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好吧,我不進去,但是我也不能立刻回王府,難得出來一次,我要去見公主一面。」
她的要求讓胡清湘不解,怔怔地瞅著她,拒絕得更加堅決,「駙馬,王爺吩咐過,一,不能出王府;二,不能去公主府。我已經讓您違背了第一條,現在絕不會讓您再犯第二條。」
孟豪惡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似乎在罵他是寧王的走狗一樣,同時大聲說:「主子,您要見公主的話不必去公主府,自從店裡起火,我就通知了公主,她正在趕來的路上,您稍等,她就會到的。」
白佳音一愣,隨即問:「為何要通知她?」
孟豪一下子被問住,訥訥了半天才說:「公主說這慶毓坊算她的一份,無論生意好壞,她都要關照。」
「她幾時也成了你的主子?」白佳音微微調侃了他一句,只是語氣冷冷淡淡的讓人難以聽出她真正的情緒,沒等孟豪再開口,她看見旁邊有座茶樓,便道:「也好,我就在這座茶樓等她。胡大人現在還要阻攔我嗎?」
胡清湘見她的表情嚴肅,想了想,又看了看旁邊的那座茶樓,終於點頭,「那我派人在樓下駐守。」
「是要跟誰兩軍交戰,還要派人駐守?那樣豈不是更加招人注意?」白佳音否定了他的念頭,率先上了樓。
胡清湘握著腰畔的劍,站在樓外。
而孟豪又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才跟在主子的後面上了樓。
白佳音要了一間清靜的包廂,那窗子可以看到外面的街景,孟豪就站在門口,似是猶豫該不該進來。
要了壺茶,白佳音自斟自飲了半晌,看到樓下已有一輛馬車來到,跟在車外的正是方漢,從車上扶下的窈窕身影,無疑就是心藍公主。
心藍公主被人指引著,進了這座茶樓。
看著這一切,白佳音忽然開口,「孟豪,我給你個機會說實話,這店舖,是怎麼燒起來的?」
孟豪被她這句話驚得重重一震,看著她的目光閃爍不定,很快又低下頭去,「主子,這火燒得邪門,只怕是店內有人引火取暖,不小心……」
「你不肯說實話,那就算了。一會兒無論有任何事都不要進來,否則這輩子就不要再跟著我了。出去。」
下令的同時,孟豪一個趔趄往後倒,差點撞到剛剛走到門口的心藍公主。
心藍公主困惑地對包廂內問:「駙馬?是你在這裡嗎?」
「是我。」白佳音走出來,親自扶她走進包廂,「勞煩公主大駕過來探望,其實慶毓坊這點小事,我們白家自己就能處理好的。」
「駙馬一直都在跟我見外。」心藍公主歎道:「我知道你有苦衷、有難處,就不必瞞我了,更何況我動了你們白家的銀子,將來早晚要還,你就當作我也是慶毓坊的一個掌櫃好了。」
「由公主做掌櫃的背後撐腰,慶毓坊的買賣想不紅火都不行呢,只可惜,這一次紅火太過,蝕本無歸。「
白佳音自我打趣,直到把心藍公主扶著坐下,她自己卻沒有落坐,而是忽然跪倒,「如今我有件事要稟告公主,請公主看在您對我白家這樣照顧的份上,能饒我一命。「
心藍公主被她無預警的行動給嚇壞了,摸索著去扶她,連聲說:「駙馬?怎麼了?怎麼跪在這裡?有話好好說,快起來,我都答應你。」
「不敢求公主答應什麼,只請公主原諒。」白佳音依然跪著,「我其實是個女兒身。」
陡然的坦白顯然出乎心藍公主的預料,她怔在那裡好久,才強笑道:「駙馬……你別哄我,我知道讓你娶我很為難,但也不要……」
「我最初不答應娶公主,便是因為我是個女兒身,公主若是不信,我現在可以脫衣,請公主驗明。」
心藍公主忽然站起來,纖纖玉指顫抖的指著她,「你、你、你真的是個女兒身?」
「千真萬確。」
「可你好大膽子,怎麼能這樣欺騙本宮?」心藍公主說著,雙手掩面,嗚嗚地哭了起來。
白佳音並未起身,平靜地說:「這件事,從一開始我就不想隱瞞公主,但是時勢逼人,公主應該記得我當時的為難和推拒。」
心藍公主哭了半天,才抽抽噎噎地說:「我知道了,你一定是不好意思拒絕我的懇求,而皇叔那裡,又一定給你許多壓力。」
