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閉嘴。」柳宇翔回頭低喝,看見她眼底一閃而過的不滿,很好,還知道要生氣。
錢靜如心裡真的很不高興,她已經很勉強自己順從大家的期待,學著大家閨秀該有的言行舉止,學著那些騙死人不償命的三從四德,學著何謂溫順恭讓,學著……
學著一大堆亂七八糟、烏煙瘴氣,足以憋死自己,卻能讓自己成為一個配得上他的姑娘的東西,結果呢?
他叫她閉嘴?!
她不過是問他要帶她去哪裡而已,他不回答就算了,還喝令她閉嘴!
更何況……瞥了一眼兩人相連的手,他這種舉動可是於、禮、不、合!
錢靜如很想踢他一腳,可是不行,她現在要學大家閨秀的舉止……
可惡、可惡、可惡!為什麼做個大家閨秀就要像烏龜一樣龜龜縮縮,遇事只能縮頭藏尾的,敢怒不敢言啊?
難怪叫「龜」秀!
抿唇不開心的任由他拉著踏上假山蹬道,登上山頂,來到建於頂上一四方小亭,亭上一區,橫寫三個草字「攬翠亭」。
踏入亭中,柳宇翔才放開她。「坐。」
他比了比亭中的石椅,見她坐下之後,自己也在她對面坐下。「小東西,我們必須好好的談一談。」
「大公子要談什麼?」略微咬牙地問。
厲害,到現在還能維持住,柳宇翔忍不住在心裡佩服她了。「我想,我們就來談談你這幾日的狀況吧!」
她的狀況?難道……他看出她在心裡偷罵他?!
見她突然戒備了起來,柳宇翔忍不住莞爾:心裡大概猜到她以為他要說什麼。「小東西,你完全搞錯我的意思了。」
「什麼?」錢靜如皺眉。
柳宇翔見狀心裡暗歎,皺眉也是她這段日子才常出現的表情。「意思就是,你變得太奇怪了。」
錢靜如聞言,終於忍不住火大的跳了起來。「笑話!我變奇怪是拜你之賜,你憑什麼指責我啊?」
「呵呵,對嘛!這才像你,生氣的時候就生氣、開心的時候就開心,想大笑,想大哭都可以,沒事爬爬樹、抓抓魚、挖挖洞、整整人,我喜歡的是這樣的你啊!」
「你才奇怪了,明明是你要我當大家閨秀的,結果現在又說這種話!」錢靜如惱怒的說:「你到底想怎樣,先決定好行不行啊?」
「所以我才說,你完全搞錯我的意思了。」柳宇翔重複,看來他說的「喜歡原來的她」,被她給忽略了。「我把那些觀念、行止,灌輸進你的腦袋裡,是要讓你瞭解,而不是要你照著做,你忘了我說過的,我是要教導你,而不是要改造你啊!」
錢靜如一頭霧水,圓圓的臉蛋滿是疑惑。「不是要我去做,那知道那些亂七八糟、烏煙瘴氣的事做什麼啊?」
「知道了之後,才有備無患,隨時可取用啊!」柳宇翔輕笑。
「有備無患,隨時可取用?」為什麼他今天講的話,一個字一個字分開她都聽懂,可是合在一起就完全不懂了?
「譬如說,面對你爹、娘,或者是其他需要知道的人,你就可以『表現』給他們看。」
錢靜如張著嘴,他的意思是……「你要我做表面功夫?」
「我就知道靜如妹妹很聰明,一點就通。」柳宇翔不吝讚美。
「柳宇翔,實在看不出來你是會說這種話的人耶!」錢靜如嘖嘖稱奇。
「等你看得出來的時候,就是『功夫』已經練到爐火純青的時候了。」柳宇翔輕笑。「小東西,這世上可以說每個人都在做表面功夫,包括你爹、娘在內,我相信沒有一個人能夠毫不心虛的說自己不欺暗室、心口如一,差別只在於功夫做得好不好罷了。」
「原來……大家都這麼虛偽?」
「也不算虛偽,基本上,那算是一種禮貌,以及對他人的尊重。」他就是喜歡她那種率真的個性,怎麼可能教她成為一個虛偽的人呢!可是率真過了頭,不分場合對象可不行。
「所以你是要我維持原來的樣子嗎?只有需要的時候再做做表面功夫應付應付?」錢靜如不太確定地問。
「是,也不是。」柳宇翔微微一笑。
「拜託,請說清楚一點。」錢靜如噘了噘唇,她的腦袋很直。
「第一,凡事有可為,有不可為,這兩者的界線你要學習分清楚,這點我會一一的教導你,你不用擔心。」
錢靜如點頭。
「第二,保持儀容整齊清潔,不僅是為自己,也是對他人一種尊重、一種禮貌,這點你也要盡量去做到,可以嗎?」
「我會盡力,可是……」她有些無奈的抓抓頭。「柳宇翔,我不喜歡和家人要心機,我會學著看場合行動,但是對我家人,我不會拿虛偽的自己去欺騙他們,在最親的家人面前還要處處假裝,未免太悲哀了。」
柳宇翔心頭一震,定定的望著她,太悲哀了,是嗎?
