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非出了這樣的亂子,我還不曉得師父對於前朝之事如此瞭解?」葉丹楓漫不經心的瞥了身旁的英俊大叔一眼。
不知不覺,日月已交替,暗沉下來的天色覆蓋大地。
「豈止瞭解,前朝的龍脈在哪,我都一清二楚,你取藥過程中,若是見到什麼財寶,別客氣,順手牽回來,反正他別的沒有,寶藏非常多。」
「師父,我可能快死了,人生已是無望了,回不回得去都有問題,你腦子裡還惦記著什麼財寶?」葉丹楓不悅的將目光移向林中,驀地,記起他們家徒四壁、生活清苦……
無意識的回頭打量著身形消瘦的師父,她悵然一歎。「倘若我回得去,並發現了財寶,我會聯繫你上門,我們一起打包帶走,人多力量大,好吧?」
「你也真夠貪婪啊!」師父憋著笑,順口叮嚀道;「只有三個月的時間,找不到藥服用,神仙也救不了你,別浪費生命啊!」
「你乖乖回家等我吧!」葉丹楓沒好氣的揮手,朝著戰鬥終止的兩個男人漫步而去。
林中央,兩敗俱傷的男子們憑著所剩無幾的力氣背道退離,卻在走出林子前,約好了似的雙雙倒地不起。
傷痛奪去了他們所有的力氣。
兩人難以動彈,隔著遙遠的距離,各自待在一方休息。
葉丹楓邁步前進,首先看到的是平躺在林子東邊,閉目昏迷的男人。
月光灑在他身上,照亮了他被刀鋒劃破的衣衫內──傷痕纍纍的身軀。
她無聲湊過去,低頭端詳。
此人並非趙凱音,而是趙凱音的敵手。
近看之下,葉丹楓略感驚艷,這個長髮及腰的男人俊美得令人心醉。
可惜,她的目標不是他。
否則,待在如此貌美的男子身邊,有賞心悅目的美色一飽眼福,縱使病毒纏身,她也不會太煩惱吧?
「宿命果然是殘酷的,事與願違啊!事與願違。」葉丹楓惋惜的掏出水袋和一瓶強身靈藥放在男人手邊,暗自祝福他能繼續活下去。
當她轉身走遠,躺在地上的男人慢慢張開眼,注視著她輕靈的身影。半晌後再看向手邊的藥物,男人幽暗的目光逐漸的轉為清澈。
林的西邊盡頭處──
趙凱音手按左肩,捂著從傷口湧出的鮮血,背倚大樹側坐著;身上的絹衣染滿了朵朵嫣紅血花,俊秀的容顏顯得一派雲淡風輕,像是踏青遊玩有了倦意的文弱書生,不帶絲毫危險氣息。
忽地,一陣倉卒的腳步聲從東邊傳來,慢慢逼近他。
負傷的趙凱音微微挑眉,抬眼望去──
出乎意料的,一道窈窕身影在他眼前漸漸變得清晰。
「怎麼回事,到處都是死人?」葉丹楓的驚呼聲,徐徐飄過天際。「這裡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她像是誤入戰場的無知少女,惶恐的奔走,不慎闖到趙凱音身前,見到重傷未死的他,她十分錯愕。「你……還活著嗎?」她無措的走到他跟前。
趙凱音觀察她在月光下明麗的容貌,從外表看,她有十八、九歲,杏眼豐唇,膚白如雪,過於鮮明的五官不像中原人,流露出幾分異域風情。
「需要我幫你嗎?」承受注視的同時,葉丹楓謹慎的端詳著平靜的男子。
他慈眉善目,清俊而雅致,渾身散發出迥然於內在性情的聖潔氣息,恰似天仙。
然而提起「修羅會」,天下皆知它是何等暴虐殘忍的組織,作為首領的趙凱音自然與聖潔無緣。
「這林子裡怎麼會滿地死人,你是否遭打劫了?」葉丹楓蹲在趙凱音身旁,眨了眨不解世事的眸子,表現得慌張,但十分和善。「你傷得不輕,隨我回去吧!我住山下,懂一點醫術。」
「呵。」趙凱音聽了她的話,發出意味不明的笑。
「你笑什麼?」早知此人難以親近,葉丹楓自認裝得夠庸俗無知了,應當不會引起他的戒心!
「姑娘有膽量隻身一人行走在屍橫遍地的樹林,若非太愚蠢,便是對自己的身手相當有信心?」言談間,毫不掩蓋對她的置疑。
葉丹楓天真無邪的回道;「我習慣在黃昏時來採藥,走到附近,聽見打鬥聲就過來觀望。雖然情況令我恐懼,不過念及有性命垂危之人急需救助,我的醫德絕不允許我逃避,置之不理!」
這番大義凜然的話若是讓她師父聽了,必定會痛哭涕零,生來只愛鑽研毒術的她,原來也是有救死扶傷的醫德啊!
