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都死了,還能爬上來嗎?」
「這兒的懸崖不夠深,摔不死人。」單從梁淑妃讓太后將成國公府列入避暑之行的名單,就可以確定梁淑妃不會在宮裡對她下手。不難理解,梁淑妃可以不將皇后娘娘放在眼中,卻不能不在意皇上,而這位帝王可不是迷戀女色的昏君。
「果然是沒見識的村姑,這兒的懸崖深不可測,就算不死人,也只剩半條命。」
「是,我是沒見識的村姑,還望王爺海涵。」若不是看在他維護她的用心上,她一定用銀針扎他,教他閉上嘴巴,人家都不罵她村姑了,他還說個不停。
周璇尹的舌頭打結了,她就是有法子讓他一拳打在棉花上。
眼看就到東安門了,楚意寧突然道:「我們去茗香閣,有話跟你說。」
我們……耳廓雖紅了,周璇尹仍一副愛理不理地點了點頭。
上了馬車,他們來到茗香閣,由後門進入專門議事的廂房。
陳雲川送上茶點,退了出去。
楚意寧便直接了當地道來,「王爺知道我為何出生不久就被送到鄉下嗎?」
「略有耳聞,可傳言終究是傳言,未必屬實。」
「這倒不重要,事實上——我出生不久就遠離成國公府,從此像個無父無母的孩子,若不是忠心耿耿的僕人照顧,如今也無法坐在這兒。不過,王爺只知道一部分,不知道另外一部分,高人斷言的並非只有我的將來,還包括我三妹妹。」
略一沉吟,周璇尹瞬間明白了,「難道她的命格是貴不可言?」
楚意寧似笑非笑地唇角一勾。「王爺真是神機妙算!」
「鬼扯!」周璇尹難以置信,成國公怎麼會如此糊塗?
「是啊,兩姊妹生辰相差一個月,命運截然不同,有點腦子的人都會生出疑心,不過老夫人和國公爺偏偏信以為真,還擔心有人因此危害三妹妹,極力掩飾此事,這是不是很可笑?」
周璇尹微微挑起眉,「你認為這是某人耍出來的手段,目的是將你送走?」
「這不是合理的懷疑嗎?」
周璇尹同意地點點頭。
「過去的事,我原不想再追究,可是淑妃娘娘卻讓成國公府隨太后上皇恩寺祈福,這讓我不能不掛念此事。」有些事不是你不想追究就會消失不見,還不如弄清楚真相,將那筆爛帳算個明白。
「太后要上皇恩寺祈福?」
「王爺不知道嗎?每到季夏,太后就會前去皇恩寺祈福,順道避暑,聽說避暑行宮芳滿園就在皇恩寺附近。」
他知道太后每年的避暑之行,這是例行之事,而太后必會邀他同往,不過,他總是左耳進右耳出,不曾跟去湊熱鬧,當然不清楚避暑之行還包含上皇恩寺祈福……他對皇恩寺很感興趣,她顯然也是如此。
周璇尹略微一想,明白了,「當初為你們姊妹算命的高人來自皇恩寺?」
楚意寧點了點頭,「唯有找出此人,才有機會查清楚當年的真相。」
「知道真相,過去的也要不回來了。」
「我娘如今在府裡的地位不及一個姨娘,我想還她一個公道。」雖然娘貴為侯爺之女,可是性子稍嫌軟弱,無論戰鬥力,或者對林姨娘下意識的害怕,娘都不是林姨娘的對手。如今有她,林姨娘暫且收斂鋒芒,一旦她嫁人,林姨娘的氣焰再度回來,娘豈不是又縮回自個兒的保護殼?
「你想要本王找出這位高人?」
「是,王爺應該比我更清楚如何找人。」
「本王幫你。」
楚意寧愣怔地看著他,沒想到他會如此爽快地答應。
周璇尹又想咬人了,他雖不會期待她開心地撲過來抱人,但也不要這副傻乎乎的樣子,看了真是令人生氣!
「謝謝王爺。」楚意寧終於反應過來了。
「就這樣嗎?不該有更實際的表示嗎?」他真應該好好欺負她,要不,豈不是太對不起她對他的認知——老是翹著屁股對人。
「呃……我如今沒有多少銀子,先欠著。」她突然覺得自個兒很欠扁,開開心心接受他的幫助就好了,何必自找麻煩?