原來他的人生光是悲哀兩個宇便足夠形容了?因為他一生都在假裝,包括在家人面前,包括在她面前……
「柳宇翔,你怎麼了?我說錯話了嗎?」錢靜如關心地望著他臉上奇怪的表情。
「沒有,你沒說錯什麼,只是理解力差了一點,我沒有要你對家人耍心機,我的意思也就是你自己提到的,學著看場合行動,尤其要保持儀容整潔這點更是重要,懂嗎?」
「哦!我懂了,不過其實有時候我也不是故意的啊!莫名其妙就弄得一身亂了。」
「可以預防的,或不可避免的,我想我還分得清楚。」他微笑。
「那要多久?」
「當你能將我說的這兩件事做到收放自如的時候,我想我們的課程就可以結束了。」
那似乎是一條漫長的路,不過現在她至少看得到未來了,不像這一陣子這樣,覺得未來一片黑暗。
「對了,最重要的一點。」柳宇翔強調。「拜託你,小東西,不要再叫我大公子了。」
「哈哈哈!」他的表情讓她忍下住開懷大笑。
啊∼∼就是這個,他就是喜歡她這種彷彿生命在她臉上發光的笑容!
「小東西……」柳宇翔輕柔的撫上她粲笑的臉,在她訝異的望向他,並又紅了臉時,他微微一笑,情不自禁的傾身向前,吻上她微啟的紅唇。
圓圓的眼兒突然瞠得更大,他眼底閃過一抹促狹,加深兩人的初吻,見她大眼慢慢的變得迷濛,眼睫緩緩的閉上,他才跟著閉上眼,享受著她唇瓣的甜美,並沈醉其中。
良久,他不捨地慢慢離開她的唇,在她顫抖的眼睫輕輕印下一吻,看她呼吸淺促,好一會兒才緩緩的張開眼睛。
他溫柔地笑望著她,她也有些迷濛地望著他,然後她慢慢的開口,「你幹嘛突然吻我?」她突然進出這麼一句。
柳宇翔聞言,失聲大笑,小東西未免太會破壞氣氛了吧!
「柳宇翔,你笑什麼啊!」有種自己被大大嘲笑了的感覺。「快點回答我的問題,你幹嘛吻我啊?」
「小笨蛋,不要明知故問。」柳宇翔笑著搖頭,走到圍欄邊,微笑地眺望滿山翠綠。
「奇怪了,你不說清楚,誰知道有沒有會錯意啊?有些男人就是自詔風流,到處對女人下手啊!」錢靜如不甘地衝向他,本想抗議他竟然說她笨,誰知腳下一個不小心絆了一跤,驚呼一聲,剛好跌進聞聲轉身過來的柳宇翔懷裡。
柳宇翔伸手抱住她,還因為她的衝勢退了兩步,腰後抵住了欄杆,一顆心差點跳出喉嚨,以她的衝勢,若不是他擋著,她這一跌搞不好會翻出圍欄,跌下幾丈高的假山!
想到那個可能性,他恐懼的一抖,緊緊的抱住她,有股恨不得將她揉進身體裡隨時帶著走的衝動,免得這樣為她提心吊膽的。
「柳宇翔……痛……」被他的力道圈得骨頭有點痛,忍不住出聲抗議。
微微鬆開了自己圈鎖的力道,他輕吁了一口氣,撫平狂猛恐懼的心跳。「小東西,你是想嚇死我啊!」無奈的說。
「這不能怪我,是地不平啊!」靠在他胸膛,聽著他仍略顯急促的心跳,她知道自己真的嚇到他了,也瞭解到剛剛的狀況有多危險。
「是是是,是我的地不平。」柳宇翔搖頭,攬翠亭的地板是用一塊塊的石板砌成,當初刻意不修整,維持其自然的型態,如今看來,卻是一個危險之地哪!「我會找個時間請工人將攬翠亭的地給磨平,免得哪天你真的摔跤就不好了。」
「啊?」錢靜如愣了愣,低頭望著自然原始的地面,她很喜歡這種感覺呢!結果……「不用了啦∼∼我比較喜歡這樣,以後我會小心的。」
「真的嗎?」柳宇翔還是下放心。
「我發誓,我真的會小心,不用磨平了啦!」
「好吧!不過若再有一次,我就真的要將它磨平才行。」安全還是最重要的。
「我知道了。」錢靜如點頭。「喏,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為什麼吻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