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自個兒怕酸就算了,別把全天下人都想得跟你一樣,這是一道好菜。」一直很少開口的慕容宇涼涼的說。其實他不是木訥寡言,只是做菜時他通常較少說話。
「這是一道賣了會賠本倒店的菜!」邵離氣沖沖的說。
「慕容公子說的沒錯,這是一道好吃的菜,你以偏概全了。」樊香兒忍不住開口說。
「你們的味覺都有問題!這道菜哪裡好吃了?倒給狗吃,狗可能都不吃。」他一臉嫌惡的說。
「你這樣說太過分了,邵三公子!」她生氣道。
「只是實話實說。」
他高高在上的嫌棄模樣真的很令人生氣。
「好,那咱們來打賭,我賭這個羅宋湯若推出,一定會大賣。你敢不敢跟我賭?」
「賭就賭,有什麼不敢的?」他挑眉道。
「呵,那我來做裁判。賭注是什麼?」慕容宇呵呵笑道,覺得很有趣。
「飯館原以五五對拆的方式合夥,若我輸了,九成歸你,我只要一成。若你輸了,你只要多給我一成就桿了。」邵離發下豪語,他要的那一成雖不多,但卻已能掌握經營權。
「不必,若我輸了,一樣九成歸你,一成歸我。」樊香兒比他更霸氣。
「你不後悔?」
「後悔的是小狗。」
「那就這麼決定了。」慕容宇微笑的拍板定案。
「對了,慕容公子,明天我們要做的菜是,「酸」辣湯,糖「醋」魚,「醋」溜白菜。」樊香兒棋然轉頭對慕容宇微笑著說,只是每說到酸、醋這些字眼時,就特別的加重力道和語氣,讓一旁的邵離聽了只覺得牙齒發酸,渾身發軟。
慕容宇悶笑了好一會兒,這才忍住笑,轉頭看向正死命瞪著樊香兒的邵離,開口問:「飯館準備何時開張?」
「就等你這大廚幫我把廚房的廚子調教出來了。」邵離看向他說。
「調教不難,但你們可有想過一旦有人將菜的做法外洩,你們「鮮味飯館」的菜色將不再獨一無二?」慕容宇將心裡的憂慮說出來。
「有些事是防不勝防的,所以我才讓你最多一人只教兩道菜的做法。」
「你無法阻止他們私下交流,三個人六道,四個人就八道了。」
「我知道,但總不能全靠李主廚一個人吧?或者,你願意留下來幫忙掌廚?」邵離覬覦的看著他。
「你先通過我爹那關再來跟我說。」慕容宇說。
邵離撤了撤唇。慕容家的餐館遍佈四大國,身為唯一繼承人的慕容宇不在自家餐館掌廚,卻跑到他這家才在籌辦的小飯館來,就算慕容宇敢點頭留下,他也不敢用他呀,因為他鐵定會被慕容老爺子給打死。
「其實要留住人心和人才很簡單呀。」樊香兒忽然開口說,將那兩個眉頭深鎖的男人的注意力一下子便吸引了過來。「如何簡單法?」邵離問她。
「制定員工福利制度。」她毫不猶豫的說。
「員工福利制度?那是什麼東西?」邵離和慕容宇同樣一臉茫然疑惑。
「簡單說就是打賞制度,讓在我們飯館裡工作的每一個人除了月俸外,還有一筆額外的獎金可領。」她解釋道。
「獎金?」
「獎賞表現好、工作認真的人的銀子。」她盡量用他們能理解的方式說。
「我計劃用飯館收益的一成利潤做為賞金,飯館生意好,銀子嫌得多,大伙能分得的賞金也能更多。」
「這個主意好!」邵離雙眼發亮的說。
「除了賞金製度外,我打算再拿一成的股份分給廚子們,讓他們也成為飯館的老闆。」她繼續說。
「股份?」慕容宇疑惑道。
「總之就是讓他們也算是跟我們合夥,擁有一部分權力,也就算是飯館老闆,利益他們也可以分成。」樊香兒避開問題,冒冷汗的講重點。
「什麼?」邵離愕然叫道,迅速否決,「這點我無法同意!」
「為什麼?」她問他,「只要他們也成為飯館的老闆,自然不會有背叛、做法外洩的問題。」
「賞金製度就足夠,當初說好了,飯館是屬於你的。」屬於他的那一半權力,等飯館有了盈利,她隨時都能從他手中買回去。
「既然是屬於我的,我要怎麼安排,想將飯館股分分給誰,我應該可以做主才對。」她對他說。
邵離樓緊眉頭。
「其實我要的不多,能夠溫飽、生活無虞就已經很滿足了。」她認真的開口說。
