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最可恨的還是居奈他們那幾個,一個比一個狠毒,明明已被埃米爾得知他們的計畫,他們卻還是不死心的繼續策畫謀殺計畫,而他們也夠厲害,總是能夠神不知、鬼不覺的一再下手,又讓人家抓不到任何把柄。
這一切直到十年後才終止,不是因為埃米爾終於被他們害死了,而是因為……
「埃米爾。」
「嗯?」
「你不能想點辦法嗎?這樣戰戰兢兢的過日子,太可怕了!」伊德悶悶地咕噥,他已經沒胃口吃什麼晚餐了,搶來葡萄酒拚命往肚子裡灌,一邊抽鼻子。「嗚嗚嗚,我想回家!」
「放心,放心!」雪儂忙道。「這一次失敗,往後咱們府裡的僕人們一定會格外謹慎,加倍小心,居奈他們無法在我們的宅邸內下手,只好改在外面動手,你們出門時小心一點就好了!」
兩雙眼一起瞪住她,她縮了一下脖子。
「好嘛,好嘛,你們都不用小心,有我在,什麼都不必擔心了!」
兩雙眼繼續瞪住她,她翻了一下眼,聳聳肩,拿起湯匙。
「算了,你們繼續喝酒,我喝湯!」
半個月後,伊德的父親病倒了,埃米爾叫伊德回去探望父親,並接管葡萄園,不用再回巴黎來了,伊德立刻溜之大吉,跑得比飛還快。
男人比女人更怕死,再一次得到明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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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期五晚上,雅克回來度週末,星期六一大早,他就撞進二樓的小書房裡,揮揮手請女管家先出去,待會兒再回來繼續報告。
「媽咪,請問你怎會知道他們要在爸爸的葡萄酒裡下毒?」
雪儂默不吭聲,一手繼續忙著記帳,一手拉開油屜取出伊德的紀錄本扔到雅克前面,雅克狐疑的打開,看了兩頁後就開始驚呼。
「耶,有這種東西我怎麼不知道?」
「艾克索爺爺是伊德的曾曾曾孫子,他給我的。」
「咦咦咦,真的?」
「廢話,當然是真的,你認不出伊德叔叔的筆跡嗎?」
厲害,難怪媽咪都能事先預測到爸爸何時又要遇上危險,這點他們總是想不透,還以為媽咪有超能力呢,原來是有這種東西。
「可是,伊德叔叔為什麼會無緣無故去做這種紀錄?」
「不是無緣無故,是我叫他記錄的。」雪儂漫不經心的說,一邊翻開另一本帳簿察看。「不要告訴你爸爸,不然他要是問起來,看你怎麼辦!」
雅克的眼珠子骨碌碌地轉了好幾圈,驀而咧開狡猾的頑皮笑容。「沒問題,我絕不會說!」事實上,是他不能說,因為爸爸不知道這件事,所以他不能說。「那伊德叔叔那邊呢?」
「早就交代過他了,不許他告訴任何人有這種紀錄,包括你爸爸在內。」
「伊德叔叔肯聽你的?」
「我告訴他如果敢說出去,以後就別想喝咱們康帝酒園的葡萄酒。」
雅克失聲大笑。「致命的威脅!」
雪儂終於抬起頭看他。「是你爸爸叫你來問我怎麼會知道有人要下毒的嗎?」
雅克裝了個鬼臉。「不然你以為是誰?」
「那你打算如何回答他?」
「很簡單,就說媽咪也不肯告訴我。」
雪儂點點頭,低頭再把自己埋進帳簿裡,但雅克好像還有疑問尚未問清楚,依然賴在書桌前不走。
「媽咪。」
「嗯?」
「你適應了嗎?」
「適應什麼?」
「這裡的生活啊!」
「早就適應了。」
「那,習慣了嗎?」
靜了一下,雪儂又抬起頭來,一臉困惑。「適應,習慣,有什麼不同嗎?」
上半身趴在書桌上,雅克猛點頭。「當然不同,適應就是媽咪知道該如何在這裡生活了,習慣則是媽咪覺得在這裡生活跟在二十一世紀生活一樣愉快自在。」
「是嗎?原來有這種分別。」雪儂喃喃道,然後認真想了好半晌之後才開口回答他。「其實在哪裡生活都一樣,有愉快的時候,也有不愉快的時候,在二十一世紀,不愉快的時候,有家人安慰我,至於在這裡呢……」
她笑著揉揉雅克的腦袋。「別看你爸爸老是嚴肅著一張臉,其實他是個很溫柔貼的男人,他愛我、關懷我,也很包容我,女人要的就是他那種好丈夫。但最重要的是,我愛你爸爸,真的很想陪在他身邊一輩子,我想這些就夠讓我習慣這裡的生活了!」
