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好麻煩,打不能打,傷不能傷,怎麼抓?」當然要先把蠪蚳打到奄奄一息,到時還怕拿不回羽衣、逮不著他嗎?
「你只要別出手破壞,就算幫了我大忙。」
「什麼話呀!我好意要幫你耶!」
「我不需要。」他自始至終都沒要她出手幫助。
「我知道你不需要,你是神月讀嘛,什麼事都能自己來——哼,你以後別求著要我伸出援手!」她哼得好重,最後一句警告聽起來猶如落敗犬逃竄前的最後哀狺,純粹是吠氣勢的。
月讀最討人厭之處就在於他完全不給人幫忙他的機會,他不需要憑借任何人的力量就能達成他想要做的事。他很強悍,卻又不像凶獸渾沌或檮杌那般蠻橫霸道,無論處事或說話方式,總是一派溫和,偏偏這樣的他,擁有無法預測的神力。
也不將事情分一些給別人承擔,全都往自己身上攬,他不累嗎?
她明明就可以幫他的嘛,她又沒有要他感謝,也沒有要他報答,只是……兩個人一塊兒做,不是更事半功倍嗎?
她老是想著要為他出頭,誤以為驚雷吃掉他身上的顏色那回如此,現在幫忙抓蠪蚳也如此,但她的衝動與他的不領情,讓她每次都是徒做白工。
「以護罩將自己包裹起來。」月讀留下這句話,不待她問「為什麼」,一條龐然大物的黑影竄出,朝月讀襲擊而來,月讀早已預料到,右手接下掌風,左掌結印反擊。
沉不住氣的蠪蚳從暗處現身,與其藏頭縮尾等著被月讀找到,不如與月讀廝殺一場——他的自信,來自於身上這襲天愚羽衣,穿上它之後,感覺法力源源不絕地湧現,他不認為自己打不過月讀,況且饕餮胃裡的地形他早已摸透了,要躲要藏也比月讀佔優勢。
「蠪蚳!」窮奇見到他,立刻要跳入戰局,擋在月讀前方與蠪蚳打一場。
「窮奇,你允諾過我,不許出手。」月讀白袖輕揚,攔住她。
「我……」窮奇被他冷淡的表情激到,紅唇噘高。「不出手就不出手!」她頭一扭,退到後頭去生悶氣。
「護罩。」月讀二度提醒她。
「我、不、需、要!」窮奇拿他方才拒絕她的字句回嘴。「我跟蠪蚳是同一類妖物,我們的敵人是神族——就是你,他要打也是打你不是打我。蠪蚳,上!給我好好教訓這隻老古板!」教訓到月讀開口拜託她窮奇姑奶奶出手相助!
「神月讀,連我躲到饕餮胃裡也會被你找到?」蠪蚳面目猙獰,身上所披的純淨羽衣與他的醜惡模樣格格不入。
「天人羽衣並非你所能擁有,盡速物歸原主,並隨我向天愚天尊致歉。」月讀說之以理,想和平解決蠪蚳盜取天愚羽衣之事。
「你的腦袋壞掉了嗎?!到手的寶物要我吐出去?!擁有天愚羽衣,我的修行和法術都加倍,我怎麼可能還你?!」蠪蚳沒得商量。
「天庭之物,靈氣不適合妖物,修行和法術加倍只是你短暫的錯覺。」
「你以為你隨便吠兩句我就會乖乖聽話嗎?你有本事就來搶呀!」蠪蚳以咆哮和行動挑釁月讀。
靠著天愚羽衣的神力,他的力量變強、身體變輕、腳步變快,他獰笑著,粗腿橫掃向月讀的臉,月讀凝眸,蠪蚳的小腿在距離他幾寸之前停下,被他身前的無形護牆逼退,但蠪蚳哪能甘心,震回原地後換腿再來!
砰的一聲重擊,激發出強勁氣流,在饕餮的胃囊中興起狂風。
月讀的白色長髮張狂飛舞,衣袖隨著激流翻揚,蠪蚳的小腿被他一指抵定,那股強大的氣流正是由他泛著光暈的指腹前擴散開來。月讀臉上沒有任何表情,相較於他,蠪蚳抱著小腿痛號的聲音顯得刺耳。
月讀右手一揚,蠪蚳身上的天愚羽衣瞬間抽離,飛進他掌中。蠪蚳大吃一驚,失去羽衣庇佑,他一改方纔的囂張,瞬間化為一道黑光,咻地不見蹤影,月讀輕易就能逮住他——前提是沒有人跳出來阻擋的話——偏偏窮奇叉著纖腰,笑得哼哼有聲,笑靨如花,眉尾飛揚,襯得額心珍珠閃閃發亮。
「早叫你別嘴硬,開口求我助你一臂之力,蠪蚳逃得掉嗎?結果你非得要維持神族的假仁假義,說什麼不能傷不能打。哼哼哼,若是我出乎,絕對打殘他的腿先,看他能往哪兒跑!」面對不聽話的獵物,用不著客氣啦!
