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鸞星動?好不耳熟的四個字……
嘖,她真是個白癡,怎麼會把前一陣子來撂狠話的那傢伙給忘了?眼前溫柔慈祥的金夫人可不就是那廝的娘親嗎?
梁圓圓的笑容突然變得有一絲遲疑。「金夫人,令郎……在家嗎?」
有的話,她就得馬上腳底抹油落跑去也。
雖然沒有在怕的啦!但是她不想當著客戶面前,跟客戶的兒子起衝突。
「毓堯去上班了。」金杜玉玫歎了口氣。「唉,就跟他說錢夠用就好了,那麼大的公司放著也不會倒,實在用不著每天都盯得那麼緊。我兒子天天忙到三更半夜才回來,照這樣下去,他可怎麼交得到女朋友呢?幸好居士跟我說,他今年鐵定會結婚,我才稍微不那麼擔心。」
「雖說令郎今年紅鸞星動,不過我想他目前對於婚娶的事還是非常排斥的。」她一副鐵口直斷樣。
金杜玉玫驚訝地看著她。「居士!這、這你也知道啊?你怎麼這麼厲害?」
「小事一樁。」她淡淡一笑。「輕而易舉爾。」
都上門威脅要砸她的攤子了,再笨也知道他根本就痛恨結婚這檔子事。
金杜玉玫像在迎神似地恭恭敬敬把她迎進大廳,還一迭連聲要管家準備英國皇家下午茶。
她滿眼歡喜崇拜地看著坐在自己對面,身著淡黃色唐衫,長髮用一柄綠玉簪綰起的梁圓圓。
果然是仙人氣質,遺世獨立啊!
就是妝濃了點,不過不妨事,聽說世外高人一向與眾不同。
「今日難得請到居士來寒舍,不知道……」金杜玉玫仰慕地笑開顏。「不知道居士可不可以再幫我排個命盤?我真想知道我老運如何,還有,我先生的命盤也請你排算一下,不知道會不會太麻煩?」
「這……」梁圓圓心下大喜,但臉上還是裝作有些為難。「夫人,今天是純屬私下友誼拜訪的。」
「當然當然,是友誼拜訪,只是居士可不可以看在咱們那麼熟的份上,替我和我先生排命盤測將來呢?」金杜玉玫誠懇地央求著。「酬勞會加倍……不不,加三倍,雖說居士不會把這點錢看在眼裡,但這是我的一片心意……」
三倍?!
梁圓圓差點笑開了花,急忙控制住,輕輕地一歎。「不是錢的問題,但是想來我和金夫人確實有緣,那就恭敬不如從命了。」
三倍!三倍!三倍!她在心底歡呼。
「太好了,泉嫂,快把老爺和我的八字拿來,你不是收在那個……那個……」金杜玉玫想了半天就是想不起來。
「是在書房裡呀,夫人,我馬上就去拿。」泉嫂笑嘻嘻道。
「對了,泉嫂,你媳婦兒這個月不是才幫你生了個大胖孫子嗎?我看你乾脆也請居士幫你孫子起個好名字。不是我說,這小孩的姓名是頂重要的,可不能隨便取取。」金杜玉玫瞎熱心。
梁圓圓對滿臉盼望的泉嫂嫣然一笑,「如果泉嫂願意,我當然會竭盡所能,幫寶寶起個平安順心、大吉大利的好名字。」
「哎呀!居士真是救命活菩薩呀!」
梁圓圓微笑了起來,「千萬別這麼說。」
要當算命師,除了真本事以外,也要講求點演技。
看吧,這下子兩個老人家說有多開心就有多開心啊……梁圓圓得意洋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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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毓堯回到家,第一眼看到的就是鬧烘烘得像菜市場的大廳。
「正所謂紫府同宮旺,喜得輔弼纏,財宮兼吉曜,名利自然全……」還有人在吟詩。
十幾名傭人則是男男女女圍成圈圈,擠來又擠去,其中包括一個嗓門最大,笑聲最洪亮的老婦人。
是在聚賭嗎?
