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我的能力也不錯,」莊心雯說道,「若給我機會我也可以做得很好,只可惜……」想到這事,她不免沉下臉色。
之前她在某家廣告公司做行銷的時候,她推的一個企劃案極為成功,使得一家飲料廠商的新產品一上市就獲得好評,但偏偏這個大客戶派出來跟她接洽的人是個色鬼經理,就因為她沒有忍住氣,打了那個豬哥經理,使得她被老闆解雇。
廣告行銷這一行說起來也挺小的,風聲一放出去,還真沒幾家敢用她這個大膽妄為得罪大廠商的員工。
「可惜什麼?」
「沒什麼,」她抬頭看著天空,不想多說,「說再多也改變不了什麼,現在好像也只能聽我阿母說的做。」
「你不會是要告訴我,你認命了?」雖然對她瞭解不深,但是她直率的個性不像輕易會被打敗。
認命?莊心雯細細的思索這兩個字。
「我不知道,走到這個地步,」她的臉色浮現落寞,想起了在法院等著審理的傷害官司,「好像只有認命吧!」
他注意到她神情上的轉變,老實說這女人要選擇什麼樣的未來跟他沒有半點關係,但是他非常肯定自己不喜歡她現在臉上落寞的神情。
她應該是活潑開朗、熱力四射,有著不顧眾人目光的瀟灑才對。
莊心雯探了下身子,看著跟鄰居談話談得開心的母親,不由得露出一個淺笑。
「我已經失業好幾個月,我阿母雖然嘴巴沒說,但卻急在心裡,畢竟她四十歲才生下我,她認為自己年紀大了,怕不能照顧我一輩子,在她傳統的觀念裡,找個男人就等於有了穩當的未來,她也才能安心,所以才會急著逼我去相親,為了讓她心裡舒服,其實我應該聽她的話才對。」
她那若有所思的神情不知道為什麼,令他有著想要撫摸她臉頰的衝動——帶著安慰性質,單純的想要摸摸她。
「你母親的心態我能理解,」遲疑了一下,他的手輕撫著她的臉,「只是失業而已,沒什麼大不了。」
他碰到她的瞬間,她的眼底閃過驚訝,但是她沒有躲開,只是靜靜的看著他。
他對她一笑,「去找份工作就好了。」
「有那麼簡單就好了,」她翻了下白眼,低下頭,也避開了他的碰觸,「我在台北得罪了人。」
「我看你的個性,得罪人應該是家常便飯吧!」
這話還真是不中聽,應心雯不以為然的掃視他一眼,「你是不是還想被我打一次?」
「你阿母在,你不敢的。」他知道她的死穴在哪裡。「我可以幫你,你的專長是什麼?」
「打雜。」
「……什麼?」
「打雜。」
黎思宇無奈的歎了口氣,「別開玩笑。」
「那也是因為你先開玩笑!」她的手一揮,根本沒把他的話給放在心上,「反正我的專長是打雜,如果你能替我找份好工作的話,讓我脫離苦海,這輩子為你做牛做馬都沒問題。」
「真的?」
「真的!」這話她根本沒有經過思考就脫口而出。
他不過就是個萍水相逢的陌生人,縱使他對她還挺溫柔,蹲在她的面前替她擦藥,這輩子她也很懷疑是否還會有第二個男人為她做同樣的事,不過她很實際.知道今天過後,他要回台北,她留在彰化,以後兩人不會再有交集,所以剛才那些悸動——只是一瞬間的感覺罷了。
「剛才……」她緩緩的開了口,「對不起。」
聽到她突如其來的道歉,黎思宇有些意外。
「我不該動手。」她對他擠出一個笑容,瞄了他一眼,「只不過有的時候真的忍不住!」
他淡淡的揚起嘴角,「既然你都開口道歉了,基於紳士風度,我沒有不接受的道理,改天請我吃頓飯當賠罪就行了。」
她立刻露出嗤之以鼻的神情,沒好氣的看著他,「油腔滑調。」
「我只是看不慣你那麼嚴肅的樣子,」他揉揉她的頭,「開心點,又不是世界末日。」
「少年仔,欲去我家坐坐嗎?」
聽到母親的聲音,莊心雯反應迅速的站起來,閃過了黎思宇的手。
她阿母現在「肖女婿」肖得很嚴重,若讓她看到她跟他的互動,誰知道阿母會做出什麼事!
