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出去吧。」他率先轉身。
「等一下。」她扯住他手臂,拉他回來。「別走。」
「怎麼了?」
「我有事問你。」
「什麼事?」他問。
她沒立刻回答,低眉斂眉咬著唇,遲疑了好片刻,才鼓起勇氣揚起眼簾。
「之前你跟我說的話,是真心的嗎?」
「什麼話?」
「就你在藝廊外問我的。」她語音細微,蘊著幾許羞澀。「你不希望我跟俊祺在一起嗎?」
他聽問,心頭猛然一震。「……嗯。」
「為什麼?」
這問題問得真好,他自己也很想知道。
朱在宇苦笑,難以回答,兩人四目相凝,各懷心事,都是一陣恍惚。
忽地,一串細碎尖銳的吱響,像是有某樣東西飛快地竄過,夏海音嚇一跳,直覺跳出朱在宇懷裡。
「那是什麼?老鼠嗎?」她驚恐地問。
「可能吧。」
「不要,好噁心!」她哀叫,藕臂將他的頸脖勾得更緊,纖軟的胴體直往他身上貼。
他霎時肌肉緊繃,全身僵硬。
「海音……」他低頭看她。
她也正仰起臉,鼻尖與他的相摩。「老鼠走了嗎?會不會還在?」
幽香的氣息暖暖地吹拂著他皮膚,他驀地神智一暈,尷尬地別過臉,避開這鋪天蓋地而來的誘惑。
但他想逃,她卻反而追過來,唇瓣擦過他下巴側緣。
兩人同時驚覺這無意的親密,也同時發慌,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她掩落眼睫,也垂下勾摟他的手,後退一步。
「我們……走吧。」她困難地吐落嗓音。
「嗯。」他更困難地回應。
兩人一前一後地邁步,她的鞋跟忽然卡在某個小坑洞,扭了一下,身子斜斜歪倒,他機警地扶住她。
她在他懷裡,揚起粉紅嬌顏,那麼無辜又那麼抱歉地瞅著他,他傻住,氣血翻湧,理性當機,張嘴便含吮她的唇。
她驚訝地啟唇,他抓準時機,舌尖侵入,攫取她滿口馨甜。
他重重地吸吮她,吮她的唇、吮她柔軟的舌,她被他吻得氣息細碎,他稍稍後退,讓她呼吸,跟著又霸道地含吻。
她開始有了反應,舌尖迷戀地與他繾綣,一手攀住他,另一手滑進他濃密的發海。
他用手托住她後頸,吻得更深,她身子虛軟,撐持不住,他攬住她的腰,讓她偎靠自己。
劇場幽暗,唯有天窗灑落一格格陽光,剪出兩道密密糾纏的身影,空氣中流動著情慾的芬芳,濃郁且黏膩……
第7章(1)
「呵呵呵——」
夏海音躺在按摩浴缸裡傻笑。
她回想著不久前在遊樂園裡那個暗黑的劇場發生的一切,他們相擁、相吻,相互探索彼此的身體,共赴激情的顛峰。
他的肌理比她記憶中更結實、更男性化,可他的膚觸依舊光滑,背脊的曲線依然那麼美妙,還有他身上的味道,有股特殊的香氣,好好聞……
一念及此,夏海音驀地又是一陣笑意,滿室蒸騰的水氣將她的臉蛋暈得更紅潤了,猶如一朵盛開的芙蓉花,她害羞地將臉潛進水裡,不敢面對自己近乎花癡的行徑。
她現在,就是「哈」著一個男人吧?真羞!
更羞的是,在回味著激情的餘韻時,屬於女性的私密處又隱隱約約疼痛起來,渴望著、期盼著。
不行!這實在太丟臉了!
她猛然從水中揚起水燦花顏,然後又潛下,再浮起,努力平息心海不安定的浪濤。
該出去了吧?
從遊樂園回來的路途上,她羞赧,他似乎也覺得窘,兩人一句話都沒說,一到家,她又自顧自地躲進浴室,光泡澡就泡了半個多小時。
再不出去,他說不定以為她溺水了,又或者以為她生氣了,但她可沒有,她是……很高興呢,心花朵朵開。
夏海音離開浴池,套上白色浴袍,立地長鏡前,映出一道玲瓏倩影。她望著鏡中的自己,眼眸出水,頰泛霞光,自然流露出某種媚態。
就連她自己也覺得好看呢,他應該也會覺得她漂亮吧?
她嫣然微笑,花了片刻稍稍吹整濕發,全身塗抹清淡的香膏,換上一襲玫瑰色的家居服。
悄悄步出臥房時,他正盤腿坐在客廳地板上,垂首靜坐的姿態,彷彿在深思著什麼。
在想什麼呢?
