悅晨在無法確認阿光是否為一陣風的情況下,只能暫且相信是一陣風所為,心想先找到他問個清楚,若真是他竊走四神鏡,她必叫他還來,倘若不是,她只好再尋找其他可能的竊賊繼續追查下去。
只是一陣風並不是那麼容易找著,當她一籌莫展,正覺得這輩子再也無法找回四神鏡時,突然發生王大富祖傳花瓶失竊一事,且賊人行竊的方法與那時四神鏡被竊的狀況頗為類似,讓陷入黑暗的她感到一線曙光,暗自慶幸當初決定到各地最大的客棧工作賺取盤纏,順便打探各方消息果然是正確的決定。
「老爺子,這兩盤小菜是掌櫃請我端過來給您品嚐的。」老人家一早就引來眾多鎮民,讓整間客棧門庭若市,掌櫃笑得合不攏嘴,大方請老人家用點小菜,聊表謝意。
「謝謝掌櫃,辛苦姑娘了。」林姓老人家以老邁沙啞的聲音道謝。
「老爺子無須如此客氣。」悅晨甜甜一笑,對上老人家的雙眼。
突然間,她愣了下,不知為何,竟覺得老人家過於燦爛的雙眼看起來似曾相識,但會是在哪兒?她努力搜尋記憶,偏就是一時間想不起來。
「怎麼了?」林姓老人家疑惑地看著她。
「沒有,沒事。」可能是自己多心了吧,從小到大,她見過的說書人不到五個,倘若以前見過,應當記得才是,她微笑欠身後退開。
老人家以抖顫的手舉杯啜飲茶水,他不動聲色地透過杯緣看著余悅晨穿過人群離開,心下暗暗鬆了口氣。
他偷遍大江南北,與被他所竊的物品主人狹路相逢在所難免,不過由於自己總是化名易容,遂從未被認出來,是以當他在「松竹客棧」見到余家姑娘時,立即認出她來,因兩年前在余家村時,他們倆說過不少話,他對她侃侃而談、活潑大方的模樣感到印象深刻。
翟野風猜想她離鄉背井來到朝鳳鎮應當是為了追回四神鏡,剛才他不動聲色,表現得彷彿是第一次見到她,成功地沒讓她起疑,不過……方纔她澄澈的眼瞳竟出現一抹狀似認出他的光芒,差點沒嚇出他一身冷汗,以為她就要指著自己的鼻頭大喊抓賊了。
幸虧她沒認出他來,這才讓他放下心中大石,不過仍繼續扮演說書老人,不敢掉以輕心。
「不過教人好奇的是,那王大富家的祖傳花瓶是否價值連城,不然怎麼會有人特意盜取?」某人一臉疑惑地看著老人家問道。
「據聞王家祖上自從得到那只花瓶後,不僅家運亨通,還積累許多錢財,是以王大富特別珍惜,可旁人得知後便起了竊盜之心。」話是這麼說,但隱藏在滿佈皺紋斑點的面皮下,認為命運是掌握在自己手中的翟野風倒是有些不以為然。
祖傳花瓶被他所偷,且就收放在隨身攜帶的木箱中,不過,眾人皆以為裡頭放著說書時需要派上用場的扇子、書籍等物品,所以絕對不會懷疑到他身上。
他是得人錢財,與人消災,只要有人出得起價讓他行竊,不管是偷價值連城的寶貝或是不值一哂的破銅爛鐵,他都會二話不說接下買賣。
要他接下這筆買賣的人與王大富起過多次衝突,早看王大富不順眼,不知打哪兒得知祖傳花瓶對王大富的重要性,遂要他偷王大富的祖傳花瓶,還特別囑咐他定要將此事鬧得沸沸揚揚,狠挫喜歡狗眼看人低、仗勢欺人的王大富,有大筆銀兩可拿,他自然樂意照辦。
「世道愈來愈壞了,說不定哪天放在家裡的夜壺也會失竊啊!」有人說笑,立刻引起哄堂大笑。
「這話一點都不假,老朽真怕哪天盜賊會看上老朽的扇子與書籍啊!這賊鬧得朝鳳鎮看來是無法久留了。」翟野風佯裝畏懼地打了個寒顫。
「您老想太多了,您的扇子與書籍就算放在路旁三天三夜也不會有人要偷的。」
「沒錯,您老就放心吧。」
鎮民們瞧見老人家滿臉恐懼的模樣皆嗤笑不已,這說書老人身上的衣衫不僅陳舊洗到褪色,且還有不少補丁,任誰看了都知道老人家一窮二白,沒人會傻到浪費時間去打劫老人家的破扇子與破書。
「怎麼能放心,人心難測哪!我若丟失了扇子與書冊,這往後的日子要如何過下去?」翟野風語帶哽咽,還適時流下兩滴淚,把老人家這角色扮演得唯妙唯肖。
