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弄明白你到底在生什麼氣。」
要弄明白何以好端端地,他會突然翻臉,一句話也不留地決絕就走,甚至不回家,不解釋,不交代,再也不溫柔體貼地守護她。
老實說,若非有他在身邊,她可能早已讓腦海中那一片接著一片的空白給逼瘋了,就是因為有他在,有他深情相守,她才能不在乎自己的「病」,逍遙快活。
但是現在他鬆開手,他不要她了,甚至連個解釋也不給。
如果他不喜歡她,一開始就別對她那麼好,更別在她已經習慣了有他陪伴時,再來個狠心拋棄、撒手不理。
就連棄養小動物都有罪了,更何況她是個人!
還是說因為他貴為皇子,身份嬌貴,可以隨心所欲,不必負責,開心的時候就對她體貼溫柔,生氣時就狠狠踹開?
對於她的問話及她眸裡明顯的控訴,馬希堯逼自己冷著臉,不說話。
「不說話是嗎?成!我自己來猜。」
被他的沉默給徹底惹毛了的天飄飄,豈止是像野貓,她幾乎已化身為怒火叢叢的小母豹。
「你是氣我未經你的許可,就在你胸前咬了一口,害你痛了是嗎?這簡單!」
她杏眼圓瞪,兩隻小手舉高,一左一右的揪住自己領口,用力往下扯低,隨即露出曲線優美的頸項、腴白柔潤的肩胛,以及那微現出些許春光的繫繩抹胸。
「我讓你咬回去就是了!從此咱們橋歸橋,路歸路,再也別管對方是死是活……」
馬希堯沒讓她把話說完就衝撲過去,伸臂將她密密抱在懷裡,不想讓任何人瞧見一絲半點她的身子。
他一邊手忙腳亂地將她衣領拉高,一邊怒吼:「飄飄!你能不能別這麼任性?」
想做什麼就做什麼,一點也不用腦子想想,她可知此時在他們四周,有多少雙好奇的眼睛嗎?
而他,又有多想挖掉那些人的眼睛,如果他們方才真敢瞧見她的身子的話。
雖然被罵了,但天飄飄卻能從他那粉碎了冷靜的緊張情緒裡,感覺到他的在乎及佔有慾,於是她的怒火悄俏地散去了。
伸手攬住他的頸項,她將小臉埋進他的懷裡,不想讓他看見她想哭的眼睛。
「要我不任性,那就別再拋下我,別再不要我了!」
她那把向來晴朗無雲的甜嗓,前所未有地帶著哽咽。
「你讓我不去拔鵝毛我就不拔,你讓我別去欺負小太監我就不欺負,甚至你要我不作聲地聽那不男不女的老怪……喔,不!聽偉大的福公公學狗叫……喔,不!細心開導,我不但乖乖聽,甚至還會幫他搬板凳、搥腿泡茶,你說什麼我都乖乖做,只是你別丟下我!」
馬希堯閉上眼睛,心疼萬分地聽著她可憐兮兮的懇求,卻是無言以對。
因為,那個真正應該擔心,會被人給丟下不要的並不是她,而是他!
是他呀!
第四章
江湖上有消息流傳。
說楚國大皇子重金禮聘醫術高手,尋求再世華佗。
沒多久後,謹言宮裡就開始人馬雜沓了起來,福公公也沒時間找人麻煩或比出蓮花指亂罵人了,因為他忙得眼個陀螺一樣。
他得忙著招呼那些不知是真是假的江湖郎中在後宮中進進出出。
他得忙著差人監督看管,別讓這些人在後宮裡惹出了麻煩。
此外,他還得忙著編排班表,讓被選中的小太監們輪流試藥,試試這些江湖郎中所開出的藥,是否會有不良副作用,甚至是吃了會死翹翹。
「不行了!福公公,奴才真的不行了……』
在諸多江湖郎中來來去去後,編號第十八的小太監,面如青筍地癱在地上。
「這已經是奴才第十一回輪到試藥,奴才打小腸胃就弱,每試一回便狂洩一回,照這樣下去,嗚……奴才會死掉!肯定會拉到死掉!」
福公公以手搧風,一雙老眸微瞇,沒好氣的開口。
「這會兒當班的當班,陪侍的陪侍,你不去試藥,難不成還讓我去試嗎?」
十八號小太監順水推舟地猛磕頭。
「多謝福公公救命!多謝福公公救命!」
沒多久後,換成福公公捧著肚子,嗚嗚咽咽地去找他家大皇子。
「大皇子,不能再這樣下去了,要下,遲早會因為試藥而出了人命!今兒個就算您再怎麼不高興,奴才也非要拚著老命直諫。」
眼見端坐在堂上的馬希堯沒吭聲,福公公斗膽地往下說。
「在那小麻煩精……呃,不!在天姑娘沒出現前,您的英明神武是多受眾人愛戴呀!王信您,群臣服您,奴才們個個崇拜您,但現在您瞧瞧,就為了一個失憶的小女人,您搞到了後宮裡人仰馬翻,江湖人物來來去去……」