像黎思宇這種帥哥身邊肯定不乏女人,她才不想不自量力的貼上去。今天她已經丟臉丟到家了,不想要再添上一筆。
「阿母,我剛才問過了,」他還沒開口,莊心雯就搶白,「他說要趕回台北,沒時間。」
「是嗎?真是可惜!」許貴妹一臉的失望。
黎思宇不認同的瞄著莊心雯。他什麼時候說要趕回台北了?說謊不打草稿,還一點心虛的樣子都沒有。
「阿母,要回家了嗎?」
「是啊!還是你要待在這裡跟這個少年仔開講!」
「沒有!」她搖著頭,「就跟你說他要趕回台北,哪有美國時間跟我開講?」
她看著一臉不以為然的黎思宇,對他扮了個鬼臉後,揮了揮手。「我們兩個也算是不打不相識,可惜以後不會再有見面的機會了,希望你一路順風,拜拜……」
「等-下!」
「你又要幹麼?」她戒慎的看著他,擔心他在她阿母面前又拉她的手、摸她的頭。
黎思宇好笑的看著她緊張兮兮的樣子,他拿著手中的藥酒晃了晃。「給你。」
她有些意外的瞪大眼睛。
「拿去,」他將藥酒塞進她的手中,「每天早晚記得擦。」
他的關心令莊心雯的心頭一暖。
「少年仔,你人真好!你——」
「謝謝。」她打斷母親的話,「阿母,我們走吧!」
「我想……」
「走啦!不要再想了,」莊心雯半拖半拉的帶著母親離開。「明天不是還要我妝水水去相親,那我要早一點回去睡覺才能水水!」
好幾次她想要回頭再看看黎思宇,但是她最終還是克制住自己的慾望,一次都沒有回頭。
第4章(1)
在這種鳥不生蛋的鄉下地方,黎思宇只有一個感覺——就是虎落平陽被犬欺。
做為寧氏企業的經理,在台北他呼風喚雨,一聲令下,幾乎所有人都得動起來替他執行企劃案,但是來到這裡,他卻成了被斥來喝去的小嘍噦。
原本以為在昨夜就可以回台北,他卻莫名其妙的被要求住在這裡一晚,等天亮時以為可以回家,沒想到夏語晴又不知道哪根筋不對說要吃冰,還指定店家,說這裡的冰又便宜又好吃,不像台北有些店根本就是黑店。
說什麼台北賣的芒果冰份量沒多少也沒多可口,但價錢卻是這裡的三倍以上,她難得回來一次,又正好是芒果出產的季節,所以她沒吃到絕不走人。
今天不走,代表著明天的會議得取消,怎麼想都划不來,為了早日脫離苦海,他只好跑這一趟了。
鄉下的小小冰果室,沒有奢華的裝潢,看上去還頗有年代。老闆是一對頭髮都花白的老夫妻,頭頂上的電風扇苟延殘喘的轉動著,看起來隨時都會報銷似的。
「兩份芒果冰。」黎思宇看了電風扇一眼,移動幾步。君子不立危牆之下,離遠一點,以免不巧來個地震就正好砸中他。
老闆說了聲好就去忙了,而在等待的同時,他的目光被最角落的一個座位給吸引。
背對著他的女人的背影有點眼熟,他微瞇起眼。對於這輩子第一個應該也是唯一一個敢把他過肩摔的女人,他應該一輩子都忘不了。
她的對面坐著一個男人,正熱絡的和她交談。對方看起來不到三十歲的年紀,但是卻有一副嚇人的身材,體重目測就超過一百公斤,還穿得一身黑,遠遠看過去就像一隻胖胖的大黑熊。
「你在這裡做什麼?」
聽到這個聲音,莊心雯嚇了一跳,她猛然轉身,一看到他,陌生的紅潮急速的爬上了她的臉,「你……怎麼在這裡?」
「夏語晴她們要吃冰,我替她們買,等一會兒就要回台北了。」
「喔。」她不自在的搔著頭,沒有料到還會碰上他,而且還是在這種尷尬的場合。
她微垂下眼。經過昨天在聖天宮前的一鬧,村頭村尾的人大都知道她趕著要嫁人,她現在成了一個會移動的笑話,走到哪裡都引人注目。
「這素你的朋友?」大黑熊開口,口音裡有著濃濃的台灣國語。
朋友?莊心雯瞄了黎思宇一眼,一股熱氣穿透她,紅暈浮上臉頰。
「不算。」她很中肯的給了答案。「只是昨天我媽帶我去聖天宮,見過幾次面。」
「你昨天去聖天宮啊?」張國強一副中樂透似的開心,「我阿爸也說過幾天要帶我去拜拜!」
莊心雯擠出來的笑容有點尷尬。如果他真的去了聖天宮,那關於她的事,多少會傳進他耳裡吧?不過說實話,這個男人她壓根不喜歡,所以他怎麼想她,她也不在乎。
「你好。」張國強站起身對他說。
黎思宇微驚的低下頭。這傢伙坐著看來就已經噸位驚人,沒想到一站起來更令他無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