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身價愈炒愈高,除了以秒計算的昂貴鐘點費外,客人想見他不點個香檳王還會不好意思呢。
「每個人都學你這德性,可他們卻不充實自己,讓淑女們不想再花錢找罪受,讓自己像個傻大姊,你要負責。」珍姊說。
「叫這麼做的那些人負責就好啦,關我什麼事?」雷浩志一副事不關己的模樣。
「哼,我說的話有你一半管用,我就不必在這裡生氣了。」
「那你要我怎麼做?」
「既然有人說你們膚淺,那你就要帶頭去充電。」
「我們不是每個月都看你在網絡書店訂購的那些書了嗎?還去學了重型機車、武術、國標舞、珠寶設計、法式料理……一堆東西了,人力銀行說生活在這年代,每個人至少要擁有四張證照才有飯吃,我已經拿了三十張證照,你還嫌不夠?你這樣有沒有違反勞基法?」雷浩志舒服的靠在沙發上,懶洋洋的回道。
所有男公關哈哈大笑起來,珍姊則沒好氣的瞪他。
「這個行業可比你想的汰換得快。你只有兩種選擇,一個是去學畫,增加你的藝文氣息吸引更多人,而其它公關隨便你們學什麼,只要拿上課證明給我,但一堂也不許蹺,課程結束同樣要拿證明給我;另一個選擇是我早列好了被人批評膚淺的公關名單,你去開除他們。」珍姊畢竟不是省油的燈,在開設俱樂部之前,她可是名聞四方的交際花,知道怎麼做才能讓人聽話。
眾人嘩然。如果Koshi不去學畫,那麼名單上的人就會因為他而被開除,珍姊這招真狠,誰敢背負這個罪責?
雷浩志挑了挑眉。老實說誰被開除他並不在乎,也不怕招怨,但不少男公關都是他帶進來的,大家能一起增加店裡的營業額,總是好事。
「一定要學畫嗎?」他表情為難的問。
「珍姊,畫圖很難耶,就跟寫作文一樣。」看出他的不樂意,阿虎跟著附和,「我讀書的時候數學理化都很強,唯有國文,每次交出去的作文都被老師退回,叫我重寫。」
「再說—」俊華還想補充卻被打斷。
「好了!」珍姊閉上眼喝止他們,「你們不要一搭一唱的,我聽了很煩。我說過,要去除膚淺的惡名就要多學,而Koshi是我們的指標人物,他若在藝文界闖出知名度可以給你們做個好榜樣,帶動你們跟著學習,充實內涵,如此一來,帝京的水平也會升級。」她知道他原本就很會畫畫,只是因為一些原因放棄,這正好是他重拾畫筆的好時機。
雷浩志還想反對,但珍姊卻丟了一張紙給他。
「這是近年有名的畫冊書單,你去把每一本都買來看,費用報公帳。有一個叫Rose的畫家,你要注意,她母親就是『神堂』的老闆娘,而Rose曾經來我們這消費過,膚淺、沒耐性、光憑一張臉的惡名就是她傳出去的。」
神堂?對了,是跟帝京對打好幾年,也是唯一水平可以和帝京媲美的公關俱樂部。
雷浩志忽然想起他從前愛過的一個女人,她是同業的千金小姐,不過那已經是很遙遠的事了。
「要是下次Rose又來我們這裡喝酒,你的才藝就派得上用場啦。」珍姊笑咪咪的,她這如意算盤打得很精。
原來如此,看來他沒有拒絕的餘地了。
但是學畫……他重重的歎口氣,覺得為難。
*
第1章(2)
天剛亮,一輛鮮黃色的跑車在大路奔馳,最後來到二十四小時營業的誠品敦南店,雷浩志下車後把墨鏡別在毛茸茸的豹紋大衣領口。
他一踏入書店,書店裡稀疏的客人,全部往這有著大明星氣質的耀眼男子瞧,只見他左耳戴著綴滿碎鑽的十字架耳飾,左手中指和無名指各戴一隻五角形的大鋼戒,一閃一閃十分奪目,他薄薄的唇性感而潤澤,身上的豹紋大衣襯出他的野性,充滿迷人的魅力。
好一個出眾的男子,他雙眼裡隱約浮現的輕慢讓人感覺他很難相處。
雷浩志知道自己成為所有人的焦點,但他早已習慣,也不去理會,逕自走向櫃檯詢問:「請問前年捷克出版畫家Rose的個人畫冊,書名叫《Bohemia'sRose》有進嗎?」
「我查一下。」店員用計算機搜尋,「有,我們只進一本,您可以到那一類書櫃的最下方找找。」
「謝謝。」倨傲的雷浩志道謝後便上樓去。
藝術加童書區沒什麼人,安靜得很。
他緩步逛著,一時不注意,腳下被什麼絆到差點跌倒。他有些不悅的回頭看是什麼絆到了他,發現有人藏在兩個巨大書櫃間,一雙腳伸得長長的,八成就是絆到自己的原凶。
雷浩志奇怪對方為什麼沒有動靜,走近一瞧,看見是個女孩,她睡著了。烏黑的秀髮披蓋在她臉上,白色T恤沾了一些黑炭,膝上放著一本攤開的精裝書,旁邊擱著一本畫到一半的素描本、炭筆、一盒十二支深淺不同的鉛筆、橡皮擦、彩色鉛筆……等等。
這個女孩,也喜歡畫畫嗎?他睜大雙眼,瞧了瞧她的畫冊,又看了看精裝書的內容,頓時明白她在幹麼。
忍不住看著她出神。到底是多累啊?被他踢那麼大力,竟然還沒醒?
