了一些線,現在正是大豐收的時候。
衛可仲成了廢人,黑爺子幾年前就轉性,整天關在佛堂裡唸經,從今以後他就是王了,哈哈……就是現在!
「死光頭,這麼有興致,半夜捕魚啊?」黑夜中,有三個人背光而來。聽那聲音……是楊尊!徐志光不為所動。
警察?警察又如何?白道的火力比得過黑道嗎?以前他還會怕楊尊,但現在身為黑陽幫的最高領袖,他什麼都不怕,何況泰匡最大毒窟的經營人也挺他。
左邊那人金光閃閃,不用說,一定是囂張又有錢的中法貴族華裔黎焰。
中間是柳浪嗎?又不太像,柳浪沒那麼矮……
走過了探照燈,黑爺子在他們兩人的陪同下,不慍不火的現身。
徐志光面露驚詫,很快又恢復冷靜,笑道:「不傀是五煞,黑爺子有很多相交幾十年的朋友和忠心耿耿的左右手,但只要我不說,就是沒有一個人知道他的所在,你們竟然把他找出來了,佩服、佩服。」他心情好,拍幾下手以示嘉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