「那自在呢?媽咪在這裡生活自在嗎?」
「自不自在是自己決定的,如果太在意他人的眼光,在哪裡都不自在,不要在意他人的眼光,在哪裡都很自在。我願意配合這時代的生活習慣,但也有我自己的堅持,只要能夠在兩者之間找到平衡點,我就可以不在意他人的眼光,自在的過我自己的生活了。」
「那麼,媽咪找到平衡點了?」
「早就找到了!」
「所以,習慣了?」
雪儂頷首,「早習慣了!」再狐疑地揚起眉毛。「你問這些到底要做什麼?」
雅克嘻開一嘴假笑。「我怕媽咪不習慣,然後說不想來這裡了,那我怎麼辦?到底要跟誰?在兩邊來回流浪?」
「少鬼扯了!」雪儂笑罵。「我還擔心你不習慣呢!」
「我?」雅克真的笑了,轉身朝書房門走去。「還沒出生,我就習慣啦!」
片刻後,一樓大書房裡——
「……媽咪就是這麼說的,所以啦,只要爸爸對媽咪多表現一點溫柔體貼,媽咪就不會想回去了!」說完了,雅克自己倒杯酒犒賞自己,很得意自己的表現,兩邊都很老實,也兩邊都有所隱瞞。
雙面諜大概就是像他這樣。
「是嗎?」埃米爾喃喃道,唇邊不覺勾起一抹興奮的笑意。「她已經習慣了?真的習慣了?」
「對,對,早習慣了!」
埃米爾閉上眼,深深吐出一口氣,再猛然睜眼,一把搶來酒瓶也倒杯酒來慶祝一下。
第二個目標也達成了!
「爸爸。」
「嗯?」
「放心了?」
「是,放心了。」
「不再擔心媽咪老想跑回去了?」
「不擔心了。」
「那麼……」
「什麼?」
「請爸爸別忘了還有第三個目標。」
話說完,埃米爾的笑臉僵住,雅克也哭喪著小臉。
「第三個……目標?」
「對,第三個目標,也是最困難的目標!」
「……不,不是困難。」
「說得也是,不是困難,而是……」
嗚嗚嗚,還要好久好久啊!
第九章
倫敦有所謂的社交季,但巴黎幾乎一年到頭都是社交季,邀請函滿天飛,對無聊的社交活動向來沒多大興趣的雪儂來講,這實在是一件頗令人頭痛的困擾。
雖然她是個天性活躍,隨時都生氣勃勃,幾乎片刻都安靜不下來的人,但她並不是愛玩愛熱鬧,而是愛忙碌,那種真正在做事的忙碌,唸書、記帳、摘葡萄、做家務,干苦工都行。
要她浪費時間在永無止盡的宴會、舞會和歌劇裡,她實在不明白有何意義。
幸好,幾個月磨練下來,她終於學會了婉拒的最頂級學問,哪些人的請柬就算快病死了也非得爬去參加不可,哪些人的請柬可以置之不理,直接扔進垃圾桶裡,又有哪些人的請柬可以在無聊的時候去逛逛,她也可以分得很清楚了,於是,她的生活開始輕鬆下來,屬於自己的時間也逐漸增加了。
但另一方面……
「今晚的化妝舞會,我們什麼時候可以離開?」
「一過午夜,我們就可以溜了。」
「那麼,我建議你多準備另一套衣服,還有,請帶上你的手槍以防萬一。」
奇怪的建議,但埃米爾一句話也沒多問,默默的再去準備另一套衣服,還有手槍。
自從葡萄酒事件之後,幾乎每個月雪儂都會在某個奇怪的時間裡提出某個奇怪的建議,剛開始埃米爾還會問一下,但幾次下來,他已經懶得問了,反正答案都一樣,又是居奈的完美計畫。
完美得令人抓不到證據,也很完美的失敗了。
翌日早餐桌上——
「請不要動!」
靜默片刻,埃米爾慢慢地從報紙後面歪出腦袋來,見雪儂瞇眼專注的看著報紙背面的新聞,他不敢動,直到雪儂看完新聞拿起麵包抹果醬,他才敢放下報紙。
「什麼新聞這麼惹你注意?」
「昨夜化妝舞會裡的客人在回家時遭搶劫,差點被殺死。」
「然後?」
「他的衣服跟你昨晚穿的第一套衣服一模一樣。」
又是片刻的沉默,然後,埃米爾若無其事的拿起刀叉吃早餐。
「你今天有任何需要赴會的邀請函嗎?」
「沒有。你呢?」
「也沒有。」
「要去公司?」
「不用。」
「那我們下午去騎馬?」
「側騎?」
「跨騎。」
「……」
「好啦,好啦,那我們練劍可以吧?」
「可以。」
正常的劍,他不許,但木劍,隨她愛怎麼練他都奉陪,只要她不露出大腿來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