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不快樂、不幸全是喬素蓮所造成的,於是她決定報仇,非要喬素蓮跟她一樣痛苦不堪。可是為什麼喬素蓮搶走她丈夫的心還不夠,連她捨棄的兒子也要搶走?她不懂,喬素蓮到底是哪裡好,讓所有人都那麼喜歡她!
殷子瑄的心思複雜難平,只能僵硬點頭。她,真的失去了她不要的兒子……她的心莫名揪擰成一團,可是她硬是表現出無所謂的模樣。
阿晰鬆開她,再也不願看她一眼。「滾!」
殷子瑄驕傲地用手順了順白色套裝,看了阿晰最後一眼,深吸口氣,傲然轉身離開。
白色門扉掩上,高跟鞋喀、喀、喀離開的聲響,令阿晰沉痛地合上眼。澄澄來到他身後,從後擁住精瘦的腰桿,一言不發。
他連連深吸好幾口氣,試圖平復激憤的情緒,可是他沒辦法平靜下來,不僅是因那難以接受的難堪真相,還有更難以面對阿昶跟愛他如子的伯父、伯母!他的喉嚨像是被一塊大石頭梗住,說不出話來。
「阿晰,不要再想了。」他的顫抖、他的羞憤、他的難受,全都透過身體傳達到她身上,她好想代他承受。
「她真的很可惡,沒有人能夠苟同她的惡行,這樣的人竟然是我媽?真的很好笑。」他邊搖頭邊笑,聲音痛苦沙啞。
懷中的男人是只負傷的動物,澄澄心疼地將他摟得更緊,心想著有沒有辦法能讓阿晰不再那麼痛?
「我曾經……曾經對她滿懷期望,幻想有一天,她會想通回到我跟爸爸身邊,像伯母愛阿昶一樣愛我,結果她竟然是這種人,哈。」他的聲音無比苦澀,覺得過去的自己愚蠢至極。
「澄澄,你說,我是不是很好笑?是不是很蠢?我光是想到自己的蠢樣,就要捧腹大笑了。」儘管媽媽早已離開,他仍停不住因怒焰而顫抖的身軀,渴望發洩心頭的不滿與怒火。
驕傲的獸,難以接受難堪的事實,耳朵難以控制地拉長,十指成爪,濃密的毛髮冒出,暴出的獠牙發出威脅咆哮。
察覺阿晰已快完成變身,擔心他會被發現的澄澄,聲音維持柔軟平靜,如同海洋般溫柔地包覆他受創的身、心、靈。「噓,阿晰,期望得到愛,並不是你的錯,我也曾不止一次希望我爸媽能夠改過向善,結果全讓我失望至極,這樣的我,也會讓你覺得很愚蠢可笑嗎?」
.雙眼佈滿紅絲的阿晰身軀依舊顫抖,低嘶。「我不許你這樣說我心愛的女人,你一點都不愚蠢可笑。」
「我也不許你批評我心愛的男人,你一點都不愚蠢可笑。在我眼裡,你是剛強得可以讓我依靠的男人,你善良、樂於付出,我願意以你為生活重心,繞著你打轉。如果你痛苦了,我必定也會跟著痛苦。」澄澄將臉深深埋進心愛男人寬廣的背脊,字字情真意切,熱淚盈眶,心疼她的男人所遭受的傷害。
「……我現在沒辦法冷靜下來。」體內的獸就要瘋狂爆沖。
「我知道,我們一起回家好嗎?」
阿晰拉開緊緊環在腰間的小手,冷硬拒絕。「不,我想要一個人沉澱一下。」
「阿晰……」一顆圓滾滾的淚珠,自眼角無聲滑落,她沒想到阿晰會拒絕她的陪伴。
半變身的阿晰心疼地用拇指承接晶瑩淚珠,移到唇邊,萬般珍惜地吻去。「澄澄,現在的我太過憤怒,我沒辦法自我控制,很可能會不小心傷到你。我晚一點會回家,你別擔心。」
「我相信你不會傷害我。阿晰,別走。」澄澄緊張地拉住他。阿晰再生氣、再煩躁都不曾丟下她不管,不論面對怎樣的事,他都陪伴在她身邊;今天飽受衝擊的他突然說要獨自一人,實在讓她難以接受,也加深恐懼不安。
阿晰自嘲一笑。「你相信我,我卻不相信我自己,我現在的心思太過紊亂,需要好好靜一靜。」
他溫柔地拉開她的手,試著平復體內不斷騷動怒吼的狂獸,耳朵慢慢恢復正常,暴出的獠牙也收回,濃密毛髮消失不見,僅剩殷紅沉痛的獸眸。
「阿晰,別走!」擔心他會因滿腔難以宣洩的怒火失去控制,澄澄怕得不敢放人。
「我晚點就回家,你安心工作,記得喝我帶來的湯。」有那樣的母親,使阿晰覺得自己也好醜陋,他真的沒辦法平心靜氣地面對澄澄,甚至難以面對任何人。
澄澄明白阿晰想獨處的心情,可是她真的好擔心,此時若強硬要他留下,對彼此都不好。她只能強迫自己放手,微顫抖著聲道:「你一定要回來。」
「我會的。」阿晰苦笑,撫摸她柔嫩的臉頰後,便挾帶滿身痛苦轉身離開。
阿晰一走,澄澄的淚水便潰堤,她雙手環胸,憂慮地在工作室內來回踱步,每隔幾分鐘便神經兮兮地抬頭看向牆上的掛鐘。最後,她咬牙拿起手機,從通訊簿中找到阿昶的電話,正要按撥出時,又猶豫地跳出畫面,再次不停地來回踱步,內心飽受煎熬。
十分鐘過去,十五分鐘過去,半個小時過去,一個小時也過去了,她什麼事都沒辦法做,連坐下來對她而言都是艱難的動作,她滿腦子都想著阿晰會去哪裡?會不會失控傷到他自己?她快被自己折磨瘋了!
