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她走出宮外了,天啊!自由的空氣是如此令人懷念啊。
不對,她得趕緊去魁星湖,這是她從品淮口中打探到的消息,只是,頭一次出宮的她,驚奇的發現,這皇朝的晚上也這麼熱鬧,街旁的酒樓幾乎坐無虛席,這城市也很美,像歐洲古城,有拱橋,橋下還有流水,有些巷弄婉蜒狹隘,一些茶樓裡,還有音樂表演。
她看得目不暇接,但也只敢小小駐足,不敢多待,怕自己迷路,回不了宮殿,屆時淪落在外,那更慘了!
「江山易改,本性難移。」嚴倫站在街角一隅,示意尾隨女皇的侍從可以先行離開,由他和曾子璇接手保護即可。
曾子璇看著好友冷峻的黑眸直盯著那抹穿梭人群中的嬌小身影。
「算她倒霉,我正好約你出來喝杯滴,不然,你的人剛說了,這是這段日子,她第一次外出。」
是嗎?嚴倫抿唇,瞧她一下走得畏畏縮縮,怕被人認出來的樣子,一下又忘我的挺直腰桿,伸長脖子,往些熱鬧的攤位直采,從側面看去,眸子充滿驚喜,嘴角是上揚的,顯然偷溜出來玩的她還是極為興奮的。
言宣兒逐漸走進攤販聚集的市集裡,繞來繞去的。完了,她好像迷路了!
她迷路了!嚴倫冷峻著臉,而且還怕別人不知道的,左看右看,走兩步又退三步,已經引起有心人注意了。
「請問到魁星湖,要怎麼走?」雖然臉上掩了面紗.但那柳眉、如燦星般的眼眸,都可以看出她是個絕色美人,被問路的男人心生歹念,吞嚥了口口水,笑著,「我那裡就有馬車,我載你一程。」
「好,謝謝。」古代人有人情昧。
她感激涕零的跟著他走到停放在街角的馬車,才正要坐上去。
「下來!」嚴倫扣住她的手臂,冷冷的瞪視著她。
她猛地倒抽了口涼氣。總有一天會被他嚇死的,怎麼無所不在啊!但機會就在眼前,她不能不去!她用力的想掙開他的筘制,「我要去,該死的,不准攔我!我是女皇!」最後四個字,她刻意壓低,不想讓那名陌生的男子聽到。
「他可是專門替花街柳巷的妓女戶找貨色的。」曾子璇也懶懶的開了口,雖然他不明白金言怎麼好像對他很陌生。
「你胡……」男子直覺的要駁斥,但眼睛一對上嚴倫那雙冷硬黑眸,再掃向曾子璇那明明帶著笑意卻讓人發寒的臉,他不由得吞嚥了口口水,連話也不敢說,飛快的跳上馬車後,駕車走人。
言宣兒咬著下唇,看著臉色鐵青的嚴倫,若不是雙腳僵立,她也想拔腿走人。
這傢伙渾身上下散發著一股令人不寒而慄的冷峻氣勢,很嚇人暱。
「我已說你是朽木,你竟連一點傲骨都無?」
何謂恨鐵不成鋼,此刻的他有很深的感觸!「只想著不坐龍位,不會想要讓我刮目相看、要做給我看,證明我是錯的,反而依然故我的溜出宮逛大街,如此的懶散不自重,嚴某承認失敗!輔佐之事就到今日,待太后回宮,我會請太后另請高明!」
嚴倫一席話說得冷颼颼的,俊臉更是陰沉可怕,言宣兒一句反駁的話也吐不出來。
她不能說出自己的真實身份,說了,他也不信的,可是這「女皇」的工作太沉重,她真的做不來!這個世界對她如此陌生,連個可以傾吐真相的人都沒有,她如此無助、如此孤獨,他哪會懂!