「你是大夫?」
「嗯。」葉丹楓狀似不經意的瞧向他受傷的肩膀,擔憂道;「你在流血。」
她不慌不忙的取出藥布,猶如稱職的醫師般準備為他處理傷口。
趙凱音在她伸手過來的瞬間,略微移動,卻又立即停住,等待她的觸碰。
「我……不會傷害你。」葉丹楓頓了頓,正視他沒有情緒的眼眸,看不清他的神色。
他似乎有點頭,允許她動手。
她沒看清楚,兀自提起勇氣觸摸他破裂的衣裳,端詳他受了劍傷的肩膀。
柔暖的月光照耀著葉丹楓專注的容顏,將她和煦的目光染得溫柔明媚,恰似一股舒暢人心的溫泉。
被她注視過,再疲憊僵硬的身軀也變得舒適柔軟。
晚風吹起了趙凱音及肩的髮絲,調皮的飄蕩,搔過他秀美的臉龐,他垂下視線,望著全神貫注的葉丹楓,禁不住回憶起他的人生中還有誰……曾這般溫柔的對待過他?
「我在林子另一邊遇見一位男子,他忽忙的跑開了。」葉丹楓動作輕柔的止血上藥,虛偽的問;「那是你的同伴嗎?」
「敵人。」趙凱音溫和的俊顏上,一雙黑眸隱隱閃出血光。「他傷得比我重,居然逃得掉?」
葉丹楓不好意思道;「我看他傷得嚴重,給了他定神續命的藥。」
「……真是善良。」樹葉的陰影隨風擺動,籠罩住他的身軀,俊秀的男人唇角悄悄上揚。
包紮好傷口,葉丹楓擦擦手,朝他露出一個能令冰雪融化的笑容,如聖人一般純潔。「還疼不疼?」
她相信無論多麼剛強的人,在無助之際,受到如此溫情和善的對待,必定都會感到動容吧?
趙凱音慈善的面目盪開了同樣柔和的笑意,回道;「多謝你的醫治。」
這種態度正是她所需要的……他的神色已經沒有絲毫的敵視與戒備,她算是成功接近他了?
今後,她能順利留在他的身邊,循序漸進的說服他給予她解藥了?即使說服不了他,只要能留在他身邊,總有機會能取得她的救命之藥!
葉丹楓愈想愈美好,正在暗自欣喜,冷不防的,胸口傳來一陣巨痛──
下一瞬,她窈窕的身子陡然往後飛去,砸在後方粗壯的樹幹上!
強烈的痛楚霎時粉碎了她美好的表情。
「你……」葉丹楓睜大了驚奇的眸子,無法置信的瞪向傷害她的男子。
趙凱音攻擊她的這一掌至少灌注了七成內力,震得她渾身發麻,鮮血不斷自口中湧出,狼狽至極。
「為什麼?」盯著笑容可掬的男人,葉丹楓強忍住憤怒,從未見過如此冷血之人,恩將仇報、笑裡藏刀,他沒有良知嗎?
「掃開身邊礙眼的塵土需要理由嗎?」趙凱音緩緩立起身,秀麗的面貌在月光照拂下,露出孩童般調皮可愛的風情。
隨著他的靠近,葉丹楓暗咒一聲,拚命往後退,虛弱又無助道;「你想做什麼?別過來!」
「姑娘可曉得,你冷靜的醫療手法與一開始表現出的驚慌,非常不協調。」
「你太多疑了,你以為我想對你做什麼?」
「誰知道呢?這世上什麼人都有,姑娘是屬於哪一種呢?」
「我是大夫,救人時,自然得冷靜下手啊!」
「哦?」
從他身軀散發出一股陰暗氣息,覆向她顫慄的身體。「你、你別再接近我!」
「主上──」
正在此時,一群人飛快趕入林中,終止了趙凱音逼近葉丹楓的步伐。
他頓在葉丹楓一步之外的距離,轉頭望向遲到的部下。
「你們來晚了。」平淡的聲音無喜、無怒。
「主上贖罪,路上埋伏無數,我等……」
「解釋的話,我不想聽。」趙凱音截斷回復,目光重回到葉丹楓充滿戒備的俏麗容顏。
她屏息,盯著趙凱音舉到半空的手──緩緩放回腰側,而不是直取她的首級,她不安的預測,他何時會再出手?
「山下有住戶嗎?」趙凱音掛著慈善的笑,問著戰戰兢兢的部下。
坐轎子上山的他,未曾注意到附近住了什麼人。
部下們遲疑片刻答道;「有,看見兩三間房屋。」
「真的只是大夫?」瞥了瞥覆住肩傷的布條……趙凱音不得不承認,葉丹楓的醫藥品質優良,他已感覺不到任何疼痛。
「既然不相信我,何必讓我包紮傷口?」葉丹楓悶著聲問。
她的呼吸紊亂,略有起伏的胸並未留下趙凱音威力十足的掌印,但他給予的破滅性衝擊,正在她體內狂亂的震盪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