!她微微一動,膝上那本精裝畫冊掉下來,封面映入雷浩志的眼裡—
《Bohemia'sRose》,是他剛才問的那本書。
「嗚哇!」喬依蓮被掉下來的書驚醒。
慌亂的四處張望,一抬頭卻見一雙滿是疑惑和好奇的黑色眼眸,她眨了眨眼,發現一個俊美的男人正盯著自己,害她嚇了一跳,尖叫出聲。
她只是偷偷臨摹,然後不小心睡著而已呀,怎麼一醒來,旁邊就多了個人?還一直盯著她,怪可怕的!
「怎麼了」大夜班店員之一的胡玉樹聽到有女孩在叫,直覺出現變態,立刻帶著電擊棒趕到。
就看見剛才風靡整家書店的華麗男子彎腰,好像要對女孩做什麼。
雷浩志見到女孩戒備的眼神和店員手上的武器,心感不妙的問:「你們……該不會以為我是變態吧?」
「沒事、沒事,是我作惡夢了。」喬依蓮因心裡有鬼,連忙開口澄清,沒指控他,快快收拾散落一地的畫筆和素描本,起身道:「我該回家了。」
誠品歡迎人們來看書,但應該不歡迎讀者「偷」書吧?
她每晚從藝術學苑下課,隨便解決晚餐就直奔誠品,悄悄將畫冊裡的畫一點一滴「移」到自己的素描本上,要是被他們發現而列入黑名單,可就糟了。畢竟畫冊那麼貴,靠打工賺學費、養活自己的她是買不起的。
「你還在這裡呀?這樣你回淡水不就睡不到三個小時,又要去咖啡店打工?」喬依蓮是這時段的常客,胡玉樹偶爾會和她聊幾句,此時見她一臉倦意,忍不住關心。
「幹麼睡那麼多?在咖啡店打工、學畫畫、在這裡看書,都是我喜歡做的事,我一點也不覺得累呀。」說完,她瀟灑的走出去。
她一日的開始,恰好是雷浩志一天的結束。他從前也是盡其所能的壓搾自己的體力、時間,以換取生存所需的最低條件,但現在的他和這女孩已是天壤之別,只是她的努力,讓他不禁有些在意。
喬依蓮走在大街上,肩上掛著大大的畫袋,裡頭裝著素描本、各種畫畫用具、顏料及藝術概論之類的書,她卻不嫌重。
她計算著,回到淡水的小套房差不多七點,睡兩個半小時再梳洗一下,搭捷運到中山站旁的「啡.主流咖啡館」打十點的卡,時間剛好銜接得上。幾年來,她早已習慣這樣的生活和作息。
「欸,同學、前面的同學……等一下。」雷浩志追了出來在她後面喊著。
在叫她嗎?喬依蓮左右看了一下,沒有其它人在旁邊,她疑惑的回頭。是剛才那個盯著她看的變態男子,他想幹麼她一看嚇了一跳,不安的愈走愈快,最後還跑了起來。
「同學……你不是看到我了嗎?為什麼要跑?」他趕緊追上去。
他到底想幹麼?她更慌了,拿出在咖啡館送急件外送的本領,邁開大步飛快的跑。
「喬依蓮—」雷浩志不想浪費力氣追人,便直接喊她。
咦?他怎麼會知道她的名字?她一時失神,腳一滑,摔得趴在地上,弄倒一旁的垃圾桶,發出不小的聲響。
「你還好吧?」他趕到她身邊,走到前方關心的俯看她。
「我好得了嗎?咳咳!」她起身沒好氣的說。要去國術館看看有沒有內傷了。
「你有欠我錢嗎?幹麼看到我就跑?」
「我才想問你,怎麼會知道我的名字,還一直追著我?」
雷浩志一臉無辜的拿出她的布制鉛筆袋,在她眼前晃了晃。
原來人家是拿她掉在誠品的鉛筆袋要還她,看了裡面她在藝術學苑的上課證,才知道名字的。喬依蓮自知理虧的搶回來,尷尬得不敢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