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來他不只是那張臉長得好看,內裡也是有真才實學,隨著他的解說,文詠菁看向他的眼神也多了幾分的欣賞。
接下來的日子,左之鎮一邊調養身子,一邊籌備鑿井采鹽的事。
文詠菁也在與他朝夕相處之下,情愫漸生。
這日一早,文詠菁來到左之鎮房裡,等著要與他一同用早膳,怎料他忽然吩咐鳳兒,「去取支眉筆過來。」
鳳兒有些不解,本要開口詢問要做何用,但眼神一轉,落到夫人那張清麗素淨、未施脂粉的臉上,忽然頓悟了,掩著嘴笑著,很快拿來自個兒的眉筆遞給主子。
文詠菁正坐在桌案前看著一本雜書,裡頭記載著作者老怪遊遍天下時,遇到的一些光怪陸離的趣事。
這是她昨日無意間在他書房裡看到的,順手翻了翻,沒想到就迷上了,幸好這個時代用的是漢字,她都認得,看得津津有味,所以並未多加留意左之鎮與鳳兒的對話。
直到手裡的書冊被拿走,文詠菁才抬起頭來。「你做什麼?把書還我。」
「等一下再還你,你先坐好,我幫你畫眉。」左之鎮道。
「畫眉?」她錯愕的瞪大眼。「你怎麼突然想到要幫我畫眉?」
見她臉上沒一點驚喜害羞,還一副他是不是犯糊塗的表情,他不免有些懊惱,別人家的娘子都是那麼溫婉嫻淑,就只有他家娘子性子大刺刺的,不知溫柔為何物。
「做丈夫的都要替娘子畫眉。」左之鎮微抬起下巴,高傲的道。
「是嗎?」文詠菁看見鳳兒掩著嘴在一邊偷笑,再看著他一臉彆扭,她極力忍著笑意,決定順從的讓他畫眉。「好吧,你畫吧,不過不要畫得一粗一細一高一低,這樣我會見不了人。」
「你放心,我會畫得很好。」他信心滿滿,拿著眉筆開始在她眉毛上描畫。
其實她的眉毛細長,顏色濃黑適中,本來就長得極好,不畫便很美,但他突然心血來潮,想嘗嘗為妻子畫眉之樂。
他描完左邊,再描右邊,然後再描左邊,之後兩邊來來回回的描畫著,表情也跟著越來越凝重。
見他畫了半晌都還沒畫好,文詠菁問道:「還沒好嗎?」
左之鎮的手微微一頓。「再等一下。」他用手去塗抹方才畫歪的眉,結果越抹越黑,他臉色也變得一樣暗沉了。
鳳兒在一旁靜靜看著,幾乎都要不忍心看下去。
文詠菁瞟了眼左之鎮的神情,倏地推開他,跑到銅鏡前一看,差點沒昏倒。
「這畫的是什麼鬼呀?!」她的眉毛都看不出形狀了,一片黑色,連她的眉心和額頭也都染黑,她沒好氣的瞪向拿著眉筆跟來的他。「你是不是故意不想讓我出門見人,才把我畫成這副鬼樣子?」
「不是。」他僵硬的解釋,「我沒想到畫眉會那麼難,老是有一邊比較粗一邊比較細,才會弄成這樣。」
他的表情很無辜,彷彿自己也是受害者,文詠菁頓時覺得好氣又好笑,也不忍再責怪,轉而向鳳兒吩咐道:「鳳兒,去拿條濕布給我。」
鳳兒掩不住偷笑著,很快拿來一條濕布,小心替她將畫壞的眉毛擦乾淨,回復她一張乾淨的臉。
瞟見左之鎮杵在一旁悶不吭聲,臉色不太好看,鳳兒趕忙替主子說話,「夫人別怪三爺,三爺也是好意。」她知道自家主子是想親近夫人,沒料到好心辦了壞事。
看見他的表情,文詠菁覺得很好笑,這男人自己做錯事還一臉不高興,好像誰欠了他似的。「算了,反正都洗乾淨了,吃飯吧。」她走過去,拉著他一塊走向桌前。
她若不哄著他,還不知要鬧彆扭鬧到什麼時候。
在她牽握著他手的那一瞬間,左之鎮陰沉的心情頓時明朗起來,「以後我……」
他話還未說完,便被她搶先一步,「不要再幫我畫眉了。」見他似乎又要變臉,她隨即解釋,「你看我的眉毛長得很好看,根本就不需要畫。」
左之鎮繃著臉不說話,只是點點頭。
吃飯時,他還在懊惱著適才畫壞了她眉毛之事,覺得自己這個做丈夫的在妻子面前丟了臉面,心情十分不好,連帶的也沒啥胃口。
快速用完早膳,左之鎮就準備出門去鹽地一趟,怎料就在這時,有個不速之客登門。
第5章(1)
「三弟,為兄見你氣色甚好,病是痊癒了吧,看來我作主替你娶妻沖喜真是對極了。」左之佑坐在堂屋的主位,言笑晏晏,但話裡話外的意思卻把弟弟的病能康復全都歸功於自個兒。
他身上穿著一件藍色錦袍,腰佩一條瑩白的玉飾,頭上用金環束起,一身華貴,面容與左之鎮有幾分肖似,但他較顯粗獷,下顎蓄了一綹鬍鬚。
文詠菁看著他那副得意的嘴臉,再想到他之前對左之鎮所做的事,不禁很想狠狠朝他那張笑得很假的臉揮去一拳,再踩上一腳。
左之鎮抑下對他的憎惡,語氣冰冷的回道:「若不是娘在過世前囑咐你,定要替我娶了妻後才能分家,還找了族中長輩為證,只怕大哥連替我娶妻都不願,就急著把我攆出家門了吧。」
父親過世後,臥病在床多年的母親也跟著去了,母親過世之前,他就身染重病,母親一直放心不下他,且定是早就看出大哥容不下他,才會這麼叮囑。
左家本有三兄弟,只不過二哥早夭,他又與大哥相差了十歲,兩人並不親厚,但他從沒想過大哥會在父母過世後,對他這般絕情,如今竟還有臉上門來邀功,他難道沒有羞恥心嗎?