「飯館如果能嫌錢,是大夥兒的功勞,大家多領點錢也是應該的。更何況,我是一個人飽全家飽,而大夥兒卻是要養家活口,若我不多照顧他們一些,這叫我於心何安?」她說完話,現場突然陷入一片沉靜之中。
半晌後,邵離深深地歎了一口氣,無奈的開口說:「你讓我無話可說。」
「在下也只能說佩服。」慕容宇也跟著開口說了這麼一句。
「所以你同意了?」她看著邵離。
他深深地看了她一會兒,然後點了點頭。
「我會照你所希望的方式處理這件事。」
「謝謝。」她感激的對他說。
「鮮味飯館」從開業第一天開始就天天門庭若市、高朋滿座,生意好到只能用火爆兩個字形容。
營業一個月後,開始有貴客不斷地從外縣慕名而來,火爆程度只有更升溫,絲毫不見降溫的趨勢。
然後,有些腦筋動得快的人,見其有利可圖紛紛倣傚,卻發現他們能做的有限,不管是對那些特色菜餚,或者是在收買人心上都一樣。
鮮味飯館上從掌櫃、廚子,下到夥計,整體就像一塊鐵板一樣,撼動不了,也分化不了。
為此邵離對樊香兒真的是佩服得緊,因為他怎麼也沒有料到只需拿出這麼一點薄利打賞,不僅解決了他最擔心的事,還讓大夥兒做起事來一個比一個更認真更拚命,讓飯館的生意蒸蒸日上,愈來愈好,最近他們甚至已開始籌備第二間飯館。
另外,他願賭服輸,鮮味飯館的利益他僅剩一成。
「要不要將第三間、第四間、第五間分店一併開設?」討論完第二間分店的開店事宜後,邵離突然開口問道。以飯館成功的前例和銳不可當的氣勢,他覺得大有可為。
「先站穩腳步再說,根基是一切的根本,我不想才學會站就想跑,好高騖遠。」樊香兒搖頭道。
「有邵家做你的靠山還怕不穩嗎?」
「你有沒有聽過這句話,「靠山山倒,靠人人跑,靠自己最好?」她說。
「山不可能會倒。」邵離直覺反應的皺眉道。
「不知道邵三公子知不知道山崩?」樊香兒看了他一眼問道。
「當然。當連日豪雨不斷,山上的土壤過於濕潤產生了滑落現象,那便是山崩。」
「沒錯,山崩除了大雨過後會發生,地震一一也就是俗稱的地牛翻身時,它也可能會發生。」她點頭道。
「那麼我想再請問邵三公子,當一座山因山崩而逐漸崩塌,從高山峻嶺變成了丘陵台地,難道你還要堅持說那座山依然矗立在那裡沒有倒嗎?」
「這……」
「況且。」她打斷他繼續說,「這幾句話的重點並不在於山倒不倒,而是在靠自己最好這句上。」邵離沉默了一會,才緩緩的點頭。
「我明白了。」然後他目不轉睛的看著她,緩聲問道:「敢問,這是香夫人過去的經歷感悟嗎?」她先是愣了一下,然後點頭道:「可以這麼說。」
「但現今的你已不是香夫人,而是樊姑娘,是鮮味飯館的當家,同時邵家也不是阮家,在下更不是阮長青,你根本無需擔心山倒、人跑的問題。」邵離目不轉睛的看著她說。
「邵家當然不是阮家,邵三公子就是邵三公子,自然也不是阮長青,這點我當然知道。不過你可以說我一朝被蛇咬,十年怕草繩。在我心裡一一不瞞公子一一還是覺得靠自己最穩最好。」她歉然的對他微笑道。
邵離的心裡莫名的感到一陣不悅,還有一種說不出口的沉悶,悶得他無法再繼續待在這裡。
「我知道了。」他倏然起身道。
「在下還有事要做,先告辭了。」說完,他頭也不回的大步離去。
同時間,秋菊從屋外走進來。
「小姐,邵三公子他怎麼了?看起來好像在生氣。」她一邊回頭看邵離大步離去的背影,一邊疑惑的問道。
「大概是在氣我不信任他吧。」樊香兒無奈的歎息道。
「小姐不信任邵三公子,為什麼?像邵三公子這麼好的人,小姐為什麼不信任他?奴婢不懂。」秋菊皺眉道,嘴巴雖沒說,但臉上卻寫滿了不贊同的表情。
「我沒有不信任他,只是想以防萬一而已。」
「奴婢不懂小姐在說什麼。」
「沒關係,我懂就行了。」樊香兒搖了搖頭,不想多說,反正說了秋菊也不可能會懂。
夫妻都能反目成仇了,朋友之間的信任真能到永遠嗎?尤其是在牽扯上利益這兩個字之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