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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頁     朱映徽

  遠遠地,就見一匹栗色馬兒在黃沙地上不斷奔馳,捲起陣陣塵煙。

  馬背上載著一個纖細的人兒,她身穿一襲絛紅色衣裳,看起來約莫十七、八歲,有著一張精緻絕美的容顏。

  奔馳中,她一雙纖纖柔荑緊握著韁繩,力道之大,讓她的指節都泛白了,然而她卻似乎毫無所覺。

  在那張宛如出水芙蓉般嬌美的容顏上,滿是悲痛的神色,而那雙翦水明眸中更有淚花打轉。

  第1章(2)

  很快地,盈眶的淚水模糊了她的視線,讓她幾乎看不清楚前方的道路,幸好馬兒挺有靈性,一路載著她逃亡。

  逃亡……

  莫水悠的神色一黯,她真恨這兩個字!

  回想起半個多時辰前家中發生的變故,她的眼底就有著濃得化不開的悲痛。

  「爹、娘……」

  莫水悠哽咽低語,眼淚也愈流愈多了。

  約莫兩百餘年來,莫家世代皆以鑄劍、打鐵維生,由於技藝不斷地精進,莫家也從小小的鐵匠成為著名的大師,而鑄劍這一門技藝,到了她祖父莫廷雷的時候達到了巔峰。

  擁有頂尖鑄劍技藝的祖父,被世人譽為「鑄劍神匠」,凡是由他老人家精心打造的刀劍,無一不削鐵如泥。

  為了讓精湛的技藝能夠傳承下去,祖父親自撰寫了一本鑄劍秘笈,將所有獨門訣竅詳細記載下來,打算當成莫家的傳家之寶。

  爹自幼跟在祖父身邊幹活兒,在祖父嚴厲的調教下,習得了所有高超的技藝,並在祖父病逝後繼承了「鑄劍神匠」的稱號。

  儘管祖父與爹都擁有頂尖的鑄劍技藝,卻不輕易為人鑄劍,他們有著絕對的堅持——唯有確定對方是忠義仁厚之人,並願意當面發誓絕不將兵刃用於殘害生靈上,他們才願意為對方鑄一把好劍。

  這樣的堅持,就是怕神兵利器一旦落入惡人的手裡,會被用來危害蒼生,因此他們寧可將白花花的銀子往外推,也不願意助紂為虐。

  大多數上門求劍的人都會遭到祖父或爹的回絕,而這些人即使失望,也幾乎都能尊重這樣的堅持。

  無奈的是,並非所有人都如此明理。偶爾也有不識相的人,三番兩次糾纏不休,以為這樣就能夠讓爹改變主意。

  就如近一個月來,有兩名來歷不明的男子說是受人囑托而來,要請爹打造一把上等好劍,可卻拒絕透露對方是誰。

  既然對方連姓名和身份都不肯說,想必不是什麼光明磊落之人,爹自然二話不說地拒絕了。

  但,那兩個人卻不肯死心,近一個月內來了數次,不僅態度一次比一次不耐,提出的報償也一次比一次高。然而,即使他們最後開出了黃金百兩這樣令人咋舌的代價,爹依舊不為所動。

  原本以為他們總該死了心,想不到,那兩人雖然確實斷絕了要爹鑄劍的念頭,卻轉念想要搶奪鑄劍秘笈!

  一察覺對方起了歹毒的意圖,爹娘立刻要帶著她逃離。

  他們一家三口和丫鬟碧兒匆忙來到馬廄,而她才剛上馬,兩名惡人就隨即追來,還放火焚燒馬房,要阻斷他們的生路。

  混亂中,她還來不及接住碧兒要遞給她的包袱,爹就狠狠地揮打她的坐騎一鞭子,馬兒吃疼,立刻揚蹄狂奔。

  她緊抓著韁繩,匆忙回頭張望,以為爹娘很快就會跟上,卻見爹把心一橫,將那本珍貴的鑄劍秘笈扔進大火之中,寧可將它燒成了灰燼,也不要任由它落入惡人的手中!

  此舉惹惱了那兩個惡人,也讓他們憤而動手殺了爹娘和碧兒!

  當她遠遠看見那一幕時,既震驚又心痛,而爹娘即使身負重傷,卻分別抱住了那兩名惡人,死命不放手,為她爭取逃亡的時間。

  「水悠!快逃!快逃——」

  爹最後的大吼聲,彷彿仍迴盪在她的耳中。

  莫水悠心如刀割,眼眶溢出了更多淚水。

  即使她很想回去和那兩名惡人拚個你死我活,但卻深知憑自己的花拳繡腿,回去也只是送死。

  她咬著牙,沉浸在憤恨的情緒之中,不斷湧出的淚水模糊了她的視線,讓她完全沒注意到前方的路上橫著一截低垂下來的樹枝,而當她猛地回過神時,已來不及閃躲。

  馬兒的高度正好讓它由樹枝底下奔馳過去,但莫水悠的身子卻重重撞上了那截又粗又長的樹枝!

  她痛喊一聲,纖細的身子從馬背上摔跌下來。

  一股劇烈的疼痛自胸口炸開,讓她當場嘔了口鮮血,但即使痛楚難當,她仍咬緊牙根,掙扎地站了起來。

  她不能死!

