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垂眼看著她,剛搭上的外衣又褪下,嚇得她趕緊抱著被子爬下床。
「你還想做什麼?」
「有人想賴在床上,我陪著一起。」她跑他就追。
「少來!」她嬌笑著,閃避他的魔掌。
寢殿裡滿是兩人的笑聲,讓守在外頭的宮人不禁跟著展顏。
兩人笑著鬧著玩著,儼然就是一對恩愛的新婚夫妻。
後來,巳九蓮又帶著她溜出宮,到賣雜芋餅的鋪子去,就為讓她解解饞,結果就聽那老闆娘說:「夫人,你家相公可真疼你,有回下著大雨,他還特地跑未買餅,結果那天也不知怎麼回事,客人多到數不清,他一等就是半個時辰,身上還淋到雨呢,說是因為你愛吃,再久也得等,真羨煞我了。」
梁歌雅聽著羞紅了雙頰,心底甜滋滋。
那晚的事,她記憶猶新,但他沒說等了多久……這人看起來就不是那麼窩心的人,偏偏舉措總出人意表,教人驚喜又感動。
抬眼看著身旁,面有故然的男人,她不禁打趣道:「相公,你對我真好。」
「是啊,愛妻,你該知道我早己把你擱進心裡了。」他皮笑肉不笑說。
她哈哈笑著。儘管他的表現彆扭又不可愛,可她知道,這個人是愛著她的。
沒想到進了東宮竟能讓她覓得真愛,就算是牢籠,有他的地方,就是她的家啊。
「先警告你,別再點一桌的浮水千層酥餅。」
「你會幫我吃的嘛。」她嘿嘿笑著。
「唉,想當初就是吃到你的口水,才會栽在你手裡。」他搖頭歎氣,拿看小人的眼神打量她。
「小歌雅,你的心機真重吶。」
「嘿,你那時也說是我先拈到你口水的,你……」
她話未完,驚見他揚起手,寬袖隔絕著外人視線,而他傾身吻上她的唇。
轟的,紅潮爬上她的臉,梁歌雅只能蹚大美目,征怔的看他笑得像偷腥的貓,完全反應不過來。
「那就當是你被我給騙了。」他得意的宣告。
她應該要回嘴,可她沒辦法,她的心跳得快要衝出胸口。
這人的臉皮是拿什麼做的,在大街上也敢明目張膽地親她……可,她不討厭呢,她是不是在不知不覺中被他給帶壞了?
看他笑斂長睫的模樣,她跟著染上喜悅。
管他的,他們是夫妻,偶爾有失禮教,有什麼關係?
第七章 秋賞驚四座(1)
九月底時,巳慎思的身體已經恢復得差不多,於是補辦的秋賞宴也同時帶有慶賀龍體康復之意,就連百官以及其家眷也破例得以進宮同歡。
地點就選在金闊宮後方的楓苑,三座亭台樓閣穿過一片燦紅楓林,由拱廊穿銜,接連到明華池畔的海林裡。
「太子妃,這身打扮太樸素了。」瞧她身無首飾,蘇璘直想再拿些金步搖往她頭上妝點。
「這樣就好。」梁歌雅趕忙站起身,就怕再坐下去,蘇璘會失心瘋地把檬盒裡的首飾全加到她頭上去。
「可是……」
「歌雅。」
門開瞬間傳來巳九蓮的聲音,她寢殿內的一干宮女齊齊欠身問安。
巳九蓮擺擺手,笑睇著她。
那笑意溫煦透著那氣,令她不由得臉紅心跳。
「時侯差不多了。」
她回神,笑著牽住他的手。
「走吧。」
一行人浩浩蕩蕩,旭拔在前開路,持祿和蘇璘領著一干宮人簇擁在後,走了幾步,梁歌雅不禁歎氣。
「不過是參加秋賞宴,需要帶上這麼多人嗎?」
「這是儀仗,後宮嬪妃想帶多少人還得技照品級,過與不及都於禮不合。」巳九蓮簡單地解釋著。
「麻煩。」她小聲咕咳,一邊走上曲廊,卻瞥見蓮池裡有不少翻肚的魚,不禁皺起眉。
「怪了,這是怎麼回事?」
蓮池曲廊就位在東宮三大主殿中央,是進宮的必經之道。
巳九蓮不甚在意地瞥去一眼。
「八成是昨兒個入夜氣溫陡降,把那些魚兒給凍死了。」說著,又輕聲喊道:「持祿,差人把這些死魚全都撈上,別擺在那兒顯得晦氣。」
「奴才遵命。」持祿趕緊找宮人去處理,一群人繼續朝楓苑而去。
晌午過後,百官聚集,皇族和後宮嬪妃全數到場。
「小歌雅。」在皇族一一請安後,巳慎思瞧見梁歌雅便將她招到面前問:「這玉釵真這麼得你喜歡,朕每每瞧見你,你頭上都只有這支玉釵,怎麼不多戴些首飾?這樣未免顯得太樸素了些,朕賞給你的那些,你不喜歡嗎?」