周璇尹不屑地左右看了一眼,不客氣地道:「你就是靠這家鋪子掙個十年,本王也沒將那點銀子放在眼裡。」
「對哦,我忘了王爺很有錢。」楚意寧蔫了,「那王爺想要什麼做為報酬?」
難得看見她這副樣子,周璇尹笑得可開心了,故意一頓,不懷好意地道:「先欠著,待本王好好想想再說。」
「王爺不會……」楚意寧及時打住,不說還好,說了,這位王爺下手會更狠。
「說啊,為何不說了?」可是,他的眼神彷彿在說:若是敢說,本王就整死你。
乾笑幾聲,楚意寧狗腿地道:「我只是想說,萬事拜託王爺了。」
周璇尹顯然很滿意她的態度,點點頭,接著交代道:「記得先弄清楚那個人有何特徵,以便本王找人。」
「是,王爺。」楚意寧忍不住對他吐舌頭做鬼臉。
周璇尹見了一怔,隨即撇開頭,唇角輕輕上揚。他是不是瘋了?竟然很喜歡她在他面前放肆,感覺他在她眼中再也不是高高在上的王爺……雖然他在她身上也不曾看見敬畏之意,可是她對他隱隱透著身份上的拘謹,此刻就不同了,她看他似乎「夫君」更多於「王爺」——言而總之,他對她的表現終於感到滿意了。
第六章 行宮避暑是非多(1)
周璇尹很少作畫,一來不適合拿刀殺人的武將,二來需要平心靜氣。偶爾作畫,他也是力求簡單明瞭,一如他在百花宴上那幅「是花非花,是人非人」,可是今日他卻在湖水亭畫了一個時辰,而且越畫越投入,不過全是花,一株又一株,各有各的姿態和風情,若是教朝陽公主見了,可能會吟上這麼一首——花花花,艷陽是花,船隻是花,湖光也是花,只是看花非花,是人非人,唯見心上人。
「主子今日心情很好。」周峻感動得差一點痛哭流涕,從來沒想過有一日會見到主子如此寧靜祥和的樣子。
「是啊,跟著主子長達十年了,只見過主子刀劍不離手,還未曾見過主子握筆不放。未來的王妃真有本事,有求於主子,還能逗得主子如此開心。」周嶺對楚意寧真的是佩服得五體投地。
「如此說來,再過一年,我們就有好日子了。」
「主子會不會提早迎娶王妃進門?」
周峻驚恐地瞪著周嶺,「這樣……不好吧。」因為主子年紀不小了,不得不趕在明年王妃一及笄就迎娶進門,要不,至少要等到王妃十六七歲。
「你又不是不知道主子的性子,主子今日要娶,誰敢說不?」
「王妃應該不會同意吧。」
「你們兩個在嘀咕什麼?」周靳彷彿幽魂似地站在他們身後,「難道不怕被主子聽見了,慘遭主子當沙包侍候嗎?」
嚇!周嶺和周峻驚恐地轉身瞪著周靳,「你幹啥站在這兒嚇人?」
周靳臉色一沉,「你們兩個警覺性越來越差了,是不是想再回暗衛營訓練?」
周嶺討好地嘿嘿一笑,「是你越來越厲害了。」
周峻點頭附和,「是啊,我們哪能與侍衛長相提並論?」
「雖在王府,但是侍候主子就該時時提高警覺。」
兩人連忙恭敬地應道,「是。」
他們說了一會兒,周璇尹竟然毫無所覺,依然專注地揮筆,周靳稀奇地道:「主子從宮裡回來後就在這兒作畫嗎?」
雨人很有默契地點頭道:「主子今日心情特別好。」
周靳微微挑起眉,走到周璇尹身側,看著案上的那幅畫,唇角抽動了一下,第一次見到如此稀奇古怪的畫,這是因為主子心情特別好?
「本王畫得如何?」周璇尹也許沒留意他們的竊竊私語,但是依然能感覺到周邊氣息的變化,多了人,少了人,他很快就能夠察覺。
頓了一下,周靳避重就輕地道:「主子絕少以花入畫。」
「人的興趣會改變,你不會嗎?」
「不會,卑職還是喜歡王爺的駿馬圖。」
遇到這個死腦筋的,周璇尹作畫的心情蕩然無存,索性擺了擺手,跳入主題,「是不是有好消息了?」
「卑職並未在皇恩寺尋到李東的行跡,可是發現一個很有趣的地方。」
周璇尹放下狼毫,接過總管張晏遞來的熱毛巾,拭淨雙手,扔還張晏,轉身走到圍欄旁眺望王府最大的荷花湖,周靳亦步亦趨地跟在身後。
「什麼樣的地方?」
「皇恩寺有一座藥園,種植相當多的草藥,乃皇恩寺主要收入,這是眾所周知,卑職因此不曾留意藥園,可是那日看見有人鬼鬼祟祟地從藥園出來,便生出好奇,潛入藥園查看,卻意外發現藥園的後方有一座吊橋。」
「吊橋?」周璇尹的眼神轉為銳利,看得出來他的興致來了。
「是啊,吊橋並不長,但是吊橋的旁邊有一間茅草屋,屋裡燈火通明,卑職擔心曝露行蹤,不敢再靠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