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可以放手,毫無所求的放手。
易峻威走出書局,開車繼續上路,車速平穩,臉上的表情也沒有太大的變化,還能靜心聆聽音樂。是的,他向來冷靜過人,很快就能從失控中恢復,絕對不會被小小的感情波折給擊敗。
不久後,到達目的地,進入一座豪華別墅,開門迎接他的是剛回到家的江瑞明。
「老兄……呃?」
「你的臉色有必要這麼難看嗎?」他瞥了好友一眼。
「因為你的臉色更恐怖,冷靜得太過可怕是一種病態。」對他太瞭解,不被偽裝給欺瞞,江瑞明退後讓他人內。
「是來找你敘舊聊天,別一臉我有病似的反應。」他說話語調一樣平板。
「都是老朋友了,你不需要在我面前裝作若無其事,有什麼事就敞開心房直接說。」江瑞明為他倒了杯茶水。
「想當我的心理醫生?」
「是啊,先掛號付費。」江瑞明說著冷笑話緩和氣氛。
他還當真取出皮夾付錢。「那我想掛精神科。」
「喂!」
易峻威嘴角勾起自嘲的笑。「聽說你被女朋友拋棄,心情很差,所以我特別趕過來看你。」
「啥?我哪來的女朋友,你真的發神經……」超強的默契讓江瑞明意識到他的言下之意,「難道你們弄假成真?!」這下可跌破了他的眼鏡,想不到才幾天不見,這兩人的關係竟有如此大的變化。
「我是瘋了……」
「看樣子你很認真,一頭栽進去,而她恢復記憶立刻拋棄你?」
「她一樣記不得從前的事,諷刺的是我愛上她之後,才知道她有個未婚夫,我只是別人的影子。」易峻威聳肩冷笑,一臉無所謂。
「也許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樣——」
快一步打斷好友的話,他不願被打動又產生希望。「我決定放手。」
「建議你不要悶著,儘管發洩出來。」江瑞明不願見他過於消極。
「我知道,所以來找你。」
沒由來的發寒。「等一下,讓我想想有什麼好藥方可以根治你的問題。」
「陪我下棋。」取出剛買的象棋,攤開木製棋盤,易峻威開始排棋子。
「不!還有很多好的發洩管道,唱歌、運動……藉酒澆愁也成啊。」勾起多年前墜入象棋地獄的噩夢,江瑞明的反應可激烈了。
「都不適合我。」
「送你安眠藥如何?」
「庸醫!偽八進九。」棋子移動,殺氣肅然,易峻威的眼睛泛紅,渾身散發出一股令人窒息的壓迫感。
「喂……」
防得無懈可擊、攻得咄咄逼人,可憐的江瑞明陷入絕境,屢戰屢敗,橫死在沙場上不知幾回,而這夜還漫長得很。
老天哪,他又不是那可恨的未婚未……太殘酷了,真是誤交損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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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峻威?」
少了他,整個屋內空蕩蕩的,唐艾欣定到客廳望著牆上的時鐘。
「都一點了還沒回來,他那被拋棄的朋友心情一定很差,那人會不會是江醫生啊?好可憐。」她轉身想回房間繼續睡覺,「困得睜不開眼來,啊——」她打了個哈欠。
忽地,她的頭部一陣疼痛,數道模糊影子閃過腦海。
被痛楚凌遲,她手扶著牆,無力的坐在地板上。「又來了。」
這兩天,她的頭老是突然犯疼,隱約好像能想起從前的事,可惜她老是捕捉不住一閃即逝的畫面。
「唐艾欣你要努力點,快快想起與峻威的回憶,好給他一個驚喜。」敲了敲額頭,她滿心期望能早點恢復,再疼再痛都要想起來。
她和峻威的感情愈來愈好了,如果擁有完整的記憶,那會更完美……思及傍晚的熾熱擁吻,她的體溫節節升高,肌膚泛紅,觸摸胸前的吻痕,身體彷彿又要再次為他所燃燒。
「身體好燙啊。」必須降溫才行。
她猛地站起來,想去浴室洗把臉,不料卻一頭撞上釘在牆上的櫃子,痛得跌回地上。
「峻威……好痛好痛啊……該死的……」劇烈的痛楚襲來,咒罵聲逐漸微弱,她暈厥了過去。
最討厭他了!
大她六歲又怎樣?憑什麼要她喊那人哥哥啊?!
人人都將她捧在掌心裡呵護,而那個叫易峻威的拖抽瓶偏偏不把她當一回事。那傢伙明明窮酸得要死,沒父沒母沒人疼,不知哪來的傲然氣勢竟可以壓過她,也不摸著良心想想,吃她家、用她家的,態度還不卑微一點。
她簡直恨透了易峻威!
