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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頁     梅貝兒

  面對納爾圖的咄咄逼人,毓齡怔了一下。「因為你天亮回來,看起來好像很累,才想等你睡飽再說。」

  「為什麼要讓他進府裡?」納爾圖嗓音帶著強烈的質問。

  「因為他說非見到我不可,如果不讓他進來,不就表示心虛了,所以我才會答應。」她耐著性子解釋。

  他沉吟一下。「你們談了些什麼?」

  「也沒說什麼,他不過是想試探我是不是真的不記得以前的事,還說希望我有空的話去探望他的額娘,只有這樣而己。」毓齡也是有問必答,不希望他們之間再有謊言。

  「就只有這樣?」納爾圖的口氣明顯存疑。

  毓齡回想一下對話,然後點頭。「嗯,就只有這樣。」

  「為什麼要親自送他到門口?」他緊接著又問。

  「那是因為……」毓齡試著解釋當時的狀況。

  他衝口而出心中最在意的那一段。「府裡的下人都在傳著,你和景瑛貝勒在府裡摟摟抱抱,是不是有這回事?」

  聽到納爾圖居然會這麼問,毓齡先是錯愕,接著臉色一片慘白,兩眼直直地瞪著他,就是不回答。

  納爾圖握住她的肩頭,怒聲命令道:「說話!」

  「你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嗎?」毓齡心如刀割地問。

  他不假思索地回道:「當然知道!」

  「你既然知道,就不該這樣問我……」她從來沒有這麼生氣過,掄緊的拳頭還微微發抖著。「你在懷疑什麼?懷疑我和那個貝勒爺趁你不在家,做了什麼對不起你的事嗎?」

  「所以才要聽你的解釋,只要你回答沒有,是有人造謠生事,全是胡謅的—」納爾圖還沒說完,就被她打斷了。

  「這樣你就會相信嗎?你已經懷疑了,甚至已經認定發生過那種事,那麼為什麼還要特地來聽我解釋?這根本就是多此一舉,我也沒必要回答這個問題。」毓齡眼中閃著淚光,是氣憤,也是委屈。

  原來他們之間的「信任」是這麼脆弱不堪,原來光只有愛還是不夠的。

  毓齡還以為他可以把自己和琳寧格格分得很清楚,看來全是她的自以為是,納爾圖並不這麼想。

  偏偏她最在意的是這個男人的想法。

  「我只是想聽你親口說……」納爾圖似乎有些清醒了。

  她瞪著面前的男人,望進他的眼底,心痛地問:「納爾圖,你現在看到的是誰?是禧恩的額娘,還是我?」

  納爾圖大聲地吼道:「當然是你!我不會把你們弄錯!」

  「真是這樣嗎?」毓齡的心卻冷到了極點。「我認為你現在看到的並不是我,而是那個背叛你的琳寧格格。」

  「當然不是!」他大聲駁斥。

  「就因為我是附在琳寧格格身上,你就把我當成是她了,可是我不是她、我不是她……你聽清楚了投有?」她朝納爾圖吼著,淚水也無預警地往下掉。

  「你以為我喜歡這張臉嗎?我告訴你……我痛恨這張臉……我恨不得可以做整容手術,把這張臉換掉……」

  毓齡的情緒整個崩潰了。

  為什麼她那麼努力燭證明自己和琳寧格格是不一樣的,到了最後還是得不到納爾圖的信任?

  「我為什麼要附在一個這樣的女人身上?和碩格格有什麼了不起?有個當親王的阿瑪又怎麼樣?隨便在誰身上都比她好……就算醜一點老一點都沒關係……」毓齡開始嚎呵大哭起來。「我只想當我自、己……我不叫琳寧……我叫蘇毓齡……今年二十二歲……住在台北……」

  「毓齡!」納爾圖嚇壞了,一把將她樓進懷中。

  「不要碰我!」她用力推開他。

  納爾圖真的慌了手腳。「我從來沒有把你當作她,我只是聽到景瑛貝勒來過,聽到你親自送他到門口,聽到那些謠言,一時衝動……」

  「就算是這樣,你也應該相信我,因為我不是禧恩的額娘,絕對不會做出傷害你的事!」她尖銳地指控。

  納爾圖用力扣住毓齡的肩頭。「真的不是這個原因……」除了這麼回答,一時之間,也說不出個所以然。

  「不是這個還會是什麼?如果是本來的那個我就不會發生這種事……你能夠體會這種心情嗎?」毓齡淚如雨下地喃道。

  見她哭成淚人兒,納爾圖巴不得揍自己幾拳。

  為什麼要這麼衝動?為什麼馬上來質問她?

  明明說過相信她不是嗎?心裡也很清楚她不是禧恩的額娘,可是為什麼還是沒有思慮清楚再問?

