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穆韌為葉茹觀跪在御書房,之後拒絕上朝、與皇帝槓上一事,外頭傳得沸沸揚揚,槓完了皇帝、對上大皇子,所有人都在暗中猜測,大皇子與葉茹觀之死有關聯。
「夫人,那已經不重要了,如今這封信在咱們手上,皇帝也同意見您,咱們要想的是未來,而不是過去。」孫姨娘勸道。
「我明白。」曹夫人點頭,臉上帶起幾分笑意。
她是漸入佳境,日子越過越暢心了呀,柳氏一走,她接回中饋,而信箋在手,穆風將接下爵位,多年夢想終於變成事實,她應該心感安慰,這一切,都是冥冥間老王爺在天上庇佑的嗎?
曹夫人與孫姨娘進宮,等了將近兩個時辰才見到皇帝。她們雙雙跪在養心殿裡,低著頭,不敢抬眼亂瞄。
皇帝沒讓她們起身,只讓她們呈上書信,信的內容他讀過了,但他更在乎的是:信已經被人動過手腳。
她們再仔細,他也看得出封套被人拆開過的痕跡,筆跡是齊穆韌的沒錯,但這兩個賊婆子竟然敢將齊穆韌要呈上的信拆開,光是這一點,就足夠讓他狠狠地借題發揮。
這封信讓他聯想到阿觀的話。
有沒有可能,他們心底對老王爺深感愧疚,尤其在他將世襲爵位傳給齊穆韌之後?
因為愧疚,所以不當東宮太子,連靖王爺這個頭銜也不想要?
他不說話,望著跪在堂下的曹夫人和孫氏,凌厲目光在她們身上剜過一道又一道,毒婦呵,她們對齊穆韌、齊穆笙做過那麼多「好事」,怎還敢覬覦齊穆韌的東西?
那日拜訪姜柏謹,姜柏謹將齊穆韌、齊穆笙小時候的艱困處境說了,他才曉得曹夫人心腸竟是如此凶狠。
看在皇兄面子上,當年她用媚藥加害自己和姜羽卿一事,他硬吞了,沒想到,她對兩個孩子下手一樣不留情面,若不是姜柏謹的維護,他無法想像齊穆韌、齊穆笙如今會是怎樣一副淒涼景況。
好得很,今天是她們自己撞上門來,他就新仇舊恨一起把帳算一算。
「你們說,齊穆韌、齊穆笙不是老王爺的親生子,可有憑證?」皇帝道。
「當年王爺出門六個月,回府時,姜羽卿已有三個月身孕,這種事還能有假。」曹夫人回答。
以前不敢說,是死無對證,如今齊穆韌有信為憑,她有什麼不敢講的。
「那麼當年你趁老王爺不在家,下媚藥害姜氏一事,是老王爺沒同你計較,還是他始終被蒙在鼓裡?」
什麼!皇上怎麼知道她下藥?
曹夫人心頭一凜,嚇得猛然抬頭,對上皇帝的眼睛,不看方罷,這一看,她倏地倒抽一口氣,明白了!她終於明白了,多年的謎團在此刻解開……
為什麼人人都說那對雜種像老王爺?
老王爺和皇上本就是兄弟,雖說他們像老王爺,可他們更像眼前這位啊……清楚了,當年送信進府、喝下那壺迷藥茶水的男人是皇帝!
她害的不只是姜羽卿,還有皇帝和老王爺的兄弟情吶。
難怪皇太后對齊穆韌、齊穆笙加倍憐惜,難怪皇帝對兩兄弟特別看重,難怪皇帝會越過嫡子將爵位留給齊穆韌,難怪老王爺至死都咬緊牙關,心底再恨,也從不說他們的出身……
她想不通的事,在看見皇帝時,全數清明……
皇帝淡淡一笑,很好,她懂了,清楚當年自己犯下多麼愚蠢的罪。
曹夫人頹然癱倒,皇帝怎能不怨她恨她,怎能還把爵位傳給穆風?
此刻她死心了,只想留著一條命回到王府,她發誓,從此吃齋拜佛,再不理會朝堂諸事,但求一生安穩。問題是,皇帝會給她這個機會嗎?
「皇、皇上,臣婦有罪!」曹夫人想起什麼似的,猛然磕頭,重重的一聲,敲響地面。
孫姨娘不解曹夫人的舉動,卻沒那個勇氣抬眼看皇上,只覺得自己一顆心幾乎要撞破胸口跳騰出來。
皇帝冷笑,沒錯,毒害皇帝、謀害皇嗣,她犯下的罪便是死過千次萬次都不為過,留著她一條狗命,是看在皇兄面子上,沒想到她的心那麼大,還敢到他面前爭爵位。
他不說話,任由曹夫人在腳下不停磕頭,多年的恨,怎可能因為幾個磕頭便輕易消除。若不是她,他與哥哥深厚的感情不會被破壞,兩人之間起了嫌隙,若不是她,齊穆韌、齊穆笙怎會受苦受難,幾次差點兒死於非命,這女人死不足惜!
