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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頁     千尋

  小卡美麗卻多病,屬於林黛玉那一型,他們沒有太多的錢可以幫它治病,只好給它大量的精神鼓勵。

  不斷催眠它,你可以的、你行的,你絕對能陪我們到天荒地老……所以每次坐上車,弄弄都會迫不及待對它大大褒揚一番。

  從車子從時速二十攀到三十時,閱閱鬆了口氣,萬事起頭難,起頭過來了之後,接下來就沒問題了。

  擺平了小卡,閱閱忍不住對弄弄埋怨。

  「你不應惹火那條淫蟲的。」

  「你還不是有加入。」弄弄拉她下水。

  「啊,不然怎麼辦,你都把水潑到人家頭上了。」得罪一分是得罪,得罪十分也是得罪,沒差了啦。

  「如果他要我們馬上搬家呢?」

  「賴著!他們來我們就躲起來,等他申請到法院封條也要一段時間,至於把土地賣出去,恐怕要花更長的時間……  我只希望,他能讓我拖過養蠶季節,不然蠶寶寶沒有桑葉可以吃很可憐。」

  「叫它們改吃柑橘葉呢?」

  「你以為它們是柑橘鳳蝶哦。」閱閱失笑。

  同時間,閱閱、弄弄一起歎氣。

  「真的要放棄了嗎?你說過,要把育幼院照顧得很好,讓每個在這裡長大的孩子都有娘家可以回。」弄弄說。

  「我知道,我不會放棄的,我要想辦法,一定要想出辦法。」

  「這裡不可以被買走,院長在這裡,我們也要待在這裡。」弄弄發誓。

  「對,我們絕不放棄。」閱閱用力點頭。

  「我們還要把被送走的人一個個接回來,他們都不想離開這裡。」

  「我知道。」

  閱閱一面開車,一面計算著存款薄裡面的錢。

  錢還缺很多,銀行不肯貸那麼大的款項給她,而現在育幼院裡又沒有院童,根本不能對外募款,上次雖然予屏為了面子捐了錢,但故技不能重施……錢要從哪裡來?

  「對了,問問早上有打電話來,說她用雙掛號寄了一張五百萬的支票,叫我們注意簽收。」

  「五百萬?她哪來這麼多錢?」

  「不知道,不過她說她結婚了,沒找你當伴娘,也沒找我當花童。」弄弄嘟嘴,滿臉不開心。

  「結婚?」

  這麼大的事,居然只打了一通電話就交代過去?有問題,絕對有問題。

  「對啊,我叫她把她老公帶回,她說我們在予屏的滿月酒裡見過他。」

  「那個關歷方?」

  「對啦,我說Gay的那個。」

  「問問明明告訴我,說她跟了個學長不是很熟。」

  「不熟,表示他們沒有愛情嘍,沒有愛情的男女為什麼要結婚?」弄弄看的偶像劇很多,她是半個愛情專家。

  「因為愧疚、無聊、尋求政治庇護或……感冒?」

  「關感冒什麼事?」弄弄很受不了地掃了閱閱一眼。

  「感冒的時候頭昏腦脹,容易做出錯誤的判斷。」

  「可問問不覺得那是錯誤的啊。她還說,她會繼續努力找錢,讓我們趕快把土地給買下來,買……錢!」弄弄想到了。

  「錢!」閱閱異口同聲。「她怎麼可以為了錢把自己賣掉!再怎麼樣,一塊土地也沒有她的幸福重要。」閱閱忿忿地捶了方向盤一下。

  「對啊,萬一那個Gay有家暴傾向咧,萬一他有不正常的性向咧,我不要幫問問拍照、開醫師證明啦!」

  閱閱很受不了地看弄弄。

  「第一,如果他要娶問問,他就不會是個Gay;第二,就算他會家暴、有不正常的性傾向,你也不能幫問問開醫師證明。」到目前為止,弄弄連夢想中的醫院院大門都沒有摸到。

  「哎呀,這不是重點,重點是我們要趕快阻止問問亂嫁。」

  「對,我再愛錢,也不能把問問賣掉。」

  「你開快一點,我們馬上回家,打電話給她。」

  閱閱的腳踩下油門,小卡相當辛苦地為了問問的幸福付出最大全力,車速從三十勁飆到四十,黑煙從它的屁股大量冒出來,它有嚴重的腸胃道問題。

  「加油,小卡,你行的,只是一個小小的土坡,為難不了你,加油!」弄弄一邊拍手一邊為它打氣。「你是男子漢  ,沒人比你更勇敢,你是英雄,要讓千萬同胞為你慶賀……」

  一路上,弄弄比小卡更忙,終於,閱閱把車子開到育幼院門口。

  兩人同時鬆了口氣,閱閱溺愛地摸摸方向盤,說:「小卡,我就知道你行。」輕輕打開車門、輕輕關上車門,她們對待小卡比對待情人更細膩溫存。

  「咦?這是誰的車子?厚,黑頭車!」

  閱閱才下車,就聽見弄弄的聲音。

  黑頭車?不會吧,有錢買主這麼快就出現?是不是胡律師挾怨報復?完蛋,那她要不是去和胡律師重建邦交?