最後再也承受不住內心折磨的她再次點開通訊簿,找出阿昶的電話,咬牙按下。阿昶跟阿晰是最好的兄弟,他們倆無話不談,阿晰出了狀況,她頭一個想到要找的人就是阿昶,雖然她也想過要找阿晟或阿朔幫忙,但是這件事和阿昶切身相關,她不確定阿晰想不想第一時間讓其它人知道,沒辦法之餘,唯有向阿昶求救。
她不曉得這個決定是對是錯,暗自希望不會為這個舉動感到後悔。
手機響了幾聲,常常失聯的阿昶難得接起電話,用懶洋洋、性感的聲音說:「澄澄寶貝,你找我?」
他們三個的感情一直很好,阿昶心疼澄澄沒有家庭溫暖,對她很是照顧,也總愛在阿晰面前,戲稱她為澄澄寶貝。
聽到阿昶的聲音,澄澄立刻淚如雨下,哭得不能自已,哽咽著聲。「阿昶……」
正在健身房休息室的阿昶聽見她難以自抑的啜泣聲,立刻警戒坐直,正經地問:「阿晰出了什麼事?」
照理說澄澄有問題,無須開口,阿晰就會自動跳出來幫忙解決,除非問題來自於阿晰。
「拜託你幫我找到阿晰,不要讓他出事……」澄澄單手環胸,蹲在地上痛哭,
擔心阿晰的情緒讓她變得脆弱無助。
空寂的工作室傳出她悲傷的哭泣聲,蹲坐在地上的她,全身縮成一團。桌上的筆電屏幕,不斷跳出一張又一張准新人們濃情密意的合照……
第8章(1)
太陽在地平線逐漸隱沒,滿腔怒火無處可發的阿晰一路狂奔,衝到沒有人煙的深山,變身成狼人,站在山崖高處悲憤號叫。在他所行經的道路,許多樹木、巨石皆已遭受蠻力破壞,慘不忍睹。
泉水淙淙,幽暗親吻樹梢,在山林裡鳴唱的鳥雀和小動物,皆因他的入侵而害怕躲藏。狂怒的他大吼:「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
一連串的疑問迴盪山谷。他寧可媽媽離開的理由是如爸爸小時候告訴他的,他們是狼人,而不是出於忌妒!從頭到尾,伯母的心裡就只有伯父一人,有眼睛的人都看得出他們夫妻倆鶼鰈情深,而伯母和爸爸之間就只是單純的青梅竹馬。
媽媽吃醋選擇離開,選擇重新組織她所要的幸福家庭,那就好好過日子,為何還要惡毒地興風作浪?他實在難以接受因妒忌而惡意傷害伯母跟阿昶的媽媽,她的行徑令他蒙羞。
每想一次阿昶性命垂危地躺在醫院的畫面,他的心就被狠狠地鞭打一次。在所有兄弟裡,阿昶跟他感情最好,可是媽媽的惡行,讓他覺得彷彿是自己教唆莎蔓行兇,他的雙手因此沾染阿昶的鮮血。
他無法接受,也不能接受!狂怒不停燒灼他的心,所以他不能留在澄澄身邊,他不要她見到他失控抓狂的一面,也不要她怕他,所以才會選擇暫時離開。
「可惡!」他仰天咒罵,撲通一聲,縱身一躍,跳進冰涼的水泉。
他深深沉進冰沁的水裡,優越的視力讓他看見生長在水底下的苔蘚和小魚,小魚見到他出現,全都嚇得避而遠之。他敞開雙臂,痛苦地閉上眼,陰鬱的胸臆沈窒糾結,成爪的十指掐破掌心,流淌溫熱鮮血,冰冷的泉水混著鮮血,帶來幾乎難以察覺的痛楚,熱熱麻麻的。
掌心細微的傷口不會讓他痛;被傷透、背叛的心承受的卻是難以言語的痛楚。
暴怒的他想宣洩、想破壞、想大吼,想要化為真正的獸,將積鬱多年的不滿與怨慰一股腦兒發洩出來。
長時間在水面下閉氣,使胸口宛如壓了一塊大石頭,漸漸地感到難受。他不理會不舒服的感覺,甚至自虐地擁抱它。反正沒人在乎——當他這麼想時,腦海中浮現他要離去時,澄澄淚眼迷濛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