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哼道:「什麼百毒不侵?還不是被你毒倒?」
她嬌笑著膩到他身旁,「因為那是春藥,不是毒藥,你沒吃過解春藥的草藥,所以你的身體抵抗不了。」
「我警告你,再給我下那種藥,我就立刻把你綁回離愁谷!」他惡狠狠地瞪著她,但說出口的威脅似乎一點都嚇不倒她,她咯咯咯地笑個不停。
這丫頭到底怎麼想的?將清白的身子送了人,一點都不難過,也不覺得羞嗎?懷素埋頭吃起東西沒有再看她,然而滿心裝的都是和她有關的疑問。
鬧夠了後,公孫若慈也專心吃起飯來,以她的胃口,這點菜實在不夠填飽肚子。所以出了東海閣,她又拖著懷素去了幾家餐館,分別品嚐了各家的鎮店菜之後,才摸著已經有點突起的肚子,心滿意足地說:「真好!京城就是好,離愁谷裡就吃不到這麼多美食。若能天天吃這些珍饉美味,我寧可一輩子都賴在京城。」
懷素望著她燦然的笑顏,淡淡問:「你是準備一輩子都賴著我吧?」
「賴定你了。」她直視著他,毫不羞澀,更無動搖。
望定她片刻,他倏然將她拉到旁邊一處巷子深處,獰然吻上她的唇瓣,這個吻,熱烈而綿長,彷彿可以吻進彼此的骨血中。
公孫若慈幾乎招架不住,整個人虛軟無力,彷彿只要他一鬆開環抱著自己的手,她就會癱倒下去。
但是她心中湧起無比的歡悅——這說明懷素心中的的確確是有她的,昨晚她所做的一切總算沒有白白犧牲。
只是她此時並不知道,這一吻對於兩人的意義其實並不相同。
第7章(1)
懷素離開京城整整兩個月了。這一次出京父皇給他的職位很奇特:代天巡守威武崇明將軍。這個職位雖然奇特,但聖旨一下,他和堅白都明白,這是父皇將他正式從戶部調入兵部的意思。兵部的老尚書年前因為身體不好病死了,兵部首座的位置一直懸著。因為幾位兄長分管著其它幾部,所以眾人都認定這個位置將來也必然留給皇子。
懷素的異軍突起,跌碎了朝中一群人的眼珠子,懷素雖然不在朝中,但是堅白每隔一天都會和他書信往來,討論朝中大小事情,從堅白的信裡,懷素知道幾位兄長對他的出線極為驚詫、忌憚,朝中大員也有見風轉舵者,因為看他這樣出風頭,偷偷對堅白示好靠近。但是在眾多消息中,他最想知道一個人的消息,卻遲遲沒有傳來,那就是關於——公孫若慈。
離開京城的日子,他特意選在一個陰雨綿綿的清晨,沒有驚動她,只是帶了幾名隨從,再會同兵部兩名副將和百餘名士兵,天濛濛亮時就出了京城。
一路行走時,他總在心裡不停地想:也許公孫若慈會在他離開之後到處找人,不知道她要用多久時間才知道他已經離開了京城。也不知道她得知自己的去向之後,會不會風塵僕僕地追過來,然後丟一瓶蝕骨毒藥到他的臉上?
這樣胡思亂想了兩個月,不但沒有看到公孫若慈的影子,甚至沒有收到任何有關她的消息。
他忍不住給宣化公主寫了封信,送過去一些沿途的特產,在致意問候的時候,故作無意地提起公孫若慈,問她有沒有去宣化公主那邊。但是宣化公主的回信卻沒有提及公孫若慈一個字,像是忘了,又像是故意的。
原本就東猜西想的懷素因此更加煩躁了,按照最初的計劃,所有的關塞巡視一遍要三個月,他硬是將時間縮短到兩個月,然後快馬加鞭趕回京城。
回京的這一天,又是雨天,因為一路狂奔,懷素的坐騎和衣服都沾滿污泥。
「將軍,咱們何必這麼急,距離陛下要求的返京時間還有二十來天呢。」因為一路奔波得太辛苦,連這些常在馬上奔馳的將士都受不了。
懷素充耳不聞,一路先奔到自己的府邸。
府門前的家丁看到他時都嚇了一跳,一人過來牽馬,一人為他揮塵,「殿下,不是說要過些日子才回來嗎?」
「公孫若慈呢?」他劈頭第一句就問她的下落。
兩個家丁楞了楞,一人回答,「您走後的第二天,公孫姑娘就出府了。」
「去哪兒了?」他急急地追問。
「這個……公孫姑娘沒說,她來的時候沒帶什麼東西,走時也是孤身一人,連個包袱都沒拿,我們以為她只是出去玩,可是後來都沒回來。」
「你們就沒有四處找找?!」懷素一聲大喝,嚇得那兩名家丁張口結舌。
「那個……管家大人說公孫姑娘那麼大的人,不會丟的,大概是因為您不在了,她一人住在這裡沒趣,就走了。」
懷素連大門都沒進,又直奔戶部。
堅白看到他突然出現也嚇了一跳,「怎麼這麼快就回來了?」
懷素看了眼堂內的人,堅白立刻會意,擺手讓所有人退下,領著他走入內堂。
「邊關沒什麼大事吧?」堅白看他一臉嚴峻,不禁擔心起來。
「邊關沒事。」他草草回答,看著堅白,有些囁嚅。
「有什麼事你就直說。」堅白笑道:「你我之間還有事情會讓你吞吞吐吐的嗎?」
「三哥……是否知道公孫若慈的去向?」他鼓足勇氣問出來,「我走後,一直沒有她的音信,回來之後問府裡的人,說她早早就走了。三哥知道她的下落嗎?」
堅白眉宇一沉,「你這麼匆匆忙忙地跑回來,該不會就是為了找她吧?你來問我是什麼意思?以為我要害她?別忘了,我還有事有求於她呢。」堅白打量著他,「老八,你近來有點不太對勁,希望不是受了那個丫頭的影響。」
懷素卻沒有聽進去他的話,兀自想著,公孫若慈到底會去哪兒?回離愁谷嗎?
