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她也覺得自己變得很奇怪,為什麼突然沒勁兒?
不過是手嘛!就算不好看又有什麼關係呢?功能正常最重要了,不是嗎?更何況一直以來她就是這個樣子,從來沒注意過有什麼不對,為什麼會突然在乎起來了?
抬起雙手平舉在眼前,錢靜如瞪著它們,腦袋裡又想起柳宇翔那雙與她強烈對比的手,以及接觸的一剎那,那從指尖、掌心透過來的,微涼的溫度。
「二小姐,您的手怎麼了嗎?」
「小語姊姊,你的手讓我看看。」錢靜如翻身坐起。
小語狐疑的伸出手。「二小姐,您在學習看手相嗎?」柳大公子在教她這種課程嗎?
「沒有。」錢靜如低應。
小語的手因為幹活兒,所以並不像大姊那般白皙柔嫩,但是很乾淨,指甲也剪得很整齊,看起來也算好看。
反觀自己……視線落到自己的手,就算已經乾淨了,這種圓短的指頭,參差不齊的指甲,看起來就是礙眼極了。
討厭,不就是一雙手,她這麼在意未免太無聊了!
「啊!算了、算了,不想了。」錢靜如決定拋開這種讓她迷惑不解的問題,鬱悶不適合她,既然想不透,就代表瞭解的時機末到,就像以前,她若問爹、娘什麼問題,爹、娘總是回她:你還小,等你長大了自然就會知道。
她想,這應該是相同的狀況吧!
「咦?二小姐您要上哪兒去啊?」
「我要到溪邊抓魚烤魚,乍膳就不用等我了。」錢靜如揮揮手,一溜煙便跑得不見蹤影。
唉!還是這樣的二小姐她看了習慣些,不過……想到二小姐回來的時候又會變成什麼樣子的時候,小語又是一臉愁眉,真是矛盾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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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後一陣短暫雷雨,讓山上的氣溫又降了些許。
柳宇翔拿著一疊從爹、娘那兒收回來的單據,緩步從「登天梯」拾級而下。
回到書房,整理這個月書院的帳冊,依照單據謄寫入帳,眉頭微蹙的望著帳面,這個月的支出增加不少,再加上爹又擅自聘了一位先生分擔授業課程,不僅月俸高,爹還答應讓他先支領,若非有小東西那筆龐大的「東修」進帳,書院這個月的財務可真的要吃緊了。
那位新來的先生他尚未見過,他會找個機會去瞭解一下那位先生授課的情形,是不是值得付出這麼高的月俸。
將今日書院的事務處理完畢之後,已是未申交替時辰,他起身活動一下筋骨,心思不自覺的飄向了那個小東西。
聽說這兩天小東西都在房裡沒外出,也沒來找他,為什麼呢?
是因為那天那個他不明所以的原因嗎?
不過這樣也好,外頭有只惡狼躲在暗處,她安分點,也安全些。
起身來到窗邊,院子泥地還是一片濕濡,園中幾株翠竹經過洗滌,看起來更加的翠綠,突來一陣風,竹葉隨風飄動,發出沙沙的聲音……
殺!殺!殺!
心頭陡然升起一絲不好的預感,眉頭微擰,返身走回桌邊,從抽屜拿出一個龜卦,斂眉靜神,搖了數下,倒出裡頭的卦錢。
伸手微微撥弄銅錢,眉頭更凝。
大凶、水禍、血光之災……
柳宇翔心頭忐忑,收好龜卦,起身走出書房,直接來到錢靜如的寢房,抬手敲門。
一會兒,小語將門打開。「大公子?」小語訝異,一張俏臉又悄悄的紅了。「大公子有事嗎?」
「小語姑娘,靜如妹妹在嗎?」柳宇翔開門見山的問。
「哦!」小語猶豫了一下,不知道該不該老實說小姐又到後山鬼混了。
一看小語的表情,他就知道錢靜如不在,她何時出去的?「小語姑娘,請據實相告。」
看出她的猶疑,柳宇翔追問。
「二小姐說她要到溪邊抓魚,午膳不回來了。」小語只好老實的說,隨即又趕緊補救道:「不過小姐這兩天都很安分,真的,她都乖乖的待在房裡,哪兒也沒去。」
「我知道了,謝謝你。」柳宇翔點頭,轉身快步離開。
水禍嗎?
他知道錢靜如不會泅水,所以和她有關?再加上黃士賢藏匿在附近,難道……
不!別胡思亂想了!
