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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頁     陳毓華

  不知道為什麼,她就算不笑,只要一看著人,就讓人覺得要溺進她的眼睛裡。

  「……你說說看。」

  向來意氣風發,似天地間盡攬一切的鳳郡王頭一回在女人面前退了一步。

  「我要鹽引。」

  第十三章  渣夫竟是搶手貨(1)

  她要鹽引?

  除了酒,她還想涉及鹽業這一塊!

  這女人的心肝究竟是用什麼做的,這麼膽大妄為?也難怪她不把他放在眼裡了。

  叫她做件她本分該做的事,她居然能跟他討價還價。

  歷代政權為了確保軍國用度,都長期推行鹽鐵專賣政策,雒邑王朝也不例外,在所有需要與官府打交道的事情裡,沒有比鹽商辦鹽更艱難繁重的了。

  鹽引這玩意兒並不能隨便領取,商人還必須以引窩為據,證明自己擁有運銷食鹽特權。然而,事情還不僅僅如此,為了得到引窩,商人又必須先認窩,所謂的認窩便是交納鉅額銀兩取得官府授予壟斷的經營權。

  因此,鹽商們可以任意壓低買賣,抬高賣價,獲得鉅額利潤,當然,朝廷也不是傻的,白給這麼些好處,而是利用他們增加朝廷財政收入。

  但最諷刺的是,因為鹽的利潤在一切行業之上,以身試法的私鹽販子也屢禁不止,通常這些不怕死的並不是普通老百姓,而是權貴、宗室和宦官。

  鹽引在手,就等於大把的銀子唾手可得。

  任雍容吃驚了,這女人剛毅果斷,心性堅硬,有手段、有魄力、有智謀,整個完全推翻了他對女人的想法。

  對她已經不只有欣賞了,他心裡如波濤洶湧的產生更多更複雜的感情。

  他在迷霧中一直沒有看清楚一件事,那就是他們每回見面,他幾乎都處於下風,摸不清她半點心思,這種感覺令人不舒服,但是那種不舒服會令他產生更多的好奇,即便如今真相揭曉,這女子是他名正言順的妻子,可是她每回還是讓他驚歎不已。

  女人嘛,不是該依附夫君?

  可她顯然沒有這種打算。

  嘿嘿,其實誰拿捏住誰有什麼重要的,他們是夫妻不是?

  鹽引嘛,任雍容忽然露出古怪的笑容,她要,嗯,也不是不行,不過,他得看她如何表現再決定給不給。

  總算,一路挫敗的男人拿到一張好籌碼。

  「成。」他應得很爽快,臉上露出得意的笑容。

  重新回到棲鳳院,芮柚紫很平常心,按禮要大妝,禮服很正式,裡裡外外好幾層,別說芮柚紫自己處理不來,她身邊也沒有專門的嬤嬤,太妃像是明白她的窘境,派了桃姑姑和兩個大丫鬟來。

  芮柚紫面色如常,倒是桃姑姑尷尬了一把。

  大宅裡,忠奴不事二主,非忠奴者不得善終,桃姑姑既然已經買定離手,她的未來就不關她的事了。

  換上郡王妃禮服,戴上正妃頭面,描烏眉,抹胭脂,一套繁複的流程走下來,便去了一個時辰。

  鳳郡王府一家三口,太妃儀仗、郡王儀仗加上郡王妃的,浩浩蕩蕩,連綿好幾條街。

  鳳郡王府距離皇宮不遠,不過幾條街的路程,絡繹不絕的馬車令鳳郡王一家的馬車塞了小半個時辰,直到皇宮前,皆按著規矩下車,雍容華貴的婦人氣派體面,打扮花枝招展的女子,個個如花似玉。

  任雍容和芮柚紫扶著太妃下了車,從承天門進入,便有皇宮內侍過來引路,這時,約定俗成,女眷和爺兒們便要分開各自活動。

  任雍容無意走開,他就賴在太妃身邊,他是皇宮裡的熟面孔,內侍自然也認得。

  想這任府乃是開國元勳,開國皇帝向來最愛做的便是滅殺功臣,可任家卻能延續至今,可見歷代皇帝對他們的寵信。

  他不按規矩來,一個小小內侍也不能拿任雍容怎麼辦。

  「瞧你這不放心的樣子,是怕奶奶欺負你媳婦兒嗎?」太妃打趣自家孫兒,可沒見過他對誰這麼小心翼翼過,總算是曉事,知道要疼惜自家媳婦了。

  「孫兒這是怕她生平第一次進宮,丟了奶奶的臉。」他還沒把芮柚紫有孕的事情稟告太妃,他這麼跟著是不想她有個意外。

  瞧她身邊那丫頭還有小太監看起來就是不頂事的,皇宮又不是什麼龍潭虎穴,一副擔驚受怕到快要暈倒的樣子,哼,自己的媳婦自己陪著,還是比較保險。

  老實說,他對芮柚紫肚子裡的那塊肉還沒有什麼感情,現在讓他感興趣的是孩子的娘。太妃促狹的朝著孫子眨眨眼,她可沒老到昏贖無知的年紀,這賴皮鬼終於知道要對自己的媳婦上心啦,還不算笨得無藥可救。