鎮民們見他杞人憂天,心想從老人家這探不到更多消息,便散了開來,僅有一、兩名心地良善的鎮民留下來安撫老人家那顆倉皇不安的心。
翟野風時而頷首,時而低聲回應,心裡盤算的是,他已經照約定將事情鬧開了,今日將花瓶交出後,即可離開朝鳳鎮。
★★★
悅晨攢緊眉頭,若有所思地端著待洗的碗盤來到廚房外,將手中的碗盤輕輕放進大木盆裡,滿腦子充斥著說書老人那燦爛的雙眸。
「奇怪,我為何會如此耿耿於懷?」她不解自問。
「姊姊,你一個人在自言自語什麼啊?」黝黑圓胖的余悅桐將手中的饅頭塞進嘴裡,走到姊姊身邊,挽起衣袖準備幫忙洗碗。
「悅桐,我也不曉得自己是怎麼了,竟然滿腦子都是客棧裡那位說書老人。」悅晨認真地對十二歲的悅桐訴說她的苦惱,由於母親早逝,弟弟是她一手帶大,所以姊弟倆感情很好,有什麼煩惱都會說給對方聽。
「咳!你想那個老頭子做什麼?」悅桐被塞在嘴裡的饅頭噎到,拚命咳著,將嘴裡的另一半用力咳出來。
悅晨焦急地拍著弟弟的背脊,就怕他一不小心被饅頭給噎死。「悅桐,你還好嗎?」
「咳,我沒事,姊姊,你不用再拍了。」悅桐以手背拭去眼角淚水。
「你吃饅頭要小心點,別急躁地淨往嘴巴裡塞,瞧你,差點就噎死了。」悅晨雙手插腰,板著臉訓他。
「我下回會小心的,不過姊姊,那個說書老頭有啥好想的?你該不會是看到他就想到爹吧?」悅桐眨眨眼,推測她想著那個老頭子的原因。
「爹又沒那麼老,我怎麼可能看到他就想起爹啊?」悅晨白了弟弟一眼。
「那不然是為什麼?」姊姊不會是看上那老頭子了吧?如果要他選,他絕對會選能煮出一道道香氣四溢好菜的廚子。
「就因為我也不曉得為什麼,才會如此苦惱,不知怎麼回事,方纔我對上老爺子的雙眼時,突然覺得好熟悉,彷彿在哪兒見過似的。」她苦惱地搔搔頭。
「我以為能讓姊姊擱放在心上的,除了尋找偷走四神鏡的惡賊外,再也容不下其他事了。」悅桐撿起被他咳掉在地上的饅頭,用手拍了拍,再放進嘴裡啃咬。
「等等!你說我的心思全都被偷走四神鏡的惡賊佔滿了是嗎?」悅桐的話瞬間教她撥開籠罩在腦中的重重濃霧,驚喜大叫。
「是啊!」他用力點點頭。
「難怪!難怪我會覺得那雙眼睛很熟悉!」悅晨咬著右手拇指,來回走動。
老人家的雙眸和阿光簡直是一模一樣,據聞一陣風擅於易容成不同的人,兩年前,阿光出現在村裡,四神鏡失竊;兩年後,老人家來到朝鳳鎮,王大富家的祖傳花瓶遭竊。
「對!他們一定是同一個人!」雖然大夥兒都說竊賊是王大富家新雇的長工,但這並不表示長工與老人家不是同一個人,況且,有沒有可能一陣風同時化身成說書老人與王大富府裡的長工呢?
祖傳花瓶失竊後,王大富兵分多路都沒能找回長工,會不會他根本就沒有離開,而是冷眼笑看著王大富徒勞無功的追捕行動?
她愈想愈覺得說書老人就是長工、就是阿光、就是一陣風。
「姊姊你到底在說什麼?什麼同一個人?我完全都聽不懂,不過有一件事我非說不可,你若要嫁人,千萬不可以嫁給比爹還老的人。」悅桐看著姊姊來來回回快速走動,暈頭轉向之餘,不忘鄭重告誡道。
第1章(2)
「你在想什麼?誰說我要嫁人了?」這悅桐也真是的,她正在說重要的事,他卻淨扯些不相關的事來亂。
「嗯,那就好,我放心了。」悅桐拍拍胸膛,鬆了口氣。
「悅桐,你要仔細聽姊姊說喔,這件事非常重要,不能出一丁點差錯,明白嗎?」她走到弟弟身前,伸手握住他的肩膀。
「明白。」悅桐快速嚥下口中的饅頭,認真地看著姊姊,不再胡思亂想。
悅晨在弟弟耳畔細聲交代,悅桐起初先是吃驚瞪大眼、張大嘴,旋即便瞭解地點點頭。
「悅桐,你都聽明白了嗎?」交代完後,她認真地問道。
「都記清楚了。」
「全看你的了。」她對弟弟信心十足。
「姊姊儘管放心,我絕對不會讓惡賊逃跑!」悅桐拍拍胸膛,圓滾滾的眼瞳裡閃爍著堅定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