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悠動容地道:「美寶,本宮不會讓你死,咱們一起活著!」
「娘娘,奴婢還有件事,若現在不問,怕真死了會死不瞑目。」
慕容悠眸色柔和。「你問吧,本宮什麼都會告訴你。」
「那奴婢就問嘍。」美寶潤了潤唇。「娘娘,那藥丸子真的會長出紅蘿蔔來嗎?」
慕容悠,「美寶……」
天邊泛起魚肚白時,離宮的大門開了,眾人都透了一口氣,坐在地上的人也紛紛起了身。
她依然沒見到宇文琰,宮外滿地屍首,血腥味沖天,褚雲劍帶了一小隊人馬護送她上馬車。
就在她上馬車之際,褚雲劍低聲道:「皇上無恙,娘娘放心。」
聽到這話,慕容悠確實放下了心中大石,可褚雲劍又道:「隋侯等一干叛軍已被制伏。」
一時之間,她不理解褚雲劍跟她說隋岳山做什麼,好一會才反應過來隋岳山是她親爹。
說實話,她沒法對隋岳山產生任何父女天性的感覺,事到如今沒有感情反而是好事,她可以更客觀的看待這一次的政變。
自古以來謀逆是唯一死罪,是任何一個君主都不能容的罪。
宇文琰並不是暴君,隋岳山要推翻他的理由不過是為了滿足一己私慾,她比較不能相信的是,宇文玦竟真是徐太后與隋岳山的同謀叛黨?
雖然沒有親口向他求證,然而叛亂突襲已說明了一切,若沒有主君,沒有可以繼承大統之人,沒有和宇文氏有堂堂血脈關係之人名正言順的坐上皇位,徐太后和隋岳山又何以會計劃這一次的政變?徐太后總不會是為隋岳山打江山,要讓隋岳山坐上皇位吧?
她不能理解的還有一點,徐太后是拿什麼好處許了隋岳山,令他甘心背叛宇文琰?難道是許了他攝政王之位嗎?
一長串浩浩蕩蕩的馬車和隊伍一路紛亂的進了城門,慕容悠也奇怪這時候自己還能睡得著,但就如同來時一般,在啟程不久她便昏昏沉沉的睡著了,直到美寶喚醒了她。
「娘娘,咱們回宮了。」美寶的聲音裡儘是欣喜和雀躍,他們能這般從容地回宮,表示叛軍已被平定了。
在宮門外率領留守文武眾臣迎接天子迴鑾的是六官之長——吏部尚書言禾,他向來鐵面無私,是宇文琰極為看重的臣子,言禾的母親還是大雲朝第一位女相,極受開國皇帝的重用,言禾早年喪妻未再續絃,身邊只有一個不滿十歲的嫡女,容貌秀麗,多慧聰穎,與眾不同,此刻已有官媒上門求親。
想來為了對抗突然發起宮變的徐太后等人,言禾煞費苦心,看起來有幾分憔悴,但身子仍是站得挺拔,迎視天子的眼神也很堅毅,充分展現了他做為留守重臣,未負皇上所托,守住了京城的能力。
「諸位平身,言愛卿辛苦了。」宇文琰下了鑾駕,一身明黃色的龍袍闊步走近言禾,他面色如常,令人探不到他的任何思緒。
慕容悠先一步由美寶攙扶著下了馬車,她也是到此時才見到宇文琰,她壓根不知道他們是同路回京的,原來御用馬車裡真是坐了他,她還一直以為是空的,以為是什麼調虎離山之計來著。
看來,最危險的地方果然是最安全沒錯,即便有叛軍餘黨,也決計料想不到皇帝會如此大刺刺地回宮。
嘉勉了眾臣幾句,宇文琰朝靜候在一旁的慕容悠伸出了手。「皇后可好?」他語氣平淡,但眼神很深。
慕容悠也不覺得有什麼,忙把手交給他。「有皇上護著,臣妾自然好。」
如此眾目睽睽之下,帝后牽著手一塊走進皇宮。
宇文琰走得很快,穿過一道又一道門,沿著大塊雕龍刻鳳的青石路一直向西,他也不坐步輿,似乎想藉行走來釐清思緒,因此慕容悠也不敢打擾,只不過奇怪他這是要去哪裡?
不一會兒,行過千步廊,眼前是一座飛簷斗拱的宮殿,慕容悠發現他們是往晴光殿而去,心下便有些奇怪,他此時不是應該去宣政殿傳一干謀逆罪犯審問嗎?往晴光殿去做什麼?難不成這時候他還要先去批折子?
「想不通是吧?」過了三大殿他才道:「朕答應了一個人的請求,不在眾人面前公開審問太后,隋岳山也會一併審問,所以你也一塊來聽吧。」
「原來如此。」她點點頭,忍不住心中的好奇問道:「不過皇上是答應了誰的請求?誰有這般大的面子能做此不情之請?」
她並不十分關心隋岳山會有什麼下場,她比較關心的是曾救她一命的宇文玦,難道她真看錯了人?宇文玦真的想當皇帝?
