澄澄!連親戚都不曾叫她澄澄,他們只會說她是麻煩精,他真的要叫她的名字?文澄澄心頭頓時佈滿酸楚,濕氣湧上眼眶,她用力眨去,不肯讓他發現自己內心的激盪,故意冷著聲,用不以為然的口吻說:「什麼以後?你不會以為我們還會見面吧?」
「為什麼不會見?」她不想見,他偏要見,怎樣?
「為什麼要見?」其實她並沒有不想見到他,當然,這是她的小秘密,必須偷偷藏放心間。
「因為想見!」話自然而然地脫口而出,等到說出口後,連阿晰自己都嚇壞了,差點沒倒退五大步。
「……神經病。」聽了這句話,文澄澄的嫩頰不受控制地發熱、微紅。
「神經病又怎樣?難道不能當自己嗎?」她愈是抗拒,他愈是執著,反正他跟她卯上了,母親節那天,他贏了;今天,他照樣不會輸!
他的理直氣壯讓文澄澄一時啞口無言,粉唇張了又閉,閉了又張。
「就這麼決定,我們還要再見面。」他自顧自地作結。
「什麼?!」
「澄澄,我決定跟你當朋友,所以你就開心笑一個吧!」他咧出大大的笑容,露出森白的牙齒,其實一開始他根本沒想到要跟她當朋友,不過實際說出後,他卻不覺得有什麼不好。反正她不是個快樂的人,渾身充滿刺,而他也不遑多讓,兩個渾身是刺的人碰在一塊兒,無聊時,可以你刺我一下、我刺你一下地打發時間,應該滿好玩的。
「誰要跟你當朋友?!你莫名其妙!」她氣得跳腳,事情的發展會不會太快速了?
「反正我決定了,隨便你要不要。」他聳聳肩,笑看她氣急敗壞的反應。她滿有意思的,表面冷冰冰,但是輕輕一戳,立刻就能得到反應,有意思。
「你不要自己作決定。」她生氣地跺腳。
「我偏要。」他甩甩頭,任性決定。哈!這種率性而為的感覺,真爽!
「喂!你怎麼可以講不聽?」可惡!她一定要拔光他的頭髮,一根接一根,看他還敢不敢無視她的存在。
阿晰很欠扁地掏掏耳朵,吹了口氣,學家族中的無賴王——阿昊,皮皮道:「為什麼不可以?」
「我的天哪!怎麼會有你這種人?」文澄澄完全拿他沒轍。
他無賴地抓起她的手,握住。「恭喜你遇到我這種人,你就當增廣見聞吧。」
「什麼?!」這個人臉皮真是厚到連子彈都打不穿。
「澄澄,你還沒有告訴我,是誰打你?你儘管說,我會罩你。」他豪氣地拍拍胸膛。
氣極的文澄澄不理會他,掉頭離開。
「澄澄,你別走啊!你還沒告訴我,是誰動手打你?」不容拒絕的阿晰死皮賴臉地在她身邊打轉。
「煩死了!別一直叫我的名字。」她低垂著頭,快步向前。
「你叫澄澄,我不叫你澄澄,要叫你什麼?」阿晰才不理會她的臭臉,而且他叫上癮了。
「澄澄,澄澄,快點告訴我,是誰打你?我幫你出氣。」
不要理他!千萬不要理他!一旦理會他,肯定又沒完沒了!文澄澄像是跟人比賽競走般,拚命往前。
「澄澄,你說話啊!」阿晰繞得她轉啊轉,見她還是不理會,乾脆搶過她的書包,背在自己肩上。
「你做什麼?」文澄澄呆呆地問。
「你總算肯理我了。」阿晰得意地吹了聲口哨,所以他說嘛,男人靠的不是外表,而是腦子。看!他就是有辦法讓她理他。
「……」被打敗的文澄澄猛翻白眼,終於瞭解當一個人要耍無賴時,會有多難纏。
她怎麼會這麼倒楣,竟會遇上他?不過嚴格說來,從小到大,她始終運氣不佳,遇上這個莫名其妙的男孩,似乎也不是太奇怪的事。
要認命嗎?或者想辦法擺脫他?