左之佑倒也沒發怒,反倒好似被誤解般無奈的歎了口氣。「三弟,你這是在怨我將你送到這處莊子來嗎?唉,大哥我可是用心良苦。」他抬眼打量了這處前兩個月才翻修過的堂屋,續道:「這宅子雖然舊,但風水甚佳,極適合你養病,大哥才會將你送來此處,還將此莊子分給你,就是盼著你能早日痊癒,你瞧,才搬進來沒多久,你這病不是全好了嗎?」
他當初見他病成那樣,還以為他撐不了幾天就會病死,哪裡想得到他竟會有痊癒的一天。
「那我還真要多謝大哥了。」左之鎮咬著牙,臉色陰沉地道。
現下依他的能力還對付不了大哥,對他的不滿也只能暫時隱忍下來,以期來日再報。
「我瞧你似乎很不滿意我當初的苦心安排,不如這樣吧,我收回這處莊子和先前分給你的那幾塊地,另外給你幾間店舖和一處位於玉穗城中的大宅。」左之佑說出真正的來意。
聞言,左之鎮再也忍不住動怒了。「你是聽聞其中有一塊能產鹽,這才巴巴的趕來想換回去吧。大哥,你真是太讓我失望了,怪不得父親生前說擔心你品性不端,一度不想把爵位交給你承襲。」
左之佑愀然變色。「你說什麼?全是你仗著父親生前偏寵你,在他跟前搬弄是非,他才會對我有所誤解。」這件事在他心頭一直是個疙瘩,因此他才會在父母過世後,不顧手足之情將他攆了出來。
「我從未在爹娘面前說過你一句不是,可你呢,在他們過世後,是怎麼對待我的,你真是個好兄長啊!」
左之佑厲色反駁,「你既已成家就該搬出侯府,這有什麼不對?至於你的病,難道是我害你染上的嗎?你身為弟弟,不顧嫡親的兄長,覬覦樂平侯爵之位,挑唆父親將爵位傳給你,幸虧父親還不至於太糊塗,才沒聽信你的挑撥。」
文詠菁實在看不下去了,跳出來維護左之鎮。「從你怎麼對待之鎮,就看得出來你的品性有多惡劣,當初把幾塊貧瘠的土地分給他,說得好似自己有多好,如今發現有利可圖,居然又找理由想收回去,我長這麼大,還沒見過比你更不要臉的人,虧你還是個侯爺,還是之鎮的大哥!」
那塊地能產鹽可是她第一個發現的,誰也不准來佔便宜。
左之佑被她罵得臉色一陣青一陣白。「你是誰?膽敢胡言亂語誣蔑本侯,來人,將這賤婦拉下去掌嘴。」
隨從一聽到命令,就要上前把人架走。
左之鎮立刻將她拉到身後,神色陰鷙的道:「誰敢動她一根頭髮,我要他不得好死!」
文詠菁看著左之鎮的背影,不禁覺得她這個丈夫還不賴嘛,知道保護她,還撂下那麼猛的話,但她從來就不是個只會躲在別人背後的人,她從他身後走出來,與他並肩而立,對左之佑嘲諷道:「連你的弟媳都不認得,你還有臉叫人打我?!公公果然沒有看錯,你根本不配繼承樂平侯的爵位。」
左之鎮很想回頭叫她別再火上添油,少說幾句,大哥帶來的隨從就有六個,萬一真要動起手來,要他一個人打六個委實很難,但想到她是在替自己抱不平,心裡不禁漾開一片暖意,也就隨她去了,要是真鬧到不可開交,大哥連臉面都不顧,大不了他豁出去拚了就是,總不能教自個兒的媳婦受了委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