宇文琰捏捏她的手,眼裡帶著融融笑意。「距離咱們歸隱山林的日子還長久著,皇后也要學學喜怒不形於色了。」
「臣妾知道被拘在宮裡的日子還很長,該學的陰險狡詐自然會學。」她小聲嘟囔。「不過,皇上這吊人胃口的習慣也要改改,這樣吊人胃口實在挺不厚道。」
儘管她聲音再小,耳尖的尚德海還是聽到了,兩個主子儘管肉麻調情,他聽見的是歸隱山林四字。
歸隱山林究竟是什麼意思?難不成,主子要拋下這大好江山和皇后去山林裡生活?
他身為皇上的近身太監,加上皇上並沒有刻意瞞著他,此刻自然是知曉了皇后是隋家流落在外的二女兒,並非原先要跟皇上成親的隋大小姐隋雨蒙。
這位隋二小姐自小在含笑村裡長大,不習慣皇宮和京城是情有可原的,可儘管如此她也不能慫恿主子跟她歸隱山林啊!
主子是什麼人?主子可是大雲朝……
「尚德海——」
不輕不重的聲音傳來,他微微一楞。
怎麼他心裡正在為主子抱不平,主子就開口喊他了,莫不是他們主僕情深,心有靈犀一點通?
「奴才在。」他眼睛緩緩往上抬,心裡流動著一陣感動。「皇上有何吩咐?」
那不緊不慢、不鹹不淡的聲音開口道:「你走在朕前面了。」
尚德海渾身一震。
他迅速左右一看,這才發現自己一時氣憤竟越過主子去了。
跟在慕容悠身後的美寶噗哧一笑。「尚公公在想什麼?想得都忘了自個兒在當差了。」
「奴才該死!」尚德海連忙咻咻咻地退後,一邊咬牙切齒地瞪了美寶好幾眼。
死丫頭,敢對他落井下石,改天他定也要給她小鞋穿!
有了這麼一個小插曲,凝重的氣氛頓時輕鬆了許多。
慕容悠隨宇文琰進了晴光殿,就見一圈又一圈的禁軍將晴光殿裡外包圍得滴水不漏,看似連只蒼蠅也飛不出去,流露著沉重的氛圍。
御書房外,奉榮守著。「微臣參見皇上、皇后娘娘。」
宇文琰手一抬,逕自踏進御書房。
慕容悠也跟進去,美寶聽令留守門外,小方子躬身上前關上了門,與他師傅尚德海一同留在門外。
御書房裡站著四個人,其中徐太后、隋岳山都被上了手銬腳繚防止脫逃,另兩個是宇文玦和隋雨莫,雖然他們手腳自由,但臉色卻也沒有好到哪裡去,兩人都顯得心事重重。
第20章(2)
徐太后的臉色蒼白,幾乎沒有半點血色,她哪裡想得到自己的親生兒子背叛了她,就在她以為大事底定,意氣風發的在宮裡大開殺戒,要教訓所有稍有反抗之心的宮人時,千人禁軍湧進了皇宮,她被軟禁了,那時她方才知道隋家軍拿下營地離宮是假,隋家軍已砍了皇上首級也是假,竟然連兒子點頭接受她的扶持要做皇帝也是假!
她徹頭徹尾的被騙了,被背叛了,她的兒子根本半點想稱帝的意思都沒有,他只是假意歸順她,假意聽從她的安排,假意服從她,得知她的周詳計劃之後,他全盤告訴了宇文琰,給了她致命的一擊!
親生兒子竟然如此待她,她欲為他鋪條康莊大道,助他登上龍椅,助他取得天下,他卻給她鋪了條死路要她過奈何橋,不給她留任何餘地,她不甘心哪!早知如此,出生便掐死他一了百了,這十幾年來她便不用步步為營、日日驚心的為他籌劃奪位之路了。
所以,即便是她的親生骨肉,她也恨上了,因為他不只連累了徐氏一族,也連累了她垂簾聽政的美夢,這是她計劃了多久的事,只差一步就能成功卻硬生生被扯了下來,她能甘心嗎?
她知道宇文琰不會放過她的,論罪,她即將會被處死,所以她也不會放過自己的兒子,要死大家一塊兒死!
雖然說虎毒不食子,但狗急了也會跳牆,既然身為兒子的他要親手把她送上黃泉路,她也會讓他後悔,讓他生不如死,讓他從他自以為的手足之情裡醒過來,讓他痛苦的過下半輩子,讓他自以為的大義滅親變成一個大笑話。
看著徐太后臉上陰惻惻又變化不停的面色,慕容悠直覺徐太后此番沒達到目的,所以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