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昊眼皮抽搐了一下,眼色更形詭幽。他俯身向前,玻璃珠子一般冰冷的眼緊盯著她。
錢莫憂有了許梅梅壯膽,下巴也抬了起來。
「聽到了,不就是手機鈴聲嗎?」許梅梅說,目光在她與冷昊間徘徊著。
手機鈴聲?錢莫憂愣愣地看著冷昊從口袋裡拿出手機,按下接聽鍵。
恐怖音樂果然在他按下接聽鍵的瞬間終止。
錢莫憂搖頭搖頭又搖頭,完全不能置信這一切根本就是假的。
沒有鬼!沒有什麼附身!一切只是她的想像力作祟。
「我問你,你上週五是不是在某某路五號的頂樓?」錢莫憂一見冷昊掛斷電話,立刻上前問道。
「哇,想不到你這麼會查勤。」許梅梅故作驚訝地睜大眼,很快地瞥了冷昊一眼後,便一臉不依地瞧向錢莫憂。「這樣太讓人喘不過氣。」
冷昊沒說話,皺著眉轉身往外走。
錢莫憂用盡全身火氣朝他怒眼瞪去,沒想到卻看到紀明仁一臉驚訝地看著她。
呴,想她在紀明仁面前,盡力保持的陽光小美女的形象,這下子全都毀了。
錢莫憂心情大壞,一壞之後,便開始自暴自棄。她沒好氣地雙臂交握在胸前,一個箭步逼到冷昊面前。
「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你上週五是不是在某某路五號的頂樓?」她問。
冷昊雙唇一抿,眼裡閃過一道寒光,凜聲問道:「我為什麼要回答你的問題?因為你很有禮貌嗎?」
錢莫憂倒抽一口氣,聽見自己磨牙的聲音。
很好,已經很久沒人惹火她了。
「麻煩各位出去一下。」她話是對同事說的,可她瞪的人卻是冷昊。
「錢莫憂,這裡是公司。」總監馮定上前一步,瞪著錢莫憂。
「放心,我保證不會鬧出人命的。」錢莫憂雙手握成拳,從齒縫裡迸出話。
許梅梅壓低聲音對錢莫憂說:「總監的意思是現在是上班時間,不可以處理私事。」
錢莫憂的耳朵開始辣紅,巴不得找個地洞讓自己鑽進去。
冷昊眼裡閃過一抹不可思議,不明白這個腦筋糊塗又怪裡怪氣的傢伙,怎麼會有公司肯錄用。
「錢莫憂!你當上班是玩遊戲扮家家酒嗎?還是你覺得我這個上司太沒有威嚴,可以任由你踩在腳下……」
總監馮定愈罵愈大聲,錢莫憂縮頭烏龜似地站在一旁,把下唇咬成死白,免得她忍不住開炮。
「你要罵要殺都到外面去,我沒興趣聽。」冷昊冷冷地打斷馮定的話。
「抱歉抱歉,不曉得大名鼎鼎的冷昊先生竟然會願意過來幫我們配音,沒有親自去迎接您,真是失禮。」總監笑得像尊彌勒一樣站在冷昊面前說道。
「總監在說什麼?」錢莫憂看著唯唯諾諾的總監,一臉不解地看向許梅梅。
許梅梅倒抽一口氣,壓低聲音說道:「你不會不知道冷先生是『男爵』的總監、首席設計師冷昊吧?」
「什麼男爵?吸血男爵嗎?」錢莫憂緊張地嚥了口口水,腦子在運轉的同時,也同時當機!
天啊,他是冷昊!
是那個時尚界當紅炸子雞、是那個被喻為十年來最成功的設計師、是那個每季推出的襯衫都是名媛明星搶奪重點的男人。
她之前為了廣告研究過「男爵」品牌歷史,也看過他的照片,可卻一直沒把現實和照片連在一起。
所以,她才會叫--
男爵過來試音!