她凝睇他,目光憐愛地溜過他微濕的發綹,鼻樑英挺的側面,他穿著白T恤加休閒棉褲,即便是如此簡單的穿著,也顯出他修長的好身材。
她輕輕動了動,他察覺到動靜,睜開眼,轉頭望回她,湛眸清清如水。
她心跳乍停,連忙以一個笑容掩飾緊張。「你在幹什麼?打坐嗎?」
他沒回答,只是靜靜看著她,墨深的眼潭,不知沈澱著什麼樣的思緒。
她更不自在了,視線一轉,發現自己擱在茶几上的提琴盒,手一拍。「對了,明天日本的鋼琴王子就要來台灣了,下午我們會一起上節目,到時肯定要表演,先練習一下好了。」
她打開琴盒,取出小提琴,閉目凝思數秒,便隨自己的心意,拉出一曲美妙的旋律。
溫柔的琴音纏綿如絲,迴繞著室內,迴繞在朱在宇耳際,他怔忡地望她,很少聽她表演如此細緻甜美的曲目,她更擅長熱情明朗的曲風。
她陶醉在音樂裡,斂著彎彎羽睫,櫻唇甜蜜地微分,眉宇是訴不盡的柔情萬千。
朱在宇的心狂跳。
一曲奏畢,她揚起眼簾,眼眸璀璨。「知道這是什麼曲子嗎?」
他掐了掐掌心。
「我以前發行的專輯收錄過這首曲子,沒聽過嗎?」
他咬牙,逼自己保持沉默。
「真的沒聽過?」夏海音難掩失望。「也對,我都忘了你對古典樂沒興趣,這種曲子會讓你想睡覺吧?」她故作打趣,頓了頓,嗓音變得沙啞。「這是Elgar的<Salut d'Amour>,中文譯名為[愛的禮讚],算是古典樂迷都耳熟能詳的小曲。好聽嗎?」
他點頭。
就這樣?夏海音微嘟唇,他聽不出她為什麼拉這首曲子給他聽嗎?他不懂她藏在音樂裡微妙的心思嗎?
「我明天要在節目上表演這一首,你覺得怎樣?」她刻意問。
「不錯。」他淡淡地回應,起身走向廚房。「肚子餓了嗎?想吃點什麼?我來做。」
這不是她期待的反應。
夏海音懊惱地瞪他背影。「喂,朱在宇!」
他一凜,緩緩回頭。
「你……沒話跟我說嗎?」幾個小時前,他們還那麼熱烈地做愛,現在他卻一副禮貌疏離的態度!「你……就是……」可惡!這種事為什麼要身為女人的她先開口?「在遊樂園的時候,我們——」
「對不起。」他突兀地打斷她。
「什麼?」她驚住,不敢相信地瞠視他無表情的俊臉。「你剛說……對不起?」
「是。」他回迎她的注目,墨瞳斂卻所有的情緒,一臉淡漠。「對不起,海音,我不應該那樣做。」
他不該那樣做?這就是他對她的回應嗎?他後悔了?後悔自己不該被情慾主宰了理智,為她沖昏頭?
夏海音的心沉下,胸房發涼,她望著眼前站姿筆直的男人——他怎能如此冷靜?如此無心無肝?他怎麼可以……這樣對她?
「為什麼你會覺得……不該那樣做?」她顫聲問,真恨自己嗓音發顫,為何她不能如同他一般冷然自持?
他靜默兩秒,自嘲地抿唇。「我答應過不碰你的。而且一個專業的保鑣,也不應該跟僱主發展任何公事以外的關係。」
「所以,你是、後悔了嗎?」她冷得全身顫慄,他的每句言語都似一把刀,割在她心上,她不明白他怎麼能令她這般心痛?這樣的痛已經不是第一次了,她好恨他!
「原諒我,海音。」他澀澀低語。
原諒?他要她原諒?!
夏海音諷刺地揚唇,笑意冰冽。「你很好笑耶,朱在宇,那種事有什麼好原諒的啊?只不過是……一時激情而已。我們都幾歲了?多多少少都有這種經驗吧?你以為我會要求你負責嗎?你真的很……一本正經耶,俊祺說得沒錯,你這人真的呆板到無趣。」
她不知道自己在說些什麼,更不曉得為何要提起徐俊祺,或許是因為她在無意識間,很想狠狠刺傷他。
如果,她真的能刺傷他就好了,如果他對她有一點點在乎,那麼至少也該感到些微疼痛。
她只求他也有那麼一點痛……
夏海音將雙手藏在身後,不讓他看見自己掐握到指節泛白的拳頭。「唉!跟不懂音樂的人溝通,真累。」她誇張的感歎,將小提琴收回琴盒。「明天要上節目,晚上我不吃東西了。」
冷冷落下話後,她翩然回房,緊閉門,留他蕭索獨立。
「為什麼要當特勤人員呢?」七年前,有個女孩這樣問他。「當人家的保鑣很有趣嗎?」
「如果是當你的保鑣,那肯定是又辛苦又無趣的了。」他故意逗她。
「討厭!」粉拳捶他胸膛。「幹麼這樣笑人家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