「你是準備一輩子都賴著我吧?」
「賴定你了。」
最後的對話,她是那樣堅定,也許他不該那樣自私,沒有將心事坦露給她知道。她是因為過度傷心才離開的吧?離開了,就不再回來?可是他怎能任由她離開?那個曾經在自己懷中嬌笑嗔斥的甜膩身子,彷彿就在手中緊緊握著的柔軟手腕……不能就這樣離開。
「既然你回來了,就先去父皇那裡繳旨吧。晚些時候,還有事情要你做。」堅白聲音更低,「老六那個人已經不能留了。」
懷素心中一凜,急問:「出什麼事了嗎?」
堅白低沉的聲音冰冷如刀刃,「我手下有個人叛逃到他那邊了,關於我在興城屯兵的事情,老六已經知道。近來興城那邊一直有人鬼鬼祟祟地打探消息,若讓他們有了實證,老六肯定會到父皇面前告狀的,所以……」
懷素蹙緊眉心,眼簾低垂,「三哥放心,我知道了。」
身在帝王之家,兄弟之間就不能有多少親情,想和睦相處更是作夢。懷素早早就意識到這一點了。
十三歲的時候,他親身經歷的一幕冷血鬧劇,至今難忘。那天三哥生日,各宮都送來了賀禮。太子送一幅名畫,二哥送一把寶劍,四哥送一塊玉璧,五哥送一套上好的文房四寶,六哥送一壇千年陳釀,七姊則送一盤東嶽的珍稀水果。
因為他年紀小,堅白特意讓他不要送東西。他素來敬重堅白,沒有送禮心裡直覺得過意不去,於是一大早就跑到堅白宮中幫忙,擦擦弄弄,佈置前殿,倒比宮裡的太監宮女還要勤快。
堅白將他拉到一邊,讓他休息,笑他〔一點皇子的樣子都沒有「,還說他已經十三歲了,古人在他這個年紀都可以當宰相了,也算半個大人,特意允許他在那天喝一杯壽酒。
於是他們開了延希送來的那罈酒,堅白親自給他斟上之後就被太監叫到外面去接旨,回來之後,懷素已經七竅出血的倒在地上了。
後面的事情他和公孫若慈講過,講得很簡單,其中卻暗潮洶湧。
那罈酒,延希當然不會承認是他下的毒,後來隨便拉出一個送酒的太監做了代罪羔羊。宮中太醫對於懷素中的毒束手無策,是堅白求父皇斥重金從全國各地購得各種草藥,給他一古腦的煎服下去,這才保住了他的命。但是那麼多草藥,每一種服食後的反應各不相同,有的讓他全身冰冷,有的讓他像掉入了烈焰火山,有的就像有千百把刀子割著他的五臟六腑,有的又讓他幾乎窒息得喘不過氣來。
他幾次認為自己大概要死了,但是堅白一直守在他床邊,說著鼓勵的話,讓他堅持下去。
在半生半死的時候,他發誓:倘若自己活過來,一定要讓那個陷害三哥的人,也嘗一次他現在這生不如死的滋味!
是堅白一直阻攔,說還不是報仇的時機。所謂君子報仇,三年不晚!而今一轉眼十年過去,該是報仇的時候了!
離開戶部,懷素又去了宣化公主那裡,但是她對他的態度冷冷淡淡的,和以往大不一樣。懷素直覺,七姊一定知道公孫若慈失蹤的事情,但是無論他怎麼問,她都閉口不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