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著了魔似的走近販賣機,機器裡的商品琳琅滿目,但她的視線沒有離開過——勇氣蜜豆奶!
應該笑的,她應該要嘲笑這麼可笑的名字,偏偏手指像自有意識般,迅速的從零錢包裡掏出銅板,毫不猶豫的投錢、按鍵、等待。
咦?沒有飲料出口空空的,出幣口也空空的,她暗惱,又重複剛剛的動作一遍。
「還是沒有?販賣機壞了嗎?」
機器的燈依舊亮著,可是不管她投幣幾次,販賣機裡的飲料依然不見動靜,除了第一次的銅板不見下落之外,其餘幾次,伴隨嘩啦啦的落幣聲,銅板皆直接滑向出幣口。
蹲在販賣機前,她不悅極了,甚至做了平常絕對不會做的事——用力拍打機器,像是要逼咳嗽的人吐出痰來一樣。
不一會,有人注視的感覺逼她回頭,她才發現,來來往往的遊客在看她。
咦?這些人潮又回來了?
「……假裝多好,我只要,只想要……」手機又唱起歌,她快速的接起,按下接聽鍵。
「喂……蛤?相親……沒、沒有,我沒說不好……喔,什麼時候?在哪裡……會嗎?我哪裡奇怪……這樣很好啊……喔好,回去再說,掰!」掛掉電話,她的嘴角微微揚起。
不知道是這趟「埋葬愛情之旅」,還是邱護士讓她經歷的「生死瞬間之旅」,又或者是剛剛「毆打販賣機之旅」發生效用,總之,她霎時覺得心情很好。
相親啊……就這樣吧!給自己另一個機會享受新生活也不錯,至於愛情……就埋葬在這座樂園吧,這一站,把所有蘇澤對她的幸福承諾,都結束掉吧!
站起身,不想喝東西了,簡宜臻直接走進人潮,往樂園出口走去,邊走邊嘀咕。
不曉得剛剛自己在恍神什麼?明明出口就這麼近……
「……停,閉嘴,我知道了,我會丟掉,新的寄原來的地址,就這樣。」雖然語氣極度不耐,但男人手持手機的表情依然維持優雅,直到結束通話,連嘴角揚起的弧度都沒變過。
修長的手指叩叩叩地輕輕敲響高級餐廳的桌面。他太早到了。
原先他打算更有耐性的等待,但剛剛那個永康醫院的護士,幾乎要把他的耐性磨光。
直到現在,他的耳朵彷彿還能聽到從手機彼端傳來、似乎永不停歇的「拜託」。
很吵!
儘管如此,旁人依舊無法從他臉部的表情猜出,其實他非常不爽。
「先生,如果你不介意的話,要不要一起用晚餐?」
嬌柔的聲音在耳邊響起,楊少恩順勢抬頭,深邃黑眸直探進女人的眼。
野玫瑰。
然後就沒有了,也許別人還會以天使臉蛋、惹火身材、風情萬種的大波浪長髮跟暗示意味極濃的動人大眼,形容眼前的尤物。
但對他而言,那一點意義都沒有。
事業有成、家底豐厚、俊帥的外表加上挺拔的身形,他遇過的、甚至該說上手過的美麗女人不計其數。
他很擅長男女之間的愛情遊戲,很懂得以溫柔、體貼當手段,適度拉遠彼此的距離當調劑,加上偶爾演出的脫序熱情,每每都能讓女人離不開他,但他唯一做不到的就是——讓她們閉嘴,不要再妄想結婚這件事。
那些女人總在翻雲覆雨完、或在百貨公司血拼完,就會在他耳邊時時刻刻的問,什麼時候她們才有機會穿上新娘白紗?
很吵,吵死了!
他膩了,所謂的「愛情」再也不能讓他愉悅,那些吵雜的聲音讓他煩透了……不否認,他需要結婚,至少對家裡、對世人都好交代。
既然如此,那就找個一開始就能結婚、省掉愛情討好程序,重點是能讓他耳根清靜的女人就好!