「夠了!你終究是朕的皇兄所看重的女人,便是心底有怨,朕也不能對你怎樣。何況這封信,確實是齊穆韌的手筆,看在齊穆韌的面子上,此事,朕允了。只不過朕記得,皇兄好像有兩個兒子,是穆風和穆平對吧,朕該將爵位傳給哪一個呢?」
他惡意地看向曹夫人和孫姨娘,他等著看孫姨娘自己以嫡庶之別,將齊穆平給刪了去。
但孫姨娘咬緊牙關不鬆口,雙手激動得微微發抖,她強忍下滿心歡愉,想著:是啊,皇上不重嫡庶、卻重能力,否則之前也不會傳位給齊穆韌,比起膽小怯懦的穆風,穆平要聰明能幹得多。
曹夫人聞言卻是心驚膽顫,皇帝不動自己,卻讓別人來對付她,好狠的心。
「這樣吧,王爺必是福澤綿厚之人方擔得起,你們就耐心等等,看穆風、穆平這兩個兄弟誰的母親活得久一點,便可斷定誰是福厚之人,屆時,朕就把爵位傳給他。」
全身一陣痙攣,顫慄竄入心頭,曹夫人嚇得全身縮繃,一道黃湯竟然自兩腿間流下,她咬緊牙,卻止不住那股幾要將自己淹沒的驚恐。
見她如此狼狽模樣,皇帝心滿意足笑道:「王順,擺駕福寧宮,朕要去同母后談談靖王爵位的傳承問題。」
第五十六章 皇帝心機(1)
一匹通體油亮的黑馬,往街道那方急奔而去,馬背上的男人英姿偉岸、俊朗逸秀的五官,讓佇足的人們暗聲讚歎,只不過那張臉上找不到半絲笑容,唯有令人退避三舍的肅厲。
齊文說:「屬下已經將何宛心送往大皇子府邸,可大皇子並未見她,大皇子妃收拾了屋子讓何宛心和槿香住下,卻不知道為什麼,當晚她們就被趕出門,隔天一早,她們被發現雙雙懸樑於府門之下。」
此事在京城引起百姓圍觀討論。
不知話頭是從哪裡傳出來的,卻很快傳遍京城各地,說這對主僕曾在戰場上救過靖王爺性命,王爺感激在心,聽聞她們孤苦無依,便將她們接回王府,沒想到她們在王府裡作威作福、脆計盡使,竟然讓王爺和皇帝著了道兒,間接害死王妃,葉府已然落難,可憐的王妃有冤卻無人可申,就這樣香消玉須,死在天牢大獄。
如今她們吊死在大皇子府邸前頭,可見得王妃冤死之事,定有大皇子在背後伸的黑手。
之後,大皇子嫉妒靖王爺功高,竊據王爺功勞之事,在各地繪聲繪影地散播開來,一時間,原本在百姓心目中是個英雄的大皇子,地位直落,成了大笑話。
齊古說:「夏靈芝已死,可死後屍身在短短半個時辰裡發爛發臭,老太爺姜柏謹被請至夏府,光是一眼,便判定她不是生病,而是被人下了腐肌散。」
夏將軍雷霆震怒,出金千兩,尋找下毒之人。
很快地,便有人出面要領賞金,說是曾經在竹緣寺後廂房邊,看見大皇子對夏姑娘拉拉扯扯,行為舉止極其輕浮。
為此事,夏將軍鬧到皇帝跟前討說法,然而大皇子斷然否認。
但民間謠言卻越傳越凶,直指夏靈芝是另一個替大皇子辦事的女子,難怪靖王爺成親多年,身旁女子無數,卻始終無子嗣,難怪夏靈芝自願收下和離書,被送出王府。
越來越多的評論甚囂塵上,齊宥賓的名聲越來越臭,可他並不急著闢謠,反而每隔幾日便抬一個女子進門,終日宣淫。
齊穆韌輕撇嘴角,冷冷笑著。
齊宥賓野心大、目光深,怎會在這種時候不顧名聲,做出這等事?很簡單,那是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他想讓何宛心對自己下毒,齊穆韌便提早一步在他身上使毒。
說毒,是過分了,應該說是藥,不過那藥經過神醫的改良,只需服上一劑便能終生得效。
那藥下在哪裡?下在何宛心喝的血燕羹裡,透過苟合之事,藥效滲入齊宥賓體內,那日,齊宥賓為了讓何宛心對自己死心塌地,特別勤奮賣力,在她身上一次一次又一次,把所有的精力用了個十足十,那藥效有八九成全過到齊宥賓身上了。
難道沒有解藥嗎?
早說過了,那是藥,不是毒,哪來的解藥?何況那藥貴得很,對許多男人是起死回生的好藥,解了,豈非可惜?
當然,齊宥賓可以用意志力來控制自家的小弟弟,不過這對齊穆韌而言並不是太困難的事,但對齊宥賓而言……齊穆韌不知道他會怎麼做,只曉得這般日夜宣淫,長則五年、短則兩年,終要精盡人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