文澄澄的小腦袋瓜開始模擬對策,計劃遠離這個莫名其妙冒出來的男孩……
第2章(1)
唧,唧,唧——蟬兒盤踞樹幹,大鳴特鳴,宣告夏天到來。
毒辣的太陽高掛天際,像火爐似的,猛向大地蒸烤,黑色的柏油路彷彿快被高昇的溫度熔化。
星期天,早上九點多,溫度已經高得嚇人,人們能不出門就盡量不出門,不然就是猛灌水,以防中暑。
澄澄俏臉緊繃,手上拿著剛從街角7-11買的御飯團跟豆漿,低頭疾步而行,跟在她後頭的是怎麼都甩不掉的跟屁蟲——阿晰。
週末假日,寄養家庭的媽媽沒有準備早餐的習慣,會拿五十塊給她,讓她自行解決。她買完早餐,有時會坐在六角亭一邊吃一邊發呆;有時會在早餐店解決,然後到處晃,打發多餘的時間,盡量不過早回家,不過今天的情況,似乎沒那麼簡單……
「澄澄,澄澄,你幹麼走那麼快?小7里面有冷氣,在那裡吃早餐不是比較涼快舒服嗎?」阿晰叫魂似的,雙手插在牛仔褲後袋,精、氣,神十足地跟在她屁股後。
她不曉得阿晰是怎麼辦到的,不管她走到哪裡,他就是有找到她的本事!她沒告訴他什麼時候會出門;也沒告訴他要到哪兒去,但是常常一轉頭,就會發現他忽然出現,教她驚愕不已。
每次,她都故意對他視而不見,心想他自覺無趣,就會摸摸鼻子離開。偏偏阿晰遠比她所想的有耐性。無聊至極的他不理會她的無視,也不理會她的臭臉,老是將她的名字掛在嘴邊,「澄澄長,澄澄短」,好似他們倆真的是不錯的朋友,讓她拿他沒轍。
遇上他,她就變成小小弱雞一隻,遜斃了,唉!
「澄澄,澄澄,你走那麼快,要小心注意路邊的狗屎,不要一腳踩到,很臭的。」阿晰不理會路人側目,用手拓著鼻尖,宛如遍地是黃金,臭氣無所不在。
被叫得心煩意亂的澄澄猛地停下腳步,轉身惡狠狠地瞪著死皮賴臉的阿晰,語氣森冷地問:「你幹麼像個跟蹤狂一直跟著我?你知不知道我可以報警抓你?」
這個人需要好好嚇嚇,才能讓他知道她文澄澄不是好惹的。
阿晰一聽,立刻怪聲怪調喊道:「我們是朋友,你竟然要報警抓我1是不是太過分了?」
事實上,他一點都不擔心她會報警,反正大不了就是進警局坐一下,喝杯茶,再被訓一頓,他才不在意咧。
澄澄聽見他的抗議,臉都綠了。「誰跟你是朋友!別忘了,我可沒同意跟你當朋友;還有,真正過分的人是你才對,難道你沒有別的事可做嗎?沒有別的朋友可以找嗎?為什麼非得一大早來纏著我?」
真是做賊的喊抓賊了,欠扁!
阿晰滿臉大受打擊地猛搖頭,指控道:「澄澄,你真的好過分,今天是我的生日,我特地過來邀請你參加我的慶生會,你竟然這樣對我?這算是你送給我的生日禮物嗎?真是讓我印象深刻。」
他故意鬧她。其實他並不是那麼容易跟人混熟,純粹是因為她太多刺、太愛板著臉、太不開心,和他太類似,他才會忍不住地想要靠近,因為他發現她比他更沒有人關愛。
她太容易在以為沒人注意時,流露出遭人棄絕的表情;她就像一隻受傷的小動物,縮在幽暗角落,不管誰靠近,都會伸出利爪,刨抓嚇阻。
這,令他體內的獸忿忿不平。
所以,他對她伸出手,不論會被她刨抓、拒絕多少次,都不會退縮離開。
「呃?你在開玩笑吧?其實今天根本就不是你的生日。」澄澄愣了下,隨即認為他是隨便說說。
「沒有開玩笑,你不信的話,我可以拿身份證給你看。」他掏出放在後口袋的黑色短皮夾。
半信半疑的澄澄攤開右掌心,像嚴肅的女警道:「好呀,你拿出來讓我看看。」
阿晰爽快地打開皮夾,翻了翻,雙臂無奈一攤,咧嘴一笑。「拍謝,我忘了帶。」
「……」這個人根本就是在裝孝維!澄澄皮笑肉不笑地說:「呵,呵,再見,不用再聯絡。」
阿晰見她轉身就走,眼捷手快地拉住她的手腕,好笑地摸摸鼻子,滿臉無辜。
「你這人怎麼這麼奇怪?也不聽人家把話講完。我說沒帶身份證,又不表示沒帶健保卡。」
他笑嘻嘻地亮出健保卡。
澄澄再次皮笑肉不笑地說..「呵,呵,你真的很無聊!超級難笑,不見!」
清冷的目光飛快掃過健保卡上的出生年月日,他果然沒說謊,今天,真的是他的生日。
阿晰拉著她的手,硬是不放人。「我知道很難笑,不過今天是我的生日,你忍耐一下,OK?澄澄,我沒什麼朋友,你真的連幫我慶祝一下生日都不肯嗎?」
他的話狠狠擊中她的心。她也沒朋友,生日時從來沒有人幫她慶祝,對她而言,生日就和其它尋常的日子沒兩樣,她甚至常常覺得沒麻煩事發生的日子,就是比生日更值得慶祝的好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