錢莫憂眼神驚恐地看向冷昊,感覺世界變成了黑白。
冷昊看著臉皮開始脹紅、唇角開始顫抖的錢莫憂,滿意地發現她總算是搞清楚情況了。
「D&L」接手「男爵」授權副牌「男爵J」的廣告,卻還不認得他冷昊。
要不就是神經太大條、要不就是毫無時尚觸感--無論她是哪一種人,他都討厭。
要不是看在他妹妹撞了她,怕她剛才昏倒是因為車禍後遺症,他早就走了。何必急叩他的私人醫生來出診。
冷昊面無表情,轉身就往外走。
「你--站住。」錢莫憂想也不想地說。
總監馮定一看錢莫憂竟然和冷昊交情好到可以叫他「站住」,立刻認為這兩人之間內情不簡單。於是,用眼神趕走所有員工,臨走前還說:「兩位慢談,需要咖啡或茶時,請通知我們。」
門被關上,錢莫憂瞠目結舌地看著那扇關上的門,臉上露出佩服到五體投地的神色。
「我看我這輩子都休想幹到總監了。你看他威武能屈、五斗米能折腰,連一分鐘的猶豫都沒有就原諒我,果真置個人尊嚴於度外。」
冷昊雙臂交握在胸前,雙唇先是一抿,繼而看了一眼手錶,開口說:「廢話少說,你是要跟我說什麼?我看在我妹妹的分上,再給你五分鐘。」
錢莫憂怔怔地看著冷昊,腦子一時間沒法子轉過來。
「你等一下,我要醞釀一下情緒。」錢莫憂背過身,努力回想剛才她發飆的場景--
他板著冷臉,當著所有人的面說--
「我為什麼要回答你的問題?因為你很有禮貌嗎?」
沒錯,她當時是好像不客氣了一點,因為她以為自己被鬼纏上,嚇得半死啊。錢莫憂霍然轉過身,一手叉腰,一手指向他說道:「我認為你應該要回答我『你上週五是不是在某某路五號的頂樓?』這一題!因為我不幸被你妹撞到,手肘現在還有個直徑五公分的血口、屁股上還有塊五公分的大瘀血。上下樓梯時要扶著腰、睡覺時要托著脖子,我才有法子躺到床上。這樣的理由夠充分了吧?」
「我妹撞你的事,我已經用親自前來試音回報了。況且這事和你剛才的問題,是兩碼子事。若你的傷勢如此嚴重,應該要跟公司請假,所有該付的費用,我們不會積欠。」
冷昊瞪著她氣到紅通通的臉頰,不明白這個剛才在總監面前當縮頭烏龜的傢伙,怎麼有膽子在他面前如此氣焰高張?
他是冷昊,從來只有他擺架子給別人瞧的分。而這傢伙先是要求他試音,現在又「命令」他一定要回答問題,分明膽大妄為。
「我沒有要用我的傷勢敲任何竹槓,我只要求換你一個答案--上星期五晚上你是不是在某某大樓的頂樓,用你的手機聲音把我嚇個半死?」錢莫憂被惹毛,徹底忘了要怕,就是雙手叉腰與他互瞪。
「我嚇你有什麼好處,我只是剛好在那裡。」他說。
「所以真的是你!你不是鬼,你也沒有被附身?一切都只是因為你那該死的手機鈴聲?」
錢莫憂衝到冷昊面前,每說一句,就忍不住用手戳他一下。
她每戳一下,冷昊的嘴角就緊抿一寸。
「我的手機鈴聲沒有該死!是你膽小如鼠!」冷昊白牙一閃,冷臉直逼到她的面前。
「那天我叫你時,你為什麼不回答?為什麼我沒看到你?」她張牙舞爪地瞪著他墨鏡上的自己。
「因為我躺在地上。」
「躺在地上做什麼?」她瞪著他,一臉他有陰謀的懷疑表情。「想要一舉嚇死我?」
他一指擋住她太靠近的小臉,居高臨下地瞪著她,根本不想談那天的事。
「我躺在那裡與你何干?我嚇死你,有何利益可得?況且,我當日與你素不相識,你叫我我又何必回答?」
「我叫你是因為我太好心,就怕你死在那裡。」錢莫憂雙手叉腰,氣到頭頂冒煙。
「我死了,也是我活該。」
錢莫憂雙掌抓住他的襯衫前襟。「你死了是你的事,但我見死不救會有罪惡感。」
「那是你的事。」冷昊扯開她的手,不能置信怎麼會有女人這麼野蠻。
「為什麼後來我和管理員上去時,你就不在那裡了?」她的手又抓上他的前襟。
「因為我離開了。」他摘下墨鏡,冷眼瞪到她眼前。
錢莫憂感覺一把怒火直衝腦門。
「有沒有人說過,跟你說話讓人很想腦充血?」她從齒縫裡迸出話來。
「沒人敢。」冷昊板著臉拉開距離,大步往門外走。「你的廢話扯得夠久了,我要走了。」
「什麼!沒有這回事,你沒聽過使命必達這回事嗎?你若是不試音,今天就白來一遭。生命怎麼可以這樣浪費!」錢莫憂立刻跳到他面前擋路。
「我明天出國。」他看著她發亮的眼睛說道。
「那你再給我五分鐘,我們之前就再無恩怨情仇。總之,只要你願意試音,就算要我去跟你妹道歉說我的摩托車不該擋在她面前都沒問題。」錢莫憂咧出一口白牙,陪著笑臉說。
「你沒有自尊嗎?」他睨她一眼,眼神十足不屑。
錢莫憂認真想了一下後,吞吞吐吐地回答:「好像沒有。」
冷昊臉上閃過一陣笑意,快到她認為是她眼花。
他轉身,旋即在下一秒走到門邊。「開門。」
「你--」以為你是皇上啊!錢莫憂咬住舌頭,幫他打開大門。「請慢走。」
冷昊看她一眼,認為這個小不點演技差勁到極點。她臉上明明一副希望他快快滾開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