若不是你擋著,蠪蚳跑得掉嗎?
拜託你有點自覺,沒有自覺便罷,還有臉說那番話?
月讀澄淨的眸,淡淡浮現無聲指控,窮奇雖然沒瞧懂,卻很清楚他的眼神定是在數落她什麼。
「幹嘛?有什麼話用嘴巴講呀!」默默在心裡罵人真小人!
她瞪著他的唇,驀然想起吻住它的滋味。那時她吻得好投入,為了挑逗他而使出渾身解數,卻換來他的惡評。呿,這男人真不識趣,多少人想一親芳澤都沒那個命哩,他還挑!
她都沒嫌他像條死魚沒反應——雖然他的味道清新又乾淨,好像喉間滑過沁涼解渴的山泉水,令她貪婪地再三吸吮。
她還想嫌他像根木頭動也不動,送到嘴裡的烤鴨竟不懂得吃——雖然她喜歡他面無表情的模樣,光用看的也很賞心悅目。月讀一定不知道他自己的容貌有多精緻俊雅,就算不用笑容點綴,他都是好看的,害她差點都忘掉自己的目的只是想惡整他……
「你的思想又污穢起來了。」月讀放棄去追蠪蚳,天愚羽衣已經收回,蠪蚳無法拿它作惡,危險性大大降低,也不可能從饕餮胃裡逃出,幾乎已是甕中捉鱉。
「不要偷讀我的心!」窮奇戒慎地用雙手摀住心窩,以為這樣就能擋住月讀的探索。事實上,月讀並沒有讀她的心,他光是從她迷濛的眼神就能察覺她在用雙眼剝他的衣裳。
月讀寡言,天愚羽衣從他手中消失,收入懷裡。
「羽衣拿到了,我們可以出去了吧?」既然進饕餮胃裡找蠪蚳討羽衣是月讀的目的,一達成,就能離開這個鬼地方。
「蠪蚳還沒捉到。」拜她之賜。
「呿,你真沒用,小小蠪蚳也捉不到。」窮奇嗤了聲,媚眸一轉,頑皮心又起。「我們來比賽,看誰先逮著蠪蚳,輸的那方要受處罰,至於罰些什麼嘛……贏的人決定!」在饕餮胃裡沒啥能玩樂的事,她無聊了好久,找個樂子來忙也不錯。
「……」月讀毫無玩心,也不認為這樣很有趣,他不可能點頭。
「就這麼說定囉,遊戲開始!」窮奇不給他拒絕的機會,志在必得地挑釁一笑,旋身飛躍,在他眼前失去嬌影。
呵呵呵,她要開始想想贏了月讀之後,怎麼整治他。
好期待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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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了贏過月讀,窮奇從沒玩遊戲玩得這般認真。
她跑遍饕餮巨大的胃,除了沒潛到酸液池裡瞧瞧外,其它任何一處小地方都沒放過。
成功,是給予努力的人。
窮奇爽快地體驗到這句話的真諦。
她比月讀先一步在大胃東側一大片結石堆疊成的山巒密洞中,找到腿部受傷的蠪蚳。
大凶獸遇上小妖物,窮奇氣焰高張,嘿嘿笑著逼近他,蠪蚳慘白的臉色不知是因為小腿的傷處,抑或是失去天愚羽衣後,在饕餮胃裡受到酸液腐蝕影響所致。
「走吧走吧,跟我一塊兒去向月讀炫耀炫耀。」窮奇說著,就要上前拎蠪蚳出來。呀,好想趕快看到月讀挫敗無奈的嘴臉哦!
「你為什麼要站在神族那邊替他們做事?!堂堂四凶之一,竟然拋棄尊嚴成為神族的走狗——」
「誰是神族的走狗呀?搞清楚點,我和神族是死對頭,要是碰到神族,我也是會動手打幾隻過過癮的好不好!」竟然說她窮奇是神族的走狗?想試試她怎麼打神的就對了啦!
當初她還沒成形前,差點就被三隻小仙打散瘴氣,這把怒火,至今仍沒熄滅。
「你既然不是站在神族那邊,為何幫著月讀捉我?你和我是同類,你應該與我聯手對抗月讀,在饕餮胃裡將他除掉!」在他與月讀相抗時,窮奇明明就是站在他這方替他吆喝打氣,要他好好地教訓月讀,他以為,她和他應該是同一陣線。
窮奇輕嘖,搖著螓首,波浪長髮隨之擺動,發上光澤帶著銀白光芒。「我哪有在幫月讀?捉你是因為你有利用價值,我誰也不幫,只幫自己。」
「對凶獸來說,我小小一隻蠪蚳有何價值可言?」吃不能吃,補不能補。
「嘿,我比月讀先逮到你,月讀就得乖乖任我處置,我一定要叫月讀做幾個鬼臉來讓我笑笑,你說你的價值有多驚人?」窮奇心情愉悅,蹲著與蠪蚳平視,臉上雖然有笑意,笑容卻不是給他的,而是在提及月讀時才會浮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