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陡然心境清明,推開孟豪,走進內室,只見桌上擺著一疊銀票。
她勃然大怒,轉身對孟豪喝道:「孟豪!你好大膽子,竟敢擅自動用我的銀子!」
孟豪立即跪倒,垂首道:「請主子息怒,屬下知道自己錯了,要我即刻去死都可以,但是……公主並無惡意,而眼前局勢,那個寧王將主子玩弄於股掌之中,是天底下最大的惡人,我絕不能看著主子任由他戲弄!」
「你……好一顆赤膽忠心。」白佳音輕顫,一陣陣冷笑。「誰給了你這樣的熊心豹子膽,讓你替我決定我的日子?我身邊的人,就算是妖是魔,自然有我判斷,就是我爹娘都管不得我,你又憑什麼?」
「孟豪,你先退下,我有話單獨跟駙馬說。」心藍公主輕輕一語,屏退了默然無語的孟豪。
門一關,心藍公主歉意地說:「駙馬,不要怪他,是我勸他站到這邊來幫我。我知道這樣做對你不敬,插手了你的家務事,你甚至可以罵我……不知廉恥,不擇手段,但是……駙馬知道我的難處,而我,也知道駙馬的難處。」
她揪著衣襟,面頰有點紅,「我聽你的屬下說,原本你是不想做駙馬的,因為不讓我為難才留下來。駙馬,我欠你一命,希望今生能報答……」
白佳音已經氣得語塞,再不敢聽下去,立刻打斷道:「公主不必對我有什麼歉疚,我留下,固然是為了保住公主的性命,也因為我是個商人,商人最大的目標就是追逐更多的金錢,這天雀朝中有無數的商機,我既然來了,就不能錯過。」
「公主殿下,不管您從我這個愚蠢的手下這裡要得多少錢幫您去實現您的偉大理想,我希望從今以後,這種事情不要再發生。」
「夫妻之間,駙馬真要跟我計較這麼多嗎?」心藍公主軟氣。「我以為我說了這麼多,你就是鐵石心腸也會動心了,莫非……跟我那位皇叔待得久了,駙馬的性格脾氣也隨了他嗎?」
「公主何出此言?」白佳音聽出她的話外音,似是在暗指自己跟趙玄宸有什麼不可告人的秘密。
心藍公主沉吟片刻,慢慢說道:「駙馬,寧王這個人,我一開始就和您提過,我雖然自小沒有見過他,也知道他是個很有風采的人物,朝中的人雖然有一部分怕他,卻有一部分也很尊崇他,我不知道這是為什麼,但也不得不承認,這是他的本事和手段。」
「只是這樣的人最可怕之處在於他總會用花言巧語妝點自己,讓你分不清真假虛實,駙馬,我是不想你被他騙了。」
「我被他騙什麼?請公主明示。」
心藍公主斟酌了更久,一咬牙,「駙馬,這次你受了傷,他帶你去王府治傷,我不知道是為什麼,我這位皇叔……是個自忖瀟灑風流的人,從不缺乏枕邊人,我知道他的情人女人有多少,只是最近卻有一則傳聞讓我不得不留意,因為人人都說皇叔為了你……已有斷袖之癖,你……不會對他動了那種喪倫敗德的心吧?」
白佳音杏目圓瞠,不知道是笑,是怒,是悲。
這種事情,該怎樣說給心藍公主聽?看來她的女性身份一日不拆穿,就一日讓人誤會。
只是,她老實說出來,就真的會天下太平嗎?撇開她被趙玄辰要挾心藍公主的生死不提,一旦她女兒身暴露,對於她來說,損失的是什麼?是更多的自由,因為趙玄辰絕對會趁勢完全霸佔住她,不讓她再有別的理由可以拒絕。
「斷袖之癖……這個詞,還真的用得好呢。」
清清淡淡的聲音,似是從很遠的地方飄來,卻又近在耳畔,震得屋內的白佳音和心藍公主同時呆若木雞。
趙玄宸施施然靠在門口,瞅著這兩個女人,「心藍,不是說這幾日你身體不好,要在府裡休息嗎?怎麼會有閒情逸致跑到這裡來過問買賣?」
「皇叔……我只是出來走走,跟駙馬見個面。」心藍公主在趙玄宸的面前,立刻如個小女兒般畏手畏腳,可憐兮兮。
但是,白佳音卻已經失去所有對她的同情和憐憫,因為今日之事已經讓她看清、這位公主千歲非常不簡單,花言巧語誘騙孟豪挪用大筆金錢給她辦私事不說,又想用言辭刺激她對趙玄宸遠離。
其實,她早該想到,心藍公主敢對趙玄辰在深谷中施以殺手,就絕對不是個簡單角色。皇室中,為了生存得好,又有幾個簡單人物呢?眼前這個男人不就是妖孽裡的妖孽嗎?