柳宇翔喝止自己,正打算趕往溪邊,迎面走來一名中年男子。
「柳大公子。」中年男子一見著他,立即拱手一揖。「聽山長說,大公子想見我一見?」
「您是?」柳宇翔深吸一口氣,穩住自己焦亂的情緒。「劉夫子?」
「正是,不知大公子有何指教呀?」
「指教不敢當,只是想瞭解一下先生授課的情形,不過……」心裡急著想到溪邊找尋小東西,沒有心情處理這事。「對不住,眼下我有急事,改日再與先生賠罪,告辭。」
顧不得禮儀,匆匆道了聲歉,便越過劉夫子,急急的往溪邊奔去。
劉夫子目送他離去之後,算了一下時辰,輕輕一笑,悠哉地轉身往回走。
「靜如!」來到溪邊,沒有看到人影,他高喊一聲,也沒有回應。
不在這裡嗎?
他四下仔細探看,往下游追蹤下去,愈接近下游,溪流更加湍急,他知道這條溪流最後連接一席飛瀑直貫而下。
「靜如——」他邊跑邊喊,期望得到一些回應。「靜如——」
山林迴盪著他的聲音,可是卻依然沒有錢靜如的聲息。
他加快腳步往下游奔去:心裡有股前所未有的焦躁,不願去想小東西或有不測,但是那想法卻在他腦海裡盤旋不去。
突然,眼角餘光瞥見溪中一根長柱形的石旁一道漂浮的身影,他猛地停下腳步仔細看去。
是她!真的是她!
「靜如!」
錢靜如覺得抱著石頭的手臂已經漸漸麻木、失去知覺,就在她以為這次自己死定了的時候,突然聽到天籟般的聲音。
抬眼朝溪邊望去,果然看到那個在她瀕臨死亡境界的時候,一直在她腦袋裡出現的身影。
「柳宇翔……」她低哺,接著揚高聲音,「柳宇翔!柳宇翔!咳咳……」不小心嗆了水,劇烈的咳了起來。
「撐著點,我馬上去救你!」柳宇翔脫下外衣和鞋襪,直接跳入溪裡,賣力的朝她游去。
這裡已經離瀑布不遠,水流很急,讓他前進得倍加困難,消耗掉更多的體力,不過還是讓他游到了她身旁。
他一手攀住石柱,一手圈住她的腰身。「我抓住你了!」
「柳宇翔……」錢靜如害怕的喊著,她爬樹翻牆各種絕活兒都難不倒她,偏偏就是學不會泅水,加上剛剛那種在水裡無法呼吸,差點窒息的恐怖感覺,讓她對水產生了畏懼。
「小東西,別怕,慢慢鬆開手,抱住我。」柳宇翔冷靜的說。
錢靜如點點頭,聽話的慢慢鬆開攀著石柱的手,下一瞬間,整個人被帶進他的懷裡。
「抱住我,別鬆手。」柳宇翔交代,感覺到她再次點頭的動作,他環顧四周,決定游到對岸,那裡距離比較近。
他慢慢靠著石柱移動,接著手一放,奮力游向對岸。
「哇啊——」錢靜如尖叫一聲,差點被湍急的溪流沖走,立即緊緊的攀住他。
柳宇翔被她緊緊的一勒,差點沒氣,兩人被沖了數丈距離,他及時抓住對岸下垂延伸至溪面的樹幹,免去被衝下瀑布的危機。
「靜如,冷靜點,我一定會救你上岸的!」柳宇翔冷靜的給子保證,自己的體力已經耗到極限,若不趕快讓她上去,恐怕兩人都會滅頂。「聽我說,你從我身上往上爬,抓住樹幹爬到岸上去,你很會爬樹,這難不倒你的!」
錢靜如抬頭往上看,不小心喝了幾口水,嗆咳了一會兒,努力照他說的做,在他的幫助下,她終於爬上樹幹。
「快……爬上岸。」柳宇翔立即說。
「好。」錢靜如手腳並用,在他推力下,慢慢的往岸邊爬。
突然,身後的助力消失,她立即往後一瞧,反射性快速的伸出手,一把抓住脫了力差點被沖走的柳宇翔。
「柳宇翔!」錢靜如兩腿緊圈住樹幹,用雙手使盡吃奶的力氣抓住他的手,對著他大喊,「爬上來,柳宇翔,你不准放棄!我攀在石頭上一個多時辰,我也沒放棄,所以你來救我了,不要放棄,我一定能拉你上來的!」
「放手吧……」柳宇翔力竭的說,手腕傳來的力道強得讓他吃痛。
「放屁!我死也不會放手!」錢靜如覺得眼眶有些熱,大聲的威脅,「你如果不上來,我就跟著跳下去!」
「靜如……咳……」嗆了水,咳了一陣。
她的心意讓他感動,她的威脅……
不,不是威脅,他知道她是說到做到。
他向來處變不驚,視生死為常,面臨死亡依然能坦然對之,像是凡事無謂,實則因為人生太過無聊,生與死似乎沒什麼差別,可是如今……
乏力的揚睫,透過一陣陣的水幕,看到她發紅的眼眶,以及因為過度施力而脹紅的臉和慘白的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