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身上怎麼這麼燙?」他很少生病,青金人體格強健,他也沒見過他的那些女人患病過,眼前這個小女人竟然被自己寵幸一次就病倒了,真這麼嬌弱嗎?
他心裡一邊感歎,一邊憐惜的把她整個人小心翼翼地抱進寬厚的懷裡,低頭看著她可憐兮兮粗喘著氣的模樣。
「小可憐,鼻子都塞了,喘不過氣了吧?」
「爺,好難受……」
「同福,趕緊去找宮裡最好的御醫,快些。」
同福一直在外面守著,想是伺候大汗的文才人身上不爽利,這三更半夜的,就算去叫人,來回也要不少時候,於是回稟道:「回大汗的話,因為前段時間狀況特殊,太醫們都不在宮裡輪值留守了,現時去叫只怕會耽誤,宮裡有其他懂醫的嬤嬤,先讓她們看看,太醫叫來了也不耽誤。」
文知藝在裡面聽到了,昏沉的腦子此時也不糊塗,她拉拉鬼戎的手,得到他的注意後方道:「爺,奴有個奶娘陳嬤嬤,略通女科醫理,奴也讀過些醫書,先使她和奴的貼身宮女來便是。」
鬼戎點頭,「同福,去叫以前文才人身邊伺候的陳嬤嬤和貼身宮女來。」說完還不忘加了句,「也傳令去叫最好的太醫來,若有延誤格殺勿論!」
同福領命而去,出去時一摸腦門,滿頭冷汗。這位新主子性子蠻橫,不好伺候啊!
這一去就折騰了半個時辰,鬼戎有些不耐煩,正要找人去催促,同福終於帶著陳嬤嬤和文畫回來覆命了。
只見他衣衫都濕透,照以往,這樣在皇帝面前伺候是不合體統的,但拖延了時辰,新帝若要拿他問罪,他可擔待不起。
「大汗,她們兩人被關進了柴房又沒幾個人知曉,讓奴才一陣好找。」
鬼戎上前一腳就把同福踢翻在地,「文才人這裡病著,你這奴才手腳不俐落,還要給自己找借口?」
「大汗饒命,大汗饒命!」同福拚命磕頭,頭都磕出血來。
文知藝看不過去,素手揪著他的袖子,柔聲勸道:「也不是他想這樣的,陳嬤嬤和文畫是因為我的緣故才被關起來,宮裡現在百廢待興,亂點兒是正常,他也不容易,看,滿頭大汗的,大汗就饒了他吧。」
她在人前便不再自稱「奴」和「爺」,於她,是為了自己所剩無幾的尊嚴,於他,卻覺得那兩個稱呼是閨房中的情趣,是她對他的暱稱,無形中讓他覺得很是親熱。
他拍拍她的手,點點頭,對同福冷聲訓斥,「看在文才人的面上,本王暫且饒了你,還不快把人帶上來!」
沒一會兒,陳嬤嬤和文畫就低伏著頭,雙手垂下,進來跪在下面。
同福還在尋人的時候,鬼戎就一直坐在床邊守著文知藝,自己親自用冷水給她擦額,雖然動作一點都不熟練,還把她弄得很疼,文知藝卻一點也不埋怨,反而覺得心頭有點暖暖的。
只是看兩個從小相伴的人來了,雖不是親人也勝過親人,她克制住要自己不要流淚,想跟她們說些體己話,於是就想把眼前最礙眼的人打發掉。
她晃晃他的手,輕聲道:「爺,讓她們伺候我就好了,以你現在的身份,在後宮久留不是好事。」
更何況都這時辰了,他若想做個好皇帝,應趕緊在龍椅上讓朝臣叩拜才是。
鬼戎顯然也聽懂了文知藝的暗示,不過他心中覺得有些稀奇,一般的女人,這種時候可是想盡辦法要留他下來,她倒好,竟把他往外面推。
他笑著揉揉她的小手。「怎麼,嫌本王煩了?!」
文知藝一臉惶恐,眼裡的淚也不克制了,直接落下來,搖頭小聲道:「奴怎麼敢,奴怎麼敢……」
見她這樣,他又覺得心疼了,粗魯地把她臉上的淚擦掉,口氣不好的道:「怎麼說哭就哭,連玩笑都不能開?不許哭!」
莫名的,他就是不想被她趕走,也不願看她流淚,他沒哄過女人,從來也都是慣於發號施令的,這時候自然也只懂得下令。
這男人也不想想她是因為誰才受盡苦楚,自己身體本就不舒服了,還被他這樣說,自然委屈道極點,不過簡單的一句玩笑就鬧成這樣,可見他們相沖。
文知藝想著,也不敢怎麼樣,淚也不敢流了,只斂下眼,咬著唇看向別處,不再看他。
鬼戎一陣心煩意亂,又不能朝她發火,只好大聲吼下面跪著的奴婢。
「叫你們來就是給你家主子看病的,哪個會看病,快點過來!」
陳嬤嬤趕緊從地上爬起來,手腳都在顫抖,匍旬著上前,把文知藝全身看過一遍,又叫她張嘴吐舌頭,看完了,這才又趴到鬼戎的腳下,盡力用平靜的聲音稟報,「回大汗的話,主子這是飢餓疲乏引起的氣血虛弱,又感染了少許的風寒,奴婢尋些藥熬給主子服下,今兒晚上發發汗,明日就能好了。」
鬼戎隨意點點頭,陳嬤嬤就出去備藥了。
他轉頭,見她還是不看他,不由得氣悶,站起來大步走到門口。
文知藝以為他要走了,抬起頭看他背影,沒想到鬼戎卻突然轉了個身,正好看見她又把頭低下去的小動作。
她是怕他離開吧?