  「毓齡……」他試圖亡羊補牢。

  彷彿所有的力氣都耗盡了,也哭累了,毓齡臉上掛著淚痕地看著他,「這幾夭我會跟禧恩睡,不回房了。」

  「我不答應!」他神色倏變。

  「請尊重我的決定。」毓齡有著少見的堅持。

  「難道非得這麼做不可?」納爾圖氣惱地吼著,「你是我的福晉,就該待在你該待的地方……」

  毓齡像是心灰意冷了。「我不想跟你吵架,也不是故意要鬧彆扭,或是像禧恩的額娘那樣,因為不想跟你做夫妻而分房睡……」

  「你不是說過不要逃避,這樣是解決不了問題的。」他怕一旦分房睡,兩人之間的感情就再也回不來了。

  她吸了吸氣。「我不是在逃避,而且我也告訴你會睡在禧恩的房裡。並不是故意躲著你……」

  「我不明白這麼做有什麼意義,難道分房睡就能夠解決這些問題嗎?」納爾圖不想因此而失去她。

  「因為……我害怕你在看著我的時候,其實看到的是禧恩的額娘,會不會以後只要跟男人說話,你也會像剛剛那樣懷疑我……」毓齡神情淒楚。

  他的表清像是突然挨了人家一拳。

  「我從來沒有把你當成她!」納爾圖提高嗓門吼道。

  毓齡唇忍不住顫抖著。「可是……我己經對自己沒有信心了……你根本就不瞭解我的心情……」我好不容易堅持到現在……一直告訴自己就算她做錯了事,也都和我沒關係,我可以用自己的方式來修正別人對她的看法……可是一個人的忍耐是有限度的……」

  「毓齡……」他恍然明白,心也跟著抽緊了。「是我不好,是我沒有替你設想周到……」

  雖然在還不知道毓齡不是禧恩的額娘之前,也曾錯怪她,把過錯都加諸在無辜的她身上,卻從來沒有真正設身處地地幫她想過,單純善良的她是不是承受得了一個又一個的罪名。

  想到這裡,納爾圖不禁眼眶發熱,好像有什麼要奪眶而出。

  「那些事又不是我做的……這樣真的很不公平……我為什麼要受這種罪?當初還不如死了算了……」話聲方落,嬌軀就被狠狠地摟住。

  「不許這麼說!」納爾圖驚懼地低吼,就怕閻王爺真的把她收走,或是和禧恩的額娘交換回來。「你可以不回房睡,但是不要說出這種話……」

  毓齡因為他的緊抱,滾下更多的淚水。「好,我不說……我真的好累,先回禧恩房間了……」得不到納爾圖的信任,讓她失去了前進的動力,讓她不知道該怎麼走下去。

  看著她離去,納爾圖卻無計可施,氣自己太過衝動,這樣胡亂冤枉她,一切都是他咎由自取。

  他用力地將拳頭打在樹幹上頭,一拳不夠,又是一拳,直到右手的指節都紅了、腫了,甚至都流血了。

  不知在荷花池畔待了多久,納爾圖才神情凝重地離開,往他和毓齡所居住的院落走去。

  不過是分房幾天罷了,她還在這兒,沒有不見,納爾圖這麼安慰自己。

  何況他也能趁這段時間,好好地理清自己的思緒,這也是為了他們的將來著想。

  又走了一段路,他終千感覺到來自右手的痛楚,看著呈現紅腫的指節,心想還是要上點藥,免得執毫書寫時會不方便。

  「啊!郡王爺受傷了?」一個柔細的嗓音驚呼著。

  他抬起眼,瞅著快步來到身前的娟秀婢女,想了一下,才認出她是半年前從辛者庫派來服勞役的,曾經是官員之女,不過被抄家之後,家中男子全數處死,婦女則被送進辛者庫。

  「只是小傷,不打緊。」納爾圖淡淡地回道。

  他之所以會記得這名婢女,也是因為跟死去的額娘有著類似的家世,以及相同的命運,所以才會注意到她的存在。

  玉蘭滿臉憂急之色。「都已經流血了,玉蘭這就去拿藥。」這半年來,心高氣傲的她一直無法自稱「奴婢」,打心底不能接受這低賤的身份。

  「拿了藥就到寢房來吧。」其實這種小事喚個奴才去取就好,不過見她怯憐憐地望著自己,彷彿隨時都會掉下眼淚,納爾圖也就沒有拒絕。

  「玉蘭這就去。」她小心地隱藏心底的喜悅。

  納爾圖沒有瞧見,又舉步往前走。

  第11章(2)

  過沒多久,玉蘭取了傷藥來到寢房。

  這是她第一次踏進這扇門扉,想到家裡若沒出事,爹貪污的事沒有被皇帝查出來,自己也不會落到這麼悲慘的下場,從一位堂堂的官家千金變成有罪籍的辛者庫婢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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