福公公擤了擤鼻涕後才再繼續。
「前兩天不單是二皇子、五皇子那邊派人到謹言宮問候,就連向來與您沒來往的十五皇子也來了,雖然他們都沒說啥,只說是逛逛瞧瞧,卻個個在嘴角噙著看笑話般的蔑笑,將您給歸類成了那種因貪戀女色,而分不清楚孰重孰輕的王孫公子了。」
相較於福公公瞼上因護主而熊熊燃燒的怒火,馬希堯面色更顯平淡了。
「福公公會不會想太多了?」
「不會!」振振有詞兼鏗鏘有力,看得出福公公這回大有不惜死諫的念頭。「您身為大皇子,身繫楚國百姓們的殷切期盼、重責大任,不宜貪戀女色。」
「是嗎?我倒覺得無論是二弟或四弟,都比我要適任王儲的位子。」
「長幼有序,怎可亂了套?」福公公瞪大老眼,不服氣到了極點。
「我倒覺得能力及企圖心,會比『長幼有序』四個字還重要。」且若真要按長幼來排,他上頭還有個孿生兄長。
「論起能力,在這些皇子裡頭有誰能跟您比?」
「可論起權力企圖慾望,又有誰會比我還要匱乏?」
「這……大皇子,奴才口才不及您,今兒個來也不是為了這樁事,而是關於天姑娘的失憶症……」
哼!誰知道那小搗蛋精是真失憶還是假失憶?
誰知道她是不是想用這種手段賴著他家大皇子?這丫頭演戲功力一等一,若真的有心想要玩,誰能是她的對手?
「除了那些來自宮外的江湖大夫外,奴才特意請了御醫為天姑娘會診,他們都說此種失億症影響到的是腦力記憶,藥石針灸用得再多也難見成效,最快最有效的辦法是靠外力刺激……」
哼!例如一根大鎯頭。
「或是讓她多去接觸舊時事物,藉此刺激喚回她失去的記憶。大皇子,奴才建議您,派人四處張貼天姑娘的畫像,幫她找到親人,由她的親人來幫助她尋回記憶。」也好讓咱們的生活盡早回歸正軌。
福公公冗長的一番話終於說完,抬頭只見馬希堯思忖不語,還當主子終於聽了進去,卻在隔日清晨進寢宮準備服侍時,沒見著人,只見著了一封短箋。
福公公!我上諸暨烏龍道觀,請代我向父王告假一個月!
啥?!
福公公緊揪著短箋的肥手氣得發抖。
氣那小使壞精迷惑男人的本事太強,連他家從沒將女人放進眼裡的大皇子也難以倖免,更氣主子不聽勸,怒極攻心之下,竟在成群小太監「福公公!福公公!」一迭連聲的緊張叫喚中,氣厥的暈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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朗朗青天下,有駿馬奔蹄。
騎乘於駿馬上的是個高大出色、神情冷淡,身著勁裝的俊美男子。
在他身前,側坐了個藕衣紫裙,以輕裘裹著纖巧身軀,以兜帽覆蓋著頭,腰間繫著幾條迎風翻飛的飄帶,正在得意嬌笑的少女。
「哈哈哈!我幾乎能瞧見福公公氣到暈過去的畫面了。」
馬希堯沒好氣地作聲,「你就非要和他那麼不對盤嗎?」
天飄飄聽出了他的不悅,低頭把玩起自個兒的手指,低低咕噥。
「是他自己愛來招惹我的。」現在大家一拍兩散了最好,他不必再被她整,她也不必再受他罵了。
更令人開心的是,她居然能夠「順手」將福公公當成寶的主子給「盜」跑,也總算是小小報復了一番,接著在想到馬希堯為了要助她恢復記憶,不惜拋開肩上重任,不禁感動滿懷地伸手環抱住他。
「馬搖搖,你待我真好!」
甚至好到了會讓她偶生恍惚,覺得他好像不是「他」,不是那個她所熟悉的「他」,雖然那個「他」也寵她,也待她好,卻不太可能會為了她而誤了正經事的。
傻了呀你,天飄飄!邊吐小舌邊伸手敲頭,她暗罵自己。
她一定是讓兩人終於能獨處的快樂給沖昏頭,普天之下只有一個她喜歡的他,哪還有什麼「他不是他」的鬼話?
馬希堯不說話,只在心底歎息,希望等她恢復記憶後,仍然能這麼想,也仍舊喜歡這樣纏著他。
早已習慣了他經常性的不回話,天飄飄逕自把玩起他腰上的玉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