「媽?」他不敢置信。「你們在做什麼?」
一聽見他的聲音,剎那間人群彷彿夜裡猛然開燈驚逃四散的蟑螂般,瞬間咻地有多遠就躲多遠。
金杜玉玫也想跑,可是年紀大了腿腳不便,只得坐在原位露出最純真無邪的笑容。
「兒子,你、你怎麼回來了?」
金毓堯沒有聽到母親的問話,銳利的目光早已被一個有點陌生又有些熟悉的臉蛋吸引過去。
「你怎麼會在這裡?」他臉色一沉。
「這位先生,我曾經見過你嗎?」梁圓圓裝無辜。
說啊!有膽就在他阿母面前承認他曾經去命理館威脅要砸她攤子。
金毓堯眼神陰鷺不悅,果然有些顧忌地望了母親一眼。「走。」
「走什麼?」她假裝聽不懂,笑吟吟地轉頭對金杜玉玫道:「金夫人,這位就是令郎嗎?他說『走』的意思是要轟我出去嗎?」
「哎呀!居士,你千千萬萬別誤會,我兒子……我兒子……」金杜玉玫又尷尬又愧疚地拍著梁圓圓的手背,隨即惡狠狠瞪了兒子一眼。「我兒子只是不善於表達,其實他沒有別的意思的。」
「原來如此。」在善良的客戶面前,她是樂得當好人的。「那麼應該是我會錯意了。金夫人,令郎個性剛強,威儀出眾,果然是一表人才。」
見梁圓圓沒有生氣,金杜玉玫鬆了一口氣,隨即開心道:「居士,依你所見,我兒子有什麼需要改運或者增進的地方呢?雖然說他今年確定是紅鸞星動,可是放點招桃花的水晶什麼的,會不會更快一點?」
她略一沉吟。「這個嘛……」
金毓堯已經聽不下去了,冷著臉走向她。「梁圓居士。」
「是。」她微笑看著他,目露挑戰之色。幹嘛?想打架啊?
「可以借一步說話嗎?」他挑高一眉,「或者……你會怕?」
開玩笑!她梁圓居士連鬼都不怕——反正又沒見過——又怎麼會怕他這個活生生的大男人?
「本居士向來熱心助人,既然金先生看起來一臉疑惑的樣子,那麼本居士自然樂意為您開釋解惑。」
金毓堯在心裡冷笑。就讓她再跩個三分鐘好了。
「請跟我到書房。」他話說完,便大步走向金色迴旋梯。
她朝看愣了的金杜玉玫點個頭,悠哉悠哉地跟了過去。
就不相信他敢吃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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豪宅就是豪宅,有錢人就是有錢人,就連一間書房都比她整間命理館還要大上許多。
「嘖嘖嘖!年輕人,你太陽星入命宮,門窗喜向東、東南,取旭日東昇之意,然而你太陽星在己午守命,則宜裝飾窗簾遮光……」梁圓圓一走進去,四面環顧,立刻搖頭晃腦道。
金毓堯高大的身子轉過來,厭惡地皺起濃眉。「你知不知道自己根本就是個神棍?」
神棍?!
她像被一棍子砸中腦門,霎時氣急敗壞,什麼道骨仙風全跑光光!
「姓金的!我與你往日無冤,近日無仇,你幹什麼老是看我不順眼?」她忿忿然衝近他面前,一手叉腰一手狠狠怒指他。「上次跑去命理館威脅我,現在又對我出言不遜,難道你不懂得怎麼尊重專業人士嗎?你以為你是誰啊?仗著有幾個錢就了不起啊?」
管他什麼客戶至上、形象第一,這混蛋簡直能逼聖人問候他祖媽!
「像你這種自我封神,四處詐財的神棍騙子,沒什麼好值得人尊敬的。」他淡淡地道,「還有,我警告你以後不准再踏進我家一步,否則我馬上報警。」
「你你,你憑什麼報警?我可是大名響叮噹的梁圓居士,才不是什麼四處詐財的神棍!」她怒不可遏,「還有,是金夫人邀請我來的,如果是你,就算用八人大轎抬我,老娘也不可能會來!」
金毓堯瞇起雙眼,盯著這個看似脫俗,卻是一點氣質也無的凶婆娘,忍不住嘲諷道:「居士可以自稱老娘嗎?」
「紫微斗數的創始人陳搏都可以自稱『老祖』了,我稱老娘又有什麼不可以?」她冷哼。「我們學道中人才不像你們這些凡夫俗子,如此介懷塵世濁名,只要心存善念抱元守一,就能悟得人生真實不虛之道理,年輕人,正所謂學而時習之,不亦樂——」
「我說,」他的聲音低沉輕柔得好不危險。「滾。」
「——乎,」梁圓圓沒來由的打了個寒顫,吞了口口水。「滾、滾就滾,怕、怕你啊?」
她僵硬地轉身,同手同腳地走出書房。
不知道為什麼,剛剛突然好像有種再敢囉唆,就會人頭落地的毛骨悚然感?
一定是想太多了,以她梁圓居士的修行,怎麼可能會怕那個勢利鬼?
等到走出書房門口,脫離了恐怖的冰寒氣壓範圍後,梁圓圓忍不住回頭撂下一句狠話——
「以後不要讓本居士再看到你!哼!」
然後她就很卒仔地咚咚咚飛也似地跑下樓了。
金毓堯瞪著她逃命般的背影,突然有些想笑……真荒謬,他怎麼會覺得一個神棍的舉止反應很好笑?
他自我厭惡地皺了皺眉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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