「你這位皇叔……的確是個妖孽……」白佳音的嘴角掛著笑,語氣卻截然相反,用詞更是犀利狠辣,「他以公主之命要脅,命我留在天雀,不得離開。」
「為什麼?」
「因為他看中我白家的萬貫家財吧?」白佳音沉默片刻,又道:「或許他對我,也有宵小之心。」
心藍公主神情訝異,無語了好久,才慢聲說:「也許那不僅僅是宵小之心,唉,上一次我以為皇叔對你是斷袖之癖,現在才知道,他對你是真的居心不良。駙馬,哦,不對,該叫你白小姐。我皇叔這樣厲害的角色,你若為他鍾情,也在我意料之中。」
「我到死也不會鍾情這種人!」白佳音說得斬釘截鐵,幾乎在一瞬間就否定了她的判斷。
心藍公主的臉上立時閃過一絲驚喜,但她還是強自鎮定,憂鬱地問:「可是,你在他的王府中住了這樣久,他對你,必然很好吧?難道你就不曾有一絲一毫的心動?」
「我是東嶽人,生為東嶽人,死也為東嶽人,如今我豁出性命跟公主說出實情,只是想告訴公主一件事情。近日我就要回東嶽去了。」
「你要走?」心藍公主驚詫,「那這裡怎麼辦?我皇叔會放你走嗎?」
「他必然不會放,所以我想問公主有什麼辦法可以幫我,作為交換,若公主需要我幫您什麼,我也會盡力相幫。」
心藍公主的臉明亮起來,那雙眼就像是恢復了光明一般,她顫道:「當真?」
「白家重諾,可以以性命相托。」
心藍公主思忖了許久,眉心蹙著。若是她的雙目不盲,只怕還要將白佳音的神色看個清楚通透,但是此時她只能憑自己的感覺去猜對方的內心世界。
好不容易她重新開了口,卻是反問:「那你想求我幫你什麼?」
「一艘快船和一個拖住寧王的計策。」白佳音流利地回答,彷彿這件事她已經想了千百遍,「慶毓坊此次起火,正好斷了我在這邊開店的心思,這是天意,我與天雀本就無緣,但你看樓下胡清湘將我看守嚴密,我要逃掉,並非輕而易舉,所以只有仰賴公主幫忙。」
「你讓我準備船隻幫你逃回東嶽?」
「我並不想立刻先回東嶽,因為趙率宸肯定猜得出我要回國,我準備先去西嶽,變一變路線,他就是派人來追,也追不上我了。」
「去西嶽那邊你就安全了。」
白佳音的語調忽然變得很柔和,「公主不知,我的未婚夫在西嶽,我本已和他約好,近日忙完這邊的事情,在西嶽見面。」
心藍公主神色訝異,緊接著像是釋然了什麼似的,先是要笑出來,又馬上矜持地抿緊嘴,小聲說:「原來你已經有了心上人。」
「是,我的未婚夫出身西嶽的書香門第,為人謙和,品格高貴,已經等了我數年,說好這一次忙完天雀這邊的事情,我們就要完婚。」
白佳音的語調溫柔,每個字都說得情真意切,讓人不由得不相信。
「那……恭喜你。」心藍公主許下承諾,「好,我為你備船,也為你安排逃亡之事。胡清湘那個人你不用操心,我會想辦法引開他,絆住寧王。」她頓了頓,忽然失笑道:「其實要絆住皇叔並沒有多難,你在他身邊這些日子,有沒有察覺他有什麼不對?」
「有什麼不對?」白佳音狀似思考了片刻,說,「若真說有什麼不對,那就是前幾日,他和我從這裡回王府的路上,看上去有些虛弱,一直在喝酒提振精神,我曾問他是不是病了,他卻否認。」
心藍公主精神一振,「真的?他看起來很虛弱?」
「面色蒼白,手腳冰涼,似乎就靠那酒提氣續命似的。」
白佳音盯著心藍公主的面容,那張秀麗得彷彿不食人間煙火一樣的精緻五官,雖然沒有了生動的眼眸可以為其添色或暴露心跡,卻依然能從眉底、唇邊看出些蛛絲馬跡。
她知道心藍公主聽到她的這番話時心情是相當愉悅的,甚至就像是一隻老鷹看著地面上垂死掙扎的獵物,靜靜等待著它嚥氣的那一刻。
「你知道皇叔為何會這樣嗎?」心藍公主再度開口時,打開的話題是個以往兩人從未碰觸到的禁忌。
白佳音暗暗捏住指尖,她還跪在原地,膝蓋有些疼,但是她的態度很謙恭,這可以讓心藍公主鬆懈一點心防。
「我不知道,他有病?」
「不是病,是先皇英明,怕他殺了我幼弟,奪了皇位,而埋下的暗棋,藉以牽制住他的行動,那是一種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