她什麼也沒說,可一雙閃動著淚光的美眸楚楚動人,無聲的控訴比有聲的辯駁還要來得令人動容。
雖然,他們對她眸中委屈的解讀是錯誤的。
嚴倫抿緊唇,不再朝她雷吼。
曾子璇是比較憐香惜玉的。認真說來,金言除了喜怒無常讓人討厭外,她的確是世間少見的美人,尤其這會臉上素淨沒有半點妝粉,天生麗質,更是美得讓人只想將她擁入懷中呼呼惜惜,不過,一道冷光射過來,他這才發現自己的雙手很主動,已經張開,但立即很識相的縮回。
「你別對她太苛責了,其實她很可憐的嘛,從小被當作皇位繼人栽培的是賢太子,她一直是被忽略的那一個,若不是賢太子急病而亡,這重責大任不會落到她頭上的,你也站在她的立場多包容她一下。」
「這是她的命運,也是她不能推卸的責任。」嚴倫的聲音柔了一點點,但仍舊冷硬。
什麼?原來是這樣啊,她完全不知道女皇原來也是被趕鴨子上架的,好可憐,她絕對感同身受,只是,這個黝黑的高個是誰?看來跟儼倫很熟耶,好像也跟自己很熟。
曾子璇像個兄長般拍拍她的肩膀,但話仍是對著好友說的。「不管是命運或責任,以現實面而言,她不過是一名十六歲的小姑娘而已,要她管理一個國家實在太為難她了。」
「事在人為,如果她還有尊嚴,為了維持尊嚴,咬著牙,她也該逼自己做到一個女皇該做對的事。」
「倫……」
「總之,就這樣,如果你對輔佐她有興趣,我很樂意向太后推舉你。」
把燙手山芋丟給他?他急急搖頭,「想都別想!」
原來她是萬人嫌啊!她粉臉一繃的低頭,此刻,她是啞巴吃黃連有苦說不出。
「回宮,子璇,就搭你的馬車。」嚴倫道。
「沒問題。」這件事可簡單多了。
第4章(1)
不過,就當一行三人要搭上馬車時,言宣兒的肚子竟然很不爭氣的咕嚕叫了起來,偏偏她就站在兩個男人中間,這馬車又遠離人潮,四周靜悄悄的,這出空城計就唱得更響亮了!
好糗!她粉臉漲得通紅,恨不得能找個地洞鑽下去。
曾子璇先是一愣,接著,毫不客氣的抱著肚子爆笑出聲,「哈哈哈……」
言宣兒的頭是愈垂愈低。她過去二十一年來加總起來的困窘都沒有這段日子多,讓她死了吧!
嚴倫是殿後的,所以,此刻正瞪著她的後腦勺,這當下,她的肚子還能大唱空城計,他真的是被她打敗了!
「跟我來。」丟下一句話,他轉身往來時路走去。
曾子璇瞧他往斜對街的一家飯館走去,勾起嘴角一笑,「不輔佐?話說那麼硬,卻在乎你餓肚子?矛盾的傢伙!」
她咬著下唇,看著這吊兒郎當的傢伙一眼。他實在很像紈褲子弟,但怪的是,卻不討人厭,他才真的矛盾呢!
兩人隨即跟上嚴倫,不一會,便讓店小二給迎進飯館內,在一個靠窗的角落坐。
「吃什麼?」嚴倫臭著一張臉問她。
「牛肉湯麵還是咖哩飯都行。」她低如蚊蚋的回答。
「咖哩飯是什麼?」聽到沒聽過。曾子璇瞪大了眼,連嚴倫也濃眉一蹙。
她猛然回神,這才想到時空不同,粉臉又是一紅。「呃,包子、饅頭、花生。」
她在電視劇裡看過古人進客棧都點這三樣的。
嚴倫隨即喚來店小二,點了鮮肉包子、饅頭、花生、鹽水鴨、芙蓉魚、豆腐羹,再加一壹龍井……
吃飯是最安靜的時候,她埋頭的吃,不去理會身旁兩個只喝茶的傢伙,殊不知這是嚴倫特別示意好友與他分別坐在她兩側,讓她得以拿下掩面的黑色絲巾,安心的用餐。
店家燈火通明,憑窗的位置可以看到一條燈火閃動的河流,波光樹影的,再加上一排古樸的木造老街,這古代的夜景也有一股迷離的美。
言宣兒正被這幕風景吸引時,幾個男人進來,就坐在他們鄰座,一點完餐,就扯開嗓門聊起天來。
「女人當皇帝,國家沒前途了,傳言她天天在皇宮內吃香喝辣、作威作福,數著金銀財寶過日子。」一名白髮老翁如此說著。
「還不止呢,上回,她還在一家酒樓胡鬧,喝得醉醺醺,沒給灑錢就算了,還砸壞了店內東西,也沒見官府挺身出來賠償。」他對面年約四十的壯漢頻搖頭。
「這我也聽說過。」另一名藍袍中年男子在喝了口酒後,又道:「但何老頭家裡的事,你們聽過嗎?」
見眾人搖頭,他說得更起勁了,「女皇看中他家中的老梅樹,也不管那是他的命根子,是他過世愛妻最鍾愛的樹,差人拔起就轉植到宮中去,聽說沒多久,梅樹就枯死了。」
「真惡劣啊,君子不奪人所愛,她還是君王呢!」幾個男人看起來已經喝過一攤了,臉都紅紅的,嗓門大,一點也不忌諱的扯開嗓門批評女皇。
倒是其他客人替他們緊張,就怕他們禍從口出。
但嚴倫和曾子璇都沒有制止,因為就連以往在聽到第一句批評就暴跳如雷的女皇都沒吭聲了,他們很好奇她在想什麼。
言宣兒覺得羞愧,頭也愈垂愈低,雖然那些事明明不是她做的,但她目前的身份就是女皇,如果被困在這裡一輩子,她是否就要被世人嘲笑唾罵一輩子?爛攤子碰到就收拾一下好了,免得日後都只能低頭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