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快,追,他往那邊跑了!」
「不要讓他跑了,追!」
「臭小子,給我站住。」
雜沓的腳步聲跟著咒罵在黑夜的街頭響起,街燈拉長了奔跑者的身影,粗重的喘息聲打破寂靜。
韋安旭用右手按著腹部灼熱沁血的傷口,修長的雙腿此刻正為了躲避仇家的追趕而快速邁動著。
遠處不時傳來車水馬龍的喇叭聲與喧鬧聲,但此時此刻,這暗巷彷彿與世隔絕,沒人發現繁華街頭後的險惡世界。
韋安旭從小就在黑暗世界中掙扎著生存,卻沒有一次像現在一樣離死亡這麼近過。
腹部溫熱黏膩的感覺不住的自體內往外湧出,染濕了他的手掌與大片衣擺。
幾乎有那麼一剎那,他感覺自己的肺部就要漲破,空氣自他的胸腔抽出,他的腳步宛若灌了鉛似的沉重不堪,再也無法多走一步。
冷硬的地板此刻比柔軟的彈簧床還來得有吸引力,不斷朝他招手,蠱惑著他闔眼躺下,躲進舒服的黑暗中。
「人呢?跑哪去了?」
「好像往那邊跑去了。」
「沒錯,快追。」
追逐的聲音好像鬼魅似的尾隨著他,不管他怎樣跑都甩不掉。
斗大的汗珠自他額邊冒出,卻不是奔跑後的熱汗,反而是冰冷的水珠。
他可以感覺自己的體溫正以溜滑梯的速度下降,橫亙在眼前的已不知道是夜色的黑,還是即將昏厥前的黑了。
不行,他不行在這邊倒下,大家都在等著他,他不能倒!
咬咬牙,他撐著失血過多的身子死命往前衝,用意志力維持著早該停止的速度,只想回到大伙藏匿的地點。
但即使他意志力再怎樣堅強,他也可以感覺到追兵的步伐已經越來越清晰,幾乎就在咫尺之遙。
再這樣跑下去,被追趕上只是遲早的事。
汗水讓原本就開始飄移的視線益發模糊,隱約間,他似乎瞥見昏黃的燈下有道敞開的門,猶豫僅在腦中閃過一秒,一個側身,竄入半敞的門內,等候外頭的追逐聲逐漸離去,才舉步準備離開。
可踉蹌的走沒幾步,韋安旭就被眼前的場景頓住了行動。
只見偌大的庭園中有個標準型的游泳池,池內水波晃動,在月色與燈光的映照下波光瀲灩,隨著池中人影的擺動而激起陣陣水花。
有那麼一秒,他幾乎要懷疑自己是不是因為失血過多而產生幻覺。
月光下,一個纖細的身影自水中撐起,烏亮濃密的長髮濕濡的披散在身旁,彷彿絲綢般包裹著她骨感的肩膀與藕白的手臂,就像個仙子似的,一點都不真實。
而那還未完全發育成熟的軀體,此刻正赤裸裸的沐浴在月光下,晶瑩的水珠彷彿折射出燦爛的光芒。
他該不會是頭暈了吧?在這市區的住宅中,怎麼會有游泳池?又怎麼會有女生光著身體裸泳?
該不會是失血過多所產生的幻想吧?
他用力的閉上眼睛,或許再睜開眼,面前的景象就會消失,但當他正準備睜開眼睛時,卻一陣昏眩,讓他腳步不穩的退後了好幾步,發出聲響。
女孩循聲發現了他,美麗的臉龐閃過一絲錯愕,隨即下意識的放聲尖叫。
韋安旭預料到她會呼救,用盡全力衝向她,一把摀住了她的嘴,沉聲道:「不要叫。」
「唔——泥、素、隨?放——開——」她掙扎著在他的大掌下出聲。
「你不要叫我就放開你。」他低聲說,他知道自己的力氣即將用盡,再也制伏不了她太久。
女孩沉默了半晌,點點頭。
他警戒的緩緩鬆手,犀利的眸子專注的觀察她的神色,這才發現,她有張美得令人屏息的臉蛋,黑玉般的瞳眸熠熠發亮的直視著他,紅唇緊緊抿平,沒有一絲一毫的恐懼,只有滾滾的怒氣。
「我的毛巾。」女孩揚起下巴,雙手保護的環抱在胸前,高傲命令。
韋安旭訝異的挑高眉,拿起一旁的毛巾遞給她,「放心,我對小女孩沒興趣。」
女孩的臉泛起淡淡紅暈,卻依然是驕傲的神色,用毛巾將自己包裹緊密後才道:「你也不配。」
微微瞇起了黑眸,自尊心被她輕蔑的眼神刺傷,但他同時也感到有趣,「好個狂妄的女孩。」
「你快滾吧,或許我還可以原諒你的無禮,否則我可要叫了。」女孩冷冷的恫嚇。
「呵,應該說若你向我懇求,我或許會願意放過你才對。」她的態度讓他有種想要故意捉弄她的念頭。
「你——你想怎樣?」女孩的目光警戒起來,左右瞟了眼,似乎在尋求逃走的可能性。