  朋友……她真要破一回例,交個噁心傢伙當朋友?她臉部神經嚴重抽搐。

  第2章(1)

  當在朋友的滿月酒會上遇見她,那雙看見錢就會閃閃發光的眼睛勾動他塵封的記憶;昨天,小學校門口,一大堆小蘿蔔頭大聲小聲喊著閱閱……他再沒道理記不得她——雞蛋冰女孩。

  記憶這種東西很妙,它就像埋在土裡的寶藏,不去挖掘,就永遠不見天日,可一旦動了手,一鏟一鏟,挖出來的每件東西都會教人吃驚。

  所以岳仲崗很吃驚,他不知道腦袋裡儲存的事情,居然比預料中多,那些他以為早已淹沒在光陰裡的片片段段被翻出來了,當輕輕拂去灰塵,竟發覺……它依然清晰。

  於是在祭拜過祖父母、辦完正事之後,他來了。

  山區裡以為的育幼院。

  育幼院裡面沒有半個人,他前前後後繞一圈,最後停在屋外的那片桑林,溫秘書站在他身邊。

  心,雀躍不已,他還以為多年過去,她早就因為成長而離開這裡。

  「先生,你找誰?」

  弄弄的動作比閱閱快,老遠看見陌生人,飛毛腿就把她送到岳仲崗面前。

  「我沒找誰,只是四處看看。」

  當溫和的目光落在閱閱身上同時,念頭一轉,岳仲崗決定不說出身份,他想試試閱閱認不認得出自己。

  閱閱隨後走到岳仲崗你面前,兩人四目相交,互視幾十秒,很可惜……她眼底是全然的陌生。她忘記他了,岳仲崗確定。

  雖有一點點的遺憾,一些些的歎息,可他能說什麼?他不也把她忘得一乾二淨,直到看見那雙對著支票閃閃發光的眼睛,才把那段他以為早就不存在的記憶挖出來。

  四處看看?他絕對是來買這塊地的,不會錯。

  閱閱對上岳仲崗的眼神裡,多了三分防備,她轉頭和弄弄互視,未交談但心意已通——必須讓他打退堂鼓。

  「你們好,是胡律師介紹到這裡看土地的嗎?來來來,裡面請坐。」閱閱掛上虛偽笑臉。

  胡律師介紹到這裡看土地?濃眉聚攏,他有沒有聽錯?

  閱閱熱情地邀他們到會客廳裡,她飛快地在弄弄耳邊說一串話,弄弄點頭,先行跑步進屋裡。

  他在閱閱的招呼下,東邊看看、西邊瞧瞧。

  「先生貴姓?」

  「岳,岳飛的岳。」提到自己的姓氏,他又充滿期待地望住她,可惜……她對這個姓還是沒出現任何聯想。

  不過她很巴結,笑著說:「真是磅礡大氣的姓氏啊,想必祖上都是盡忠報國、響噹噹的人物。」

  溫秘書飛快轉過身去,輕咳兩聲,掩飾笑意。

  「我不知道岳飛和我們家有沒有關係,我想應該只是剛好姓岳而已。」

  岳仲崗也笑,她是那種待在任何人身邊,都會讓人心情輕鬆的女生,那麼多年過去了,她還是一樣有本領讓他開心。

  「不會、不會,岳先生的眼睛、鼻子、嘴巴看起來就長得一副很盡忠報國的樣子,我想,你回去查查祖譜,從下往上查,一定會查到岳飛兩個字。」她才不管馬屁會不會拍到馬腿上,有拍有「包庇」啦。

  什麼叫長得一副很盡忠報國的樣子?要不要把經理的衣服拉開,查查後面有沒有刺上精忠報國?這下子,溫秘書連掩飾都來不及了,直接大笑出聲。

  而岳仲崗額頭上多了幾隻會飛的烏鴉。

  「我們……還要多久才到會客廳?」岳仲崗轉移話題,把岳飛徹底踢出他們的對話裡。

  「會客廳就是我們的小禮拜堂,我們在那裡禱告、寫作業和接待客人。」

  這裡只是一間很小、很小,小到微不足道的育幼院,除了禮拜堂之外,就是一間大通鋪和院長的小房間。

  宋院長沒有自己的辦公室,只有一張小小的桌子處理文件和捐款事宜,晚上孩子們擠在大通鋪裡,人最多的時候,可以睡二十幾個小朋友。

  「哦。」

  岳仲崗點頭,很早以前,他就從祖父嘴裡聽過宋院長犧牲奉獻的偉大精神。

  「到了,就是這裡,請進。」閱閱推開紗門。

  進門,他看見院長的遺照放在耶穌旁邊,漠然慘白的臉冷冷地盯住來人,這是一張很失敗的遺照——會讓人作惡夢的那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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