梁歌雅一身淡黃繡鳳紋大儒衫,勾勒出她玲瓏有致的身段,長髮也梳了個象徵身份的高髻,可頭上就只有一支綠頭帶金穗的玉釵,在眾嬪妃之間,她的打扮顯得寒槍,甚至就連百官千金都比不上。
「父皇,我本來就不愛首飾,這玉釵勉強戴上,那是因為……這是他送的。」她嬌羞地垂下眼,扯了扯身旁的巳九蓮。
巳慎思聞言微瞇起眼打量。
「但這玉釵並沒有任何出奇之處,也不是宮中所有……九蓮,你是上哪找來的?」
「回父皇的話,那是有回帶她出宮時買的。」收斂起慵邪氣質,他在巳慎思面前扮演文質彬彬的好兒子。
雖然已經看過許多遍,但梁歌雅還是難以習慣。她比較喜歡他原本的樣子,有點壞、有點痞,但最真實。
「你們出宮?」
「父皇,是她強迫我帶她出宮的。」巳九蓮立刻把事都往她身上推。
梁歌雅瞪大美目看向他。
「喂,明明是你騙我出宮的。」
「你要是沒動心,我騙得了?」
「我……」
「承認吧,明明就是你拐我,還拉著我吃了兩塊浮水千層酥餅,一鹹一甜……」話到一半,他驀地怔住,驚詫自己竟在父皇面前顯露真性情,抬頭偷顧父皇一眼,卻見他只是笑得一臉和藹,彷彿他早己看穿他的本質,也很滿意他流露本性。
「你自己也很嘴饞好不好,哪次沒吃光?」她皺了皺鼻,隨即向巳慎思告狀。
「父皇,他欺負我。」
巳慎思卻是放聲笑著。
「好,很好。」這是他理想中的夫妻相處模樣,就像民間百姓一樣。
他辦不到的事由兒子完成,也是美事一樁。
話說回來,也是因為九蓮娶了小歌雅,否則他又怎能看見兒子這最真實的一面。
「父皇,他欺負我很好囑…,,,」她可憐兮兮地扁著嘴。
「我不欺負你,你怎能有娃兒?」巳九蓮湊在她耳邊低喃。
她抬眼瞪他,小臉燒紅似火。
真沒個正經,在這地方說什麼,他不羞,也替她這個聽見的人著想好不好?
巳慎思打量兩人。小歌雅臉上滿是嬌羞,而九蓮眉眼俱是逗人的笑意,可見兩人之問有了夫妻之實,亦打下夫妻情感的基礎。想著,他滿意的點點頭。
「來吧,你們小兩口就坐在朕的身旁,待會陪朕一道看雜戲。」
「好。」梁歌雅攙著他,回頭朝丈夫扮了個鬼臉。
巳九蓮啼笑皆非,跟在身後,瞧父皇不知道對她說了什麼,教她露出一抹又羞又開心的笑,當下眉頭微攏。
那是種很微妙的感覺,硬要形容的話,就像是原本屬於自己的東西,即將被竊奪似的令人不豫。忖著,他為之失笑。想哪去了,她能跟父皇親近不正是他所期望的,如此一來,父皇會更願意下放一些權力給他,讓他得以探入六部,挖開藏污納垢之處。
所以這是好事,他該要高興的,但為什麼胸口就是覺得不舒坦。
突然,後頭有人輕喚。
「太子殿下。」
他回頭,見是孔貴妃一家人,便領首笑道:「貴妃,七哥,皇嫂。」話末,還特地朝崔雲良微微一笑。
那暖如煦陽的笑教崔雲良芳心悸動,同時也更加懊惱。要是當初來得及趕走梁歌雅,如今貴為太子妃的就是她,她的夫婿會是個真龍天子,才不是那個冷模的木頭。
不過,巳九蓮的招呼只是點到為止,隨即向前走去,在妻子身旁落坐。瞧她和父皇談笑風生,他暗暗收斂心神,不讓她左右了自己的思緒。
皇族己都坐在亭台裡,皇后在父皇的左側,而孔貴妃和巳太一及他的兩位正側妃子,就坐在他的右前方。
光看父皇安排的位子,便可推斷眾人在他心中的重要性,但光這樣是滿足不了他的,唯有將所有妨礙都剷除,他才能真正地安心。
「開戲了。」底下綵樓早已搭好,戲班成員已經上台,巳慎思一一說著,像是在為梁歌雅講解。
梁歌雅看向綵樓的餘光不時偷盤著丈夫,發現他似乎不是很開心。
秋賞宴請來民問有名的春風閣雜戲團,噴火穿圈踩高蹺,末了還演出一場戲,戲名「春秋太平」,是將當今皇上大大歌功頌德了一番。
巳慎思看出興味,不住地笑著,還與坐在身旁的梁歌雅聊起戲曲。
戲到底在演些什麼,幾個皇族人根本不知道,因為他們的目光一致鎖定在梁歌雅身上。
巳九蓮知道那些人在想什麼,儘是一些污穢不堪的臆測,而他自然清楚父皇和歌雅之間再清白不過,這些假像是他刻意造成的,但此刻他卻為此煩躁不己,甚至生出一股衝動,想要帶著她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