但她還來不及有任何舉動,韋安旭一個箭步上前,將她鉗制在懷中。
「你這個小混混,你知道我是誰嗎?你若敢動我一根汗毛就死定了!」她不怕死的威脅。
「喔?你是誰?」這丫頭還真有意思。
「我爸爸可是巨石企業的董事長,也是立法委員張漢平,你怕了吧。」女孩冷哼。
「怕?我韋安旭沒怕過任何人。」他冷笑,低頭凝視那雙充滿火焰的黑眸,頗為佩服她的勇氣。
「你這小混混,快放開我,不要碰我!」女孩怒罵著掙扎。
「碰你又怎樣?」他嗤笑。
她一臉嫌惡。「髒死了。」
韋安旭的黑眸一黯,忽地低頭用唇堵住她的嘴,處子的甘甜馨香霎時漫布在他的唇齒間,令他的心一動,竟忘卻了自己的傷勢,情不自禁的加深這個吻。
女孩的眼睛倏地圓瞪,有片刻的震驚,然後開始死命的掙扎——貝齒狠狠的咬了口堵住自己的唇瓣,揮動的手肘恰巧撞上了他腹部的傷口,讓他痛苦的低吼了聲,鬆開對她的鉗制。
「該死!」他低咒著退後,冷汗成串低落,原本已經凝結的傷口又開始冒出血來,即使在黑夜中,也紅得讓人怵目驚心。
「血」不會吧,她只是用手撞啊……
「好個潑辣的小野貓,我會記住你。」韋安旭咬咬牙,蒼白的俊臉浮上一抹硬ㄍㄧㄥ出來的逞強笑容。
「是你自己活該,竟然敢吻——喔,可惡!」她用手抹抹唇,美麗的臉蛋燃燒著憤怒的火焰。
「有一天,」他發誓,「我會讓你求我碰你的。」語畢,不等她反應,他用剩餘的力氣迅速轉身跑離庭院。
女孩臉色倏地漲紅,分不清是因為羞窘或怒氣。她是有機會大喊的,卻選擇衝回屋內將門緊緊鎖上,才放縱自己露出懼怕的神情,將自己埋入柔軟的大床。
回想起方纔的「險境」,她開始劇烈的顫抖了起來。
可惡的壞蛋,那可是她張灩薔的初吻耶!
要不是這屋裡只有她一個人,她早就不管三七二十一的尖叫了。
最好不要再讓她見到他,否則她一定要給他好看!
那一年,韋安旭十九歲,張灩薔十五歲,第一次意外的相見,揭開了往後彼此情感糾葛的序幕。
第1章(1)
「救命啊——」一個男子一臉狼狽的衝出飯店VIP室,頭上的頭髮明顯焦了一塊。
「怎麼了?發生什麼事?」坐在外頭的張氏夫婦趕緊迎上前,關切的問。
「我的頭髮——我的頭髮——」男人愁眉苦臉,幾乎要哭出來了。
「怎麼會這樣呢好像被火燒的?」張妻郝曼冠仰頭仔細探看,隨即跟丈夫心照不宣的互覷了眼。
「她根本就是個魔女!我看我高攀不上令千金,對不起,我先走了。」男子雖然極力想維持風度,但臉色還是很難看的告辭離開。
「唉,這丫頭,又嚇跑一個了。」張漢平搖頭歎氣。
郝曼冠無奈的抿唇,扭頭走進VIP室,沒好氣的對著悠哉坐在椅子上,一臉得意揚揚的女兒道:「你又做了什麼好事,把人家嚇成這樣?」
「誰叫他不承認自己戴假髮,我只好用火烤烤看,看到底是真的還假的嘍。」張灩薔美艷的臉上閃爍著捉弄得逞的光芒,豐嫩的唇畔揚起驕縱的弧度。
「什麼?你用火烤人家的頭天啊!」郝曼冠將手背抵在額前,一副快昏厥的模樣。
「老婆,怎麼了?」剛走進來的張漢平趕緊上前扶住妻子。
「你女兒——你問她吧。」郝曼冠找了張椅子坐下,拿起桌上的水杯喝了口壓驚。
張漢平蹙著眉望向女兒,「說吧,我今天已經有吃心臟病的藥了,還撐得住。」
「也沒什麼大不了,只是用火烤了他的腦袋而已。」張灩薔雙手攤了攤,「誰知道他這麼不像男人,馬上就哇哇大叫的往外跑,又沒有弄傷他,真是的。」
「天!」張漢平無力地靠著妻子坐了下來,「你知不知道我們好不容易才『說服』他來相親的?」
他這個女兒美艷不可方物,照理說根本不需要他們費心幫她安排對象,但偏偏她那惡魔似的個性,每每整得對她有意思的男人求爺爺告奶奶的,再也沒人敢主動追求。
現在幾乎所有門當戶對的男人他們都找遍了,除了一些被她美貌所迷惑的男人願意嘗試看看可否「馴妻」,其他的男人早都被她的惡名嚇到,聞名色變,哪還敢上門找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