思及此,心裡又莫名有了些歡快,對跪在地上的文畫說:「去,問一下太醫到底來了沒?再給你主子看看也保險些。」
文畫領命,也退了出去。
文知藝傻眼了,怎麼好不容易見到兩個舊僕了,就這麼快又被打發?
鬼戎重新坐回她身邊,一手拉著她的小手,一手挑起她的下巴。
「你病著,哭多了對身體不好,你既跟了本王,你的爺就不會不管你。在這宮裡好好住著,該你有的地位本王一定會給你,你只管乖乖給本王生個兒子,嗯?」
前面幾句還算正常,一聽說什麼生兒子的話,文知藝就羞得臉頰嫣紅,抬眼瞥他一眼立刻又斂下,不好意思點頭。
「怎麼不回答?到底答不答應?!」鬼戎唇上帶笑,有些無賴地把她攬進懷中,逼著她回答。
被他逼得無法,她只能胡亂點幾下頭。
「沒有誠意,本王要你親口說出來,願不願意?嗯?」一邊說,一邊又咬上了她的耳垂。
麻癢難耐,掙又掙不過,文知藝只能順了他的心,「嗯,奴答應。」
沒想到這還沒完,他逗弄她上了癮,她害羞嬌怯的樣子讓他喜愛不已,便又繼續逼問道:「你願意什麼?願意給本王生兒子是不是?」
這討厭的人,有完沒完?
文知藝心裡生怒,卻不敢表現出來,再不肯應承這句話了,緊緊閉著眼睛,無論他怎麼哄怎麼鬧,就是死死不開口說話。
鬼戎逼著逗著,直到太醫來報,陳嬤嬤也煎好了藥,他才放過她,然後去大殿進行自己在這裡的第一次早朝。
太醫為文知藝把完脈,得出的結論跟陳嬤嬤相同,在詳細問了陳嬤嬤煎的草藥成分後,他又加了幾味滋補的藥材,叮囑下次再加進去熬煮即可。
「多謝太醫。文畫,去送送太醫。」
文畫領著太醫出去,陳嬤嬤趕緊端著藥碗上前,待文知藝接過後,她拿巾子為主子擦汗,心疼地說:「小姐,你還好嗎?」
叫才人已經不適宜了,可畢竟還沒個名分,便用文知藝沒出嫁以前的叫法,反正也沒外人。
她說著眼淚就流下來,看這情形,她不用猜也能知道,自家的小姐是被那個蠻族大汗給收了,心裡難過,又不敢太過分,畢竟這已不是前朝,現在青金人才是真正的主子。
文知藝也有滿腹的委屈,連藥都忘了喝,哭得不能自已。
「小姐,莫哭莫哭,奴婢看大汗對你還不錯,快些把藥喝了,要奴婢說其他都是虛的,自個兒的身子才是最要緊的。」
文知藝哭著點點頭,一昂頭就把一碗藥全灌了下去,那藥苦得要命,她卻眉頭都沒皺一下。
放下碗,文畫也來了,還沒到床前,眼睛就紅了,三個女人抱著哭了一場,也不敢太放肆,小聲嗚咽著,哭了小半個時辰。
陳嬤嬤到底年紀大,能沉得住氣,擦了眼淚就勸說起來,「文畫,你莫再惹小姐哭了,到底我們都保全了性命,最艱難的已經過去了,以後還怕什麼?」
她又勸文知藝,叫著她的乳名,「藝娘,你聽嬤嬤的,大難不死必有後福,現在可能艱難了點,但我們是女人,這都是命,既然身子已給了大汗,就好好服侍他,莫學那些沽名釣譽的人,光想死後留個好名聲,死倒是容易,頭一碰眼一閉,什麼都沒了,還不是怕死不了活著受罪?」
「嬤嬤,我明白。」文知藝擦擦淚,繼續道:「若是值得的人,我定是拚著命不要,也斷不會再從了第二個男人,可為了廢帝和我的父親,值得嗎?」
她嘲諷一笑,續道:「我不會死,我死了姨娘要怎麼辦?她是這個世上唯一對我好的人,我也是她活在道世上唯一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