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王說了算,再有異議,各罰抄經一百遍。」
一說到抄經,周盈雲暗暗微皺眉,她纖纖十指為此受了不少活罪。「小瑞兒,喝藥。」
以為他忘了這件事的周盈瑞面色發苦,在丫鬟們取笑的眼神中,鼻頭一捏,一碗苦藥飲得涓滴不剩。
「仙楂。」
一片仙楂塞入口裡,發皺的包子臉稍稍撫平,一臉欲言又止地偷覷神情和氣的周盈雲。
「王爺,那件事……」
「什麼事?」故意捉弄她的陸定淵板著臉,故作聽不懂地瞧她急得快跳腳,玉額香汗微沁。
「那個……呃!粽子,王爺想吃什麼內餡,妾……妾身手藝尚可。」當著王妃的面她不好明言,只好以粽子暗示。
「都好,本王不挑嘴,順便做幾個五毒香囊,你調的香本王十分中意。」
周盈瑞小臉微垮。繞來繞去,調香的差事還是落在她頭上。
兩人的親密對話,令看得有氣無處發洩的周盈雲恨到銀牙快咬碎了。
第3章(1)
「妹妹留步,姐姐有話要說。」
春天的日頭雖不曬人,但大病初癒的周盈瑞裡子還虛得很,即使只在園子裡走動一會兒也香汗淋漓、氣喘吁吁地兩腿發顫。
好在這些時日湯湯水水的進補,氣色好些了,不若剛落水那幾日慵懨的,小臉發白,本就不豐腴的小臉瘦了一大圈,既憔悴、又無神,活似那逃離烽火的枯瘦難民。
不過精氣養足了,消下去的肉也補回來了,紅潤雙腮像抹了胭脂似的楚楚動人,我見猶憐惹人疼愛,相對的,必定會發生的麻煩也會找上門,逼得她不得不面對。
望著不遠處浩浩蕩蕩走近的一群人,二姐身後有嬤嬤、有婆子、有丫頭,一細數不下二十餘人,個個高傲地抬起下巴,趾高氣昂的對她投以鄙夷目光。
反觀自己就顯得勢單薄弱了,珍珠、翡翠本就是王妃的人,她們的背主她只是心寒,不願去記恨或責備,可是也交予不了信任,她只讓她倆打理瑣事和管管院子裡的粗使丫頭,出入僅帶小青、小玉兩人。
小青是她信得過的人,打小就在她身邊服侍,從個小丫頭開始做起,家裡人是夏姨娘的陪房,有爹有娘、三個兄弟,兩個姐姐已嫁人,在夏姨娘的陪嫁莊子幹活,種三十畝稻子,一年兩獲,秋收後還能種種菜,多筆放入。
至於小玉算是可用可不用的陪襯,她膽小懦弱,是名符其實的牆頭草,看哪邊勢大就偏向哪邊,一遇到主子有事,跑得最遠的人肯定是她。
丫頭也是人,非常惜命,小玉的所做所為不能說是錯,大難來時誰不先顧著自己呢!只是她不會重用她,讓小玉成了一等丫鬟實是她手下無人可用。
「王妃姐姐,我頭暈,可不可以坐下。」周盈瑞氣虛地捂著胸口,有氣無力地道。
「坐吧!別讓王爺指責本王妃苛待妾侍。」一句雲淡風輕的話,其中卻不知暗藏了多少玄機。
她訕訕地笑,裝作聽不懂話裡的諷意。原來二姐早就看她不順眼,偏她傻得當二姐是好人,把冷嘲熱諷的話當關懷,感念二姐對她的幫助。
「姐姐別調侃妹妹了,若沒姐姐幫著沒用的妹妹,妹妹哪能在王府待下去,早就嚇出一身病了。」
「看不出來你還真會說話,三、兩句話就擠兌得本王妃羞愧,以前還在周府時,本王妃看你就是只畏首畏尾的小老鼠,聽到炮竹聲還會直打哆嗦!到了寧王府倒是把膽子養大了,不把本王妃放在眼裡了。」她的刀還沒磨得鋒利,只能先敲打敲打。
周盈雲一口一句本王妃,早把姐妹之情放在一邊。進了寧王府成為寧王正妃,她要的尊榮全了,而這些名利權勢豈能和人分享?她自然要用王妃名義將剛冒出頭的庶妹壓下去,讓她明白在這王府裡誰才是正主兒,「勸告」她莫要跟自己爭搶。
其實說穿了是她感受到來自庶妹的威脅,王爺近日來的疏離她看在眼裡,內心是惶惶不安的,一個女人若沒有男人的寵愛,位置坐得再高也是枉然,隨時有被取代的可能。
她有很深的危機感,對寧王、對她向來瞧不起的庶妹,他們的動靜似乎脫離她的掌控,越想掌握反而推得越遠,讓她有種手足無措的焦灼。
以為一切盡在掌中,沒想到一瞬間消失無蹤,她只得主動出手,坐以待斃是沒本事的人,她入了寧王府就不會把潑天富貴白送給人,山不就她,她就山,她手上還有一枚可用的棋子。
「不經一事,不長一智,是姐姐教得好,妹妹跟在你身後學也能學出一番大道理,妹妹是個沒膽的人,凡事不敢自做主張,姐姐要多教教我,讓我變聰明些。」周盈瑞一臉天真地握住周盈雲的手,眼露崇拜和敬畏。
看她一如往常的單純,沒什麼心機,周盈雲低眉含笑,「王爺最近常往你屋裡去,說說有什麼訣竅。」
二姐在暗示她要收斂吧!叫她不要霸佔王爺。明明心裡不痛快還裝出賢良樣,不累嗎?她避重就輕地道:「大概是王爺喜歡妹妹屋裡的熏香吧,清清淡淡的、不濃不嗆、芳香宜人。」
聞言,她露出,絲興味。「是你出嫁前送給本王妃的香料嗎?本王妃聞了也很舒坦,幾時再弄幾份『留人』的調香,讓王爺也到本王妃那兒多坐一會兒,本王妃早有子嗣對你也有益。」
她言下之意是,正妃有子後才允許妾侍生子,側妃不能越過正妃先產子,否則她會不太愉悅。另外,她還要求周盈瑞做出有催情之效的熏香,不管王爺肯不肯,一旦聞了令人血脈賁張的香氣,他也會情不自禁地與她歡好,床第間的歡愛多幾回,夫妻間的情分還能薄嗎?