沒有愛情當前哨站,他相信女人會安靜一點。
「先生?你……啊——」
不等大眼美人說完,楊少恩抬高手臂,一百九的身高很吃香,輕鬆就能勾上美人細緻的頸項。
如鋼琴師般修長的手指穿過她的發,利用手掌的力度讓美人彎下腰,兩人幾乎是唇貼著唇說話。
「嫁給我。」
低沉的聲音充滿誘惑,尤其是像夜晚海洋般的眼睛,沒有離開過美人的眼,讓她幾乎沉溺在他主導的世界。
但那只是幾乎。「可是……」再怎麼受誘惑,陌生的男人竟提起婚姻,美人的第一反應還是猶豫。
手指再施力道,溫熱的唇擦過美女細緻的臉頰曲線,讓她身子不禁微微顫抖,她能感覺男人特有的氣息開始探進她的耳朵。
「滾。」
「蛤?」沉浸在曖昧氛圍的美人錯愕,無法反應。
男人的大掌不再溫柔的托住她,而是捉緊她的發,把兩人的距離拉遠了點,還是那句,「滾。」
美人看到剛剛帶著神秘氣息的眼瞬間透著銳利的危險氣息,有別於剛剛的含羞顫抖,她頓時嚇得手腳冰冷,腳步不穩的離開了。
手指繼續輕敲桌面,楊少恩像是沒發生剛才那件事般,依舊上揚嘴角,等待。
「請問,你是明旭哥的朋友嗎?」
抬頭,楊少恩用他慣常、幾乎要穿透人心的視線盯著對方。
不一會,下了結論——海芋。
站起身,他看到對方縮了一下往後退,幾乎要真的笑了,但他沒有,還是維持優雅的笑容,替對方拉開椅子,「我是,你是簡小姐吧,請坐。」
簡宜臻點點頭,有些困窘的坐下。
她在怕什麼?對方看來就是很有教養、很溫和的人,她剛剛竟然覺得有壓迫感,好像被獵豹追趕一樣,還失禮的退了一步。
更失禮的是,她應該要叫對方名字的,但她答應相親之後,卻忘了問對方的名字。
她整個很糟糕,所幸,他好像是個好人,不介意的樣子。
楊少恩回自己的座位坐下,舉手招來服務生,這表示,考驗開始。
「簡小姐,想吃什麼?」
「魚排,謝謝。」簡宜臻很快將菜單遞回給服務生,轉頭對面前的男子說:「沒關係,叫我宜臻就好。」
楊少恩很滿意,沒有「隨便」、「你決定就好了」、「我在減肥」,也沒有扭扭捏捏或是自以為很懂的為難餐廳大廚。
他伸出手掌,在她眼前伸直,用誘惑人心的低沉嗓音詢問:「怎麼寫?」
「蛤?喔。」她下意識的伸出手指,在他手掌上寫字,越寫臉越紅。
男人的手掌很溫熱、帶點粗糙,她的手指能感覺到,這讓她有點難為情,繼小學寫考卷名字欄之後,再次怨恨起自己的「臻」怎麼筆劃那麼多。
只是正常人不都會問「怎麼寫」,然後她就說「宜蘭的宜,至秦臻」,頂多解釋哪個至、哪個秦不是嗎?她第一次遇到要她寫在手掌上的男人。
寫完之後,她本來要伸回手,他卻反握住她,迎上她不解的神情時,只是笑了笑,不說話。
溫熱的手掌攤平她的手,模仿剛剛她寫字的動作,他也在她手掌上寫字,不過速度很慢、很慢……慢到她覺得手很癢,身體跟著繃緊。
「楊少恩。」
直到他的唇吐出這三個字,她才回過神來,緊張的收回手。
咦?等等——「楊少恩?」這個名字、這個筆劃好熟悉,好像在哪裡看過,在哪裡啊……
倏地像是想起了什麼,她睜大眼睛低下頭,拉開包包的拉鏈,抓起檢查報告的一角,劈頭就問:「你手機號碼幾號?家住哪裡?」
他充滿興味的看她,毫不保留的回答問題。「09……帝豪大廈。」
「咦——」看著眼前比明星還帥氣的臉,她頓時覺得他好可憐。原來……原來世間真的有這麼巧的事。
這楊少恩就是被她預言會愁雲慘霧、目前胃癌第二期,可能用不了多久就要蒙主寵召的男人。
好……好可憐喔!她頂多是被初戀男友在婚前甩掉而已,但他會死,會永遠無法用勾人的眼睛,要她在他寬厚的手掌寫字。
思及此,她的小臉黯下。
「怎麼了?」她看起來好像很難過?
他猜想,她在偷看的應該是他秘書段明旭給她的基本資料,可能是想核對一下是不是本人。
本來還以為,她是因為「挖到寶」了而覺得訝異,但是,她的表情也太奇怪了。
「沒、沒事。」迅速勾起笑容,還好她雖然很不會跟人聊天交際,但很擅長美美的笑。
總不好大聲嚷嚷他有病的事吧,人家都沒提了,可能是想等兩人真的合適,再說出口吧,她現在說破,好像太過分。
「沒事就好。」手支著下巴,楊少恩學她勾起唇角,「你要多笑,你笑起來很漂亮。」
「謝謝。」禮貌的答謝,但她知道,來了、來了……她人生的三個難關來了,目前,第一句話結束。
「聽明旭的老婆說,你是她大學同學,那你也是去年畢業的是嗎?」
「嗯。」
「在哪上班?平常都做些什麼?」
「呃……沒有上班,就……在家,也沒做什麼……」第二句話,完結。
「那是說,我隨時打電話給你都可以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