她唐艾欣可比高貴的公主,可他每次見到她,態度就彷彿見到次等平民似的,避之唯恐不及,不屑正面相對,對她說話一定是尖酸刻薄再加諷刺,對別人說話卻是捧上陽光笑臉。
氣死人了!絕對要整死他,讓他明白誰才是真正的次等平民……
那傢伙搬走了,聽說要自食其力、半工半讀,她聽到這消息差點笑到肚子痛,一個剛畢業的高中生能幹麼?
這幾年來,爹地不知送了多少錢給他,起碼足夠讓他買棟豪宅當大少爺了,他竟然想自己打工賺學費,根本是騙人的屁話。
嗯哼!她就蹺著二郎腿等著看他回來拿錢,可是兩年、四年……幾年過去,依然不見易峻威求助,接著聽說他進入美國科技聖地硅谷,以後再見到那傢伙的機會應該是等於零了吧。
好悶喔,那微賤的次等平民都能鹹魚翻身當電子新貴,那自己呢?她百般無聊隨筆塗鴉,第一次對自己的未來感到茫然……
不知昏睡多久,她輾轉醒來,呆坐在冰冷地板上,過往記憶如影片一一播放,她恍惚的眼神逐漸清澈。
「這是哪裡?好爛的房子……啊啊啊……」
記憶如拼圖拼湊完成,這段不可思議的日子,讓她忍不住放聲尖叫。
「怎麼可能?太寒酸、太可怕了,這不是人過的生活吧?!」她慢慢站起來,來回在客廳、廚房不停躁動走著。「堂堂國際集團的公主竟然淪落至此……易峻威?!」
吼!她想起了所有的事情這全是他一手導演。
「你這個可惡的大騙子,我恨死你了。」她衝進他的房間,想把他揪起來痛打一頓,可恨的是那傢伙還沒回來。「很好,敢騙我就要有承受的勇氣!」
瞥見吊掛在床邊的牛仔褲,暴跳如雷的唐艾欣更火了。
她想也不想就衝到客廳,拿起剪刀打算將褲子剪得稀巴爛。「我剪我剪……我剪不下去啊,為了買這件褲子,我替好多入畫畫才存到錢的。」她抱緊褲子,因為自己偉大的犧牲感動到幾乎快痛哭流涕。
但是,想起自己屈才在公園畫畫,她的怒火再度飆升。
「混蛋,本大小姐不但是漫畫天後,還是個曠世繪畫天才,竟然幫人畫一幅畫才八十元,恨哪……還是不值錢的新台幣。
「易峻威你還不給我滾回來!」她惱怒的想重擊桌面出氣,拳頭卻及時停下。
屋裡的傢俱、擺設全是他最愛惜的,有著紀念易爸爸、易媽媽的意義,可破壞不得啊。
「都什麼時候了,還在替他顧慮,不……我才不屑煩惱他的心情,只是這一拳打下去我白嫩的手會痛的。」
她左右張望,目標鎖定他的筆記型電腦。
「哼哼!摔爛它、搞壞硬盤,我就看你的心痛不痛。」
粗魯的拿起筆電,雙手高高舉起,片刻後她的雙手酸死了,電腦還安然無恙,腦海裡全是物品與心血的價值。
「這是拿去捐給育幼院好了。」
天哪!她好累喔。將筆電歸回原位,她擦了擦汗水,正想著要另尋可發洩的物品。
猛然,唐艾欣美眸瞠大,觸及頸部的手背燙得過火,她拔腿就住外奔,跑到有鏡子的客廳,拉開衣領,這下聲音全卡在喉嚨,她再也叫不出聲。
燈光通明,吻痕在白皙肌膚上格外鮮明,粉色痕跡如蝶兒飛舞落在胸脯,易峻威擁吻她時的激情狂濤再次席捲而來。
唐艾欣清楚感受到男性氣息,他的沙啞嗓音在耳邊迴繞,還有自己嬌喘的吟哦聲,對他的渴望仍在血液裡流竄至四肢百骸。
如果那時沒有停下,他們是不是已經上床……
她癱軟坐倒在地板上,茫然無頭緒。
你在誰的懷裡?
誰在吻你……在你心裡我是什麼人?
答應我要永遠記住這一刻……
短短的時間內,她的世界被顛覆了好幾回,怒氣翻騰,又因為他而臉紅心跳,這種情緒好亂好複雜,弄得她分不清、看不真了。
忽然她笑了,高貴的公主仰起下巴。「要我永遠記住?是知道紙包不住火,所以先討免死金牌嗎?準備把一切過錯推說是我自願?!」
是的,一定是的!
易峻威趁著她喪失記憶,把她當傻子惡整,刻薄待她、讓她吃盡苦頭,最後還利用她的無知與信任,玩弄她的感情。
「太可恨了!竟然這樣玩我,還奪走了我的初吻,混賬……」
視線迷濛泛起霧氣,唐艾欣不容許自己示弱哭泣,硬是逼退了淚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