  爹娘用性命來保護她,她一定要活下去,一定要查明究竟那兩個惡人是受了誰的指使,並要對方受到王法的制裁!

  聽著迅速接近的馬蹄聲,莫水悠一陣心驚,她知道那兩個惡人已經追來了。

  倉皇間,她來不及仔細辨別方向,拔腿就跑,卻很快地發現自己竟來到一處懸崖邊!

  她駭然倒抽一口氣,想要回頭,卻發現唯一的路已被那兩名惡人擋住了。

  眼看她已無路可逃,他們揚起了惡意的笑容。

  「好了,這下子看你還能往哪兒跑?」

  莫水悠緊咬著下唇,憤恨地瞪著他們。倘若目光能夠殺人,這兩個傢伙的身上早已千瘡百孔!

  「小姑娘,識時務者為俊傑,只要你乖乖地把你爹的鑄劍秘笈交出來,我們可以放了你。」其中一人開口勸道。

  「那本鑄劍秘笈早已經燒成灰了,你們剛才不是也親眼看見了嗎?」莫水悠恨恨地說道。

  「那本秘笈價值連城,我才不信你爹真捨得將它給燒了!依我看,那個冥頑不靈的老傢伙一定是事先將秘笈藏在你的身上,再隨便燒一本書想要騙過我們!哼,我們豈會這麼輕易就受騙上當?現在,只要你乖乖地將鑄劍秘笈交出來,我們可以饒你一條活命。」

  「我說沒有就是沒有!」莫水悠叱喝道。

  她的頑抗不馴讓兩個男人失去了耐性,眼底殺意濃烈。

  「既然你執意找死,那就和你爹娘一塊兒到地下相聚吧!等殺了你之後,我們一樣可以搜身!」

  搜身?!

  莫水悠的臉色愀然驟變。

  不!死了還得被這兩個惡人觸碰她的身子,這種屈辱她怎能忍受?

  莫水悠又退了幾步,纖麗的身影已站在懸崖的邊緣,一抹堅決的光芒掠過她的眼底。

  她知道自己逃不掉了,但是她寧可選擇自我了斷,也不要落入惡人的手中,任由他們觸碰她的身子!

  「想要鑄劍秘笈?下輩子吧!」

  她恨恨地啐了聲之後,毅然決然地退了一大步,任由自己的身子宛如折翼的蝶兒,自懸崖頂端墜落。

  她閉上雙眼,一種瀕臨死亡的感覺籠罩住了她。然而,她的心裡奇異地沒有太多恐懼,只有濃濃的悲哀與憤慨。

  爹娘為了不讓惡人得到鑄劍秘笈、為了不成為殘害蒼生的幫兇,卻付出了自己寶貴的性命,這樣的堅持與犧牲,究竟值不值得?

  悲痛與恨意狠狠啃噬著莫水悠的心,她但願那些惡人能夠得到報應,也但願懸崖底下是無法接近的險惡之地,讓那些惡人永遠無法尋獲她的屍首!

  第2章(1)

  半個月後

  南宮烈騎著他的黑色愛駒,一路往南宮家馬場奔馳而去。他的濃眉緊皺,陽剛的俊臉上滿是不悅之色。

  一想到剛才接獲的稟告,他的臉色就更沈了幾分。

  自從經營馬場並成為東北霸主以來,這一帶的馬業也跟著興盛熱絡,而附近有些養馬人見利眼開,試圖從中撈些什麼好處。

  他並不擔心有人意圖瓜分他的事業版圖,事實上,愈是激烈競爭的環境,就愈是充滿了挑戰。

  他一向欣然接受各種挑戰,那種卯足了勁、全力以赴的正面迎戰,總能讓他感到熱血沸騰。

  可惜的是,並非所有人都熱衷於光明磊落的良性競爭,甚至還處心積慮地在私底下搞一些不入流的小動作。

  前些日子,他馬場的一些馬兒出了狀況,數匹健壯的馬兒一夜暴斃,還有多匹馬兒嚴重嘔吐腹瀉,變得虛弱不堪。

  這些不尋常的情況太過可疑,分明是有人搞鬼!

  他囑咐手下們日夜嚴加巡邏,留意所有可疑之處,終於在今兒個一早逮到了毒害馬兒的兇手。

  那傢伙名叫孫立成,是附近「孫氏馬場」的主人。

  據說孫立成半個月前,曾私下去見過一位大買主,開出低價,試圖搶「南宮馬場」的生意,無奈孫家馬兒的品質買主根本看不上眼,寧可用高出三成的價格繼續和「南宮馬場」合作。

  或許是因為懷恨不甘,孫立成竟悄悄對馬兒下此毒手。

  「混帳東西,簡直不可原諒!」南宮烈咬牙低咒。

  那可惡的傢伙不僅行事不光明磊落,還害死了許多無辜的馬兒,他非得好好教訓對方一頓不可!

  南宮烈的雙手緊握住韁繩,彷彿正狠狠地掐住孫立成的頸子似的。

  就在他一臉沈怒地在通往馬場的林間小徑上馳騁時,一旁的長草叢忽然竄出一個人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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