趙玄辰已站到她面前,「駙馬,為何會從王府出來?是胡清湘那個蠢人得罪你了?還是府內有下人伺候得不好?」
「都不是,我只是想出來透透氣。」她看到他眼中的笑,那笑中有殺氣。他是剛剛殺了人而來,還是要殺人了?奇怪,她最先想到的是胡清湘的生死。
「你的侍衛長呢?沒跟你轉述我的原話?」
「說了,所以我賜給他一份該屬於他的結局。」
依然是淡然得有些輕蔑的語氣,只是那淡然更讓她更讓她驚得恐懼,脫口問道:「你不會……殺了他吧?」
他卻笑著反問:「讓他死不是你的心願嗎?否則,你何必問他是否殺過人?你心中一定千百次的咒罵過吧?讓我和他一樣,為我們犯下的罪行一起去死。」
他又看穿她了,這對於他來說是如此輕而易舉的事情,但是她卻滿心愧疚,她是暗暗罵過,但並沒有真的要胡清湘去死的意思。
看到她眼中的錯愕和驚惶,趙玄宸抬起手,輕輕托起她的臉,促狹地問:「怎麼,有愧意?」
心藍公主就在旁邊,可他全無顧忌地對她做出親暱舉動,並不僅僅因為心藍公主是個瞎子,更因為這是他想做的。
莫名的,白佳音總覺得心藍公主的眼睛就好像能看到眼前的一切似的,不自在的撥開他的手,不耐煩地追問:「你真的殺了他?」
「想知道?跟我回去看。」他轉身向外走,已經料定她會跟出來。
白佳音不意外自己會是這樣的結果,但是屋外的孟豪怎麼全無動靜?就任由他這樣晃晃悠悠地獨自進來。
直到她跟出去,才知道事情的真相,只見在慶毓坊的店門外,有數十名訓練有素的侍衛把守在店舖的四周,孟豪就被困在其中,動彈不得。
「王爺,您這樣做還讓不讓我這個店開了?」她惱怒地推開侍衛群,將孟豪拉出來,推進店裡,「你先回去。」
趙玄宸回頭道:「倘若你下次再逃,我就拆了這家店,到時候別說我沒有警告你。」
她瞪著他的背影,在原地聽了很久,旁邊的侍衛躬身說:「駙馬,請上馬車。」
「我有腳。」她報復性地走過馬車,明知道他在車內等她,明明她的腳疼已經開始復發,就是執意要獨自步行回王府。
馬車似乎開始行進了,走得很慢,就跟在她的身後,不疾不徐的,好像無論她走到什麼時候,馬車都會一直跟著她,無論她走到哪裡,馬車也會一直跟著她,直到她走不動了,停下來,累死在路邊,馬車都會跟著她。
她這時候真懊悔自己當初為什麼沒有跟妹妹一起學點武功,那種可以一下子飛到樹梢上,轉瞬間就跑得無形無蹤的輕功,曾經讓她鄙夷是雞鳴狗盜之徒才學的本事,現在她才知道,那是人在困境之中脫困的最佳方法。
打不過,就逃,逃到天涯海角,不怕他還能抓得到。
而眼下,她沒有插翅飛天的本事,只有把自己的腳活活疼死、累死,才能暫時不去想他,研究他,琢磨他。
走過最繁華的街市,再前面就是寧王府的地盤,但是馬車這時候忽然從後面追上,車門打開,他大步走下來,從後面一把抓住她,將她拖上馬車。
「趙玄宸!」她疼得被迫喊出他的名字,「我不是已經奉了您王爺的指令,要回去了嗎?」
「你想一瘸一拐地進去,然後躺在床上三天下不了地?」他惱怒地瞪著她,以及腳上紅腫起來的那一個大包。
「你就是故意要忤逆我的意思,所以拿自己的身體折磨。」他一手按住那塊紅腫上,手掌裡是不知何時已經備下藥膏,異常的清涼,但是他的手勁很大,讓她又疼得幾乎叫出來。
「你就喜歡自己找條最難的路走,我就讓你走!」
他下手很狠,壓得她終於忍不住叫了出來,叫出來的那一剎那,他已經封住她的唇,按住她的手。
馬車的空間本來很寬敞,卻以為兩個人的掙扎和糾纏而變得狹窄,她的呼吸被堵,胸腔裡憋悶得只想透口氣,但是這個妖孽卻緊緊壓住她,故意讓她喘不過氣,逼得她向她臣服。
她掙扎著,手指可以活動的方寸間摸到一隻瓶子,拿起用力一甩,將瓶子一下子丟到他的身上,力道其實不大,卻砸得他被迫停下動作,兩個人就像是剛剛大戰了一場似的,都氣喘吁吁地盯著對方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