  太妃因著身份貴重又有了年紀,坐輦轎入宮,芮柚紫沒那身份,自然只能靠兩隻腳走路。

  至於回雪和魏子,只能留在承天門外。

  芮柚紫將太妃扶上輦轎後,並沒有立即走到輦轎側邊。

  太妃轉過頭來睞她一眼,以為孫媳婦這麼不機靈,這一眼正好看到她在打賞那內侍。雖然是件小到不能再小的事,看起來她的擔心倒是多餘了,這丫頭是個懂事的。

  就這樣,太妃的輦輯兩邊便由孫兒和孫媳婦扶著,往大殿而去。

  在鳳郡王府,芮柚紫已經覺得府裡大得沒邊了,進了皇宮,經過一個圜子得花去半個時辰。她在心裡偷偷吐了舌,真是大巫見小巫。

  雖然是步行,她倒也沒顯出疲態。

  雒邑王朝皇宮氣勢巍然,宮殿大多是硬山式屋頂或歇山頂樓閣,紅牆綠瓦,飛簷斗拱,多以油飾彩繪,不時能見重簷尖頂,閣樓重重,金瑩流淌的夕陽在黃琉璃瓦上閃爍,像極了美麗的碎鑽。

  過了第一個院落,太妃下了輦轎,由宮女領著去了由后妃開席的宴廳等著,順便等太后和皇后來了再行拜見之禮。

  任雍容直把她們送進宴廳。

  「我去表演一下兄友弟恭就回來。」他在芮柚紫耳邊低語。

  「不像話,一大群女人,你一個年輕男人在這裡攪和什麼,不許過來,給奶奶在大殿待著。」正要走開的太妃聽到,恨不得敲他一腦子。

  皇宮是什麼地方,大殿上設的是參加皇室男人的宴會,沒道理他一枝草插在萬叢紅裡,不成體統,也太亂來了!

  聽他挨訓,芮柚紫依舊低眉順目的看著地下的地磚,沒有任何表示。

  任雍容莫名失落,覺得胸腔空蕩蕩的,有些不知何去何從,可再細看……不得了了,她微微低垂的小臉有朵隱約的笑容,那活像是小老鼠偷吃了燈油的竊笑。

  見狀,他自己的嘴角居然也不受控制的微微上揚……慢著,她竊笑的對象可是他啊。

  想他堂堂八尺的大男人,為了她在奶奶面前丟了臉面,這女人居然沒和他站在同一陣線,也不想想他這般沒皮沒臉是為了誰?

  任雍容心中天人交戰,深深吸口氣,告訴自己好男不與女鬥,這才溫吞吞的走了。

  茜柚紫可沒那時間去研究任雍容的心理狀態,什麼叫同理心?面對這男人,她沒有!

  她是郡王正妃,雖然沒有資格同太后、皇后一席,倒也被安排到了嬪妃一桌,按照地位尊卑,位置也不同,她處在一個不上不下的角落。

  待坐下來才有閒暇打量這宴會廳,粗略,眼望去,可謂極盡華美,細細品味,令人眼花撩亂,就連宛如壁花擺設的宮女們,氣質也是不凡。

  的確,皇室大到建築,小至嬪妃們用的手紙,吃穿用度肯定是要最好的,要不然怎麼叫皇室?

  她看了看對面坐了一個美人,雖然沒有沉魚落雁的容貌,但瓜子臉,嬌艷欲滴的紅唇,眼下有顆淚痣,更顯得無比嬌俏可愛,一身綾羅綢緞,眼神陰暗了一下後,顧著和身側的女子說道,完全無視落坐的芮柚紫。

  「說人人來,瞧瞧,就是她,好厚的臉皮,這種地方也是她能來的嗎?」

  「她是誰?」有張滿月臉蛋,膚如凝脂的姑娘不解的很。

  黃瑛縣主暗地裡罵了聲那滿月臉的女子蠢貨。她自小備受寵愛,要什麼沒有不手到擒來的,誰知道自己一心愛慕的男人竟迅雷不及掩耳的成婚了,對像還是一個配不上郡王的女子,消息傳到她耳中時,她恨得差點擰斷了帕子。

  「莫非是她?」典雅的彭襄郡主頓時笑不出來,短短四個字是自緊咬的齒縫間一個一個怒迸出來的。

  「不是她還是誰!」黃瑛的眼兒赤紅一片,淤積的怨憎就要裂膛而出,只是礙於地方不對,用最後的一絲理智死死的壓抑住自己。

  瞧對面兩位女子的表情,簡直是仇人在前,一副恨不得吃她的肉、喝她的血的怨恨表情,芮柚紫心裡發苦,緊閉著嘴發愁,她哪裡不好坐,怎麼就坐到任雍容的愛慕者對面。

  不過這話裡有話也要別人聽得懂才成,她就裝傻,既然人家沒指名道姓,她幹麼自己往槍上撞?

  「賤人!」彭襄輕蔑鄙夷的以袖掩鼻,用嫌惡的眼光瞟過芮柚紫,容貌卻瞬間微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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