男人是禁不起美色誘惑的,越是撩撥越來勁,當年她的生母雪姨娘就是的花魁,文人雅士一擲千金仍堅持不賣身,以清倌之身被位侯爺贖身,贈於她的御史爹為妾,為一紅袖添香的風流韻事。
「妹妹很想說好,為姐姐盡一份力,可是王爺也不知被誰給勾了魂,妹妹剛一配好一味調香,王爺就搶了去,說要送人,妹妹屋內的香料都快用完了,還沒來得及補上。」她歉然的說道。
她再也不會傻傻地受騙了,為人作嫁還沒得到一聲好,勞心勞力做的宵夜、錦囊、熏香成就了二姐的賢慧,她因難為情而讓珍珠、翡翠以她之名代送到王爺書房,結果卻成了王妃的功勞,她殷切的心意成了二姐親手送上的關懷。
在重生前,王爺甚至不知她有調香這門手藝,總在她面前誇獎王妃人美心善好才華,能詩擅畫,還能調一手好香。
她在心裡暗暗垂淚,不敢直言那香是她調的,藏著腋著不去戳破二姐厚顏無恥的謊言,為了親生娘親、為了活命,她只能忍受。
但是這一回她學機伶了,不再被二姐牽著鼻子走,她想要香,沒有,把王爺這座大山搬出來,還能討到便宜嗎?
至少她不會做給她,人笨一次也就夠了,二姐的自私她還看不透,那就真的白活了。
美目一閃冷銳,周盈雲臉上的笑為之一頓。
「說來也是本王妃的不是,沒掌著府內的大權,不能給你備齊海外的香料,不如妹妹傳本王妃的口諭,找找管事的人去買上一大船,夠你用上十年、八年了。」
「妹妹是個傻的,哪曉得王府是誰管事,不是姐姐你嗎?」指使她和那剌頭硬碰硬,她又不是真傻。周盈瑞四兩撥千金,把王妃的算計又丟回去。
「周側妃哪是傻的,你只是不想為王妃分憂解勞罷了,想一個人獨佔王爺的寵愛,王府上下誰不知道府裡掌權是苗賽兒那賤婢,她遲遲不交權還不是小看我們王妃。」一名身著綠衫,下穿石榴花色長裙的丫鬟大聲一嚷嚷。
「夠了,月桂,還不自個兒掌嘴,本王妃與妹妹說話哪有你開口的餘地!」周盈雲低聲一喝,柳色繡帕輕按眼角,似有承受不起的痛,強忍淚水,不讓人看出她的委屈。
又在作戲了,她不耐煩了。看了看周盈雲眼中無淚卻假意拭淚,再瞧瞧振振有詞、盛氣凌人的丫鬟,默然無語的周盈瑞在心裡歎了一口氣,可憐她倆是白費力氣。
一個唱黑臉,一個唱白臉,一搭一唱的配合著,把看戲的人當傻子耍,月桂那幾下巴掌連臉都打不紅,搔癢似的。
「王妃,奴婢是被氣的,再怎麼說也是一座府邸出來的親姐妹,周側妃不向著王妃還能向著誰,她還睜眼說瞎話戳著王妃心窩,分明是養不熟的白眼狼。」要是她有調香的本事早就毛遂自薦,撈個王府姨娘做做。
月桂是周盈雲身邊的大丫鬟之一,美貌不下王妃,小有聰慧,主子什麼樣、丫頭也一樣德行,一心一意要往上爬,當個被人伺候的主子,可是一直苦無機會接近貴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