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六。
氣象報告說冷鋒過境,今天不僅天氣會很冷,北部、東北部還會下雨,呼籲民眾要多加衣服並帶雨具。
今天是童言要交出童語下落的日子,可是她卻焦躁的在家裡走來走去。她有一千一萬個不願意對王臻宇失信,他可是個金龜婿呀。
她披著披風,在客廳裡走來走去。她不解,童語這次怎麼會躲得這麼徹底,竟然沒人知道她的下落。
看見童心正在煮咖啡,她喚了童心一聲。「給我一杯。」
「你知不知道童語現在在那兒?」童言抬頭順便問。
「不,我不知道。」童心用種很鎮定的聲音說。
因為童心的個性一向輕飄飄的,所以她那種故作鎮定就很讓人起疑。
「你最近在忙什麼?晚上都沒開店。」童言又問。
「沒有啊,就去找朋友啊。」
「哪個朋友?」
「就住隔壁大樓的小如啊。」童心越說越像回事。
童言作勢要打電話,她知道童心是姐妹間唯一不會說謊的。
「你幹嘛?」童心搶電話。
「打電話啊。」童言慢條斯理的說。
「小如沒那麼早起床,不要打去吵人家啦。」童心解釋。
「我有說我要打給小如嗎?」童言把話筒放下。「你是不是知道童語的下落,故意不告訴我?」
「沒有。」童心堅決不說。
「你有這種反應也是正常啦,你可能覺得我對童語不好,可是如果我不對她嚴厲一點,我們姐妹三人哪有今天的局面,不曉得還在哪兒流浪呢是不是?」童言開始對小妹說之以情。
「我知道啦。」童心說。
「唉,你們大了,有事都不來找我說。像童語有意中人了也不肯告訴我一聲,那天要不是那個王醫師找到社裡來,我還被你二姐蒙在鼓裡呢。如果對方找不到她,壞了她的姻緣,那多冤!你也不願這樣吧?」童言又說。
「我答應過二姐不洩露她的住處和上班地點。」童心仍堅持。
「不然你說個她可能會去的地方,這樣就不算洩露她的住處和上班的地方了。」童言仍極力勸她。
「找二姐的是王臻宇醫師嗎?」童心問。
「對。」
童心掙扎著。「好吧,我只能告訴你,二姐今晚六點要在華國飯店和李嘯天大哥吃飯。」
這節骨眼了還和李嘯天吃什麼飯?!這笨女人。
「好了,我什麼都沒聽見。你昨晚很晚睡吧,黑眼圈都出來了,去補個眠吧。」童言打發童心去睡。
童言打給王臻宇的電話倒是一打就通,總算把童語晚上的行蹤告訴他了,讓她大大鬆了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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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六點。
童語穿了一條褪色的藍色牛仔褲,隨性的搭了一件白色及膝毛衣,套上一雙短筒馬靴,脖子上再圍一條紅黑格子相間的圍巾,趕赴華國飯店的飯局。
當她高挑的身影出現在飯店人口時,李嘯天的眼睛為之一亮,立即站起身來向她用力揮手。
他們餐桌後被一株棕欖樹遮住的另一桌上坐的是王臻宇,他深邃的目光安靜的注視著她,發現不過才幾天不見,她竟瘦了。
王臻宇優雅的喝著咖啡,聽著童語時而清晰時而模糊的急促聲音。
「我想好了,欠你的五十萬你讓我分期付款,我保證在三年內全部還清。」童語一坐下來,劈頭就對李嘯天說。
「你就這麼一句話要對我說?」李嘯天的失望明顯寫在臉上。
「要不然咧?」地沒好氣的反問他。
「你知不知道,你肯跟我出來吃飯讓我好高興,我根本沒跟你討債的意思。」李嘯天說。
唔,原來他沒意思跟她討債,那她這麼急著要還他錢豈不顯得很機車?
她雙手一攤,開始進攻她點的套餐,「沒辦法,最近哈錢哈得凶,被搞得有點神經兮兮的。」
李嘯天看她吃飯的樣子,就知道她鐵定已有好幾天沒好好吃一頓。想當年他們在育幼院的時候,只要餓過頭,她就會這樣不顧形象的狂吃。
「童語。」李嘯天口氣溫柔的喚她。
「嗯?」童語頭也不抬,繼續進攻食物。
「嫁給我吧,讓我照顧你。」李嘯天說。這已經是他打十五歲認識她起第十三次跟她求婚了。
棕欖樹後的王臻宇聽到這一句話,突然覺得全身血液瞬間凍結。
雖然童語嘴裡已經塞滿了食物,但她還是沒抬頭。她慢慢的喝著湯,等到碗盤裡都空無一物了,這才抬起頭望著李嘯天。
「我不知道你是怎麼想的,不過我可能錯得更多,如果我早點告訴你,也許你就不會有這種念頭。我們不可能,真的不可能,因為我一直把你當哥兒們。」就算童語覺察到自己講得這麼直接很傷人,她還是決定一次把話說清楚。
「你不試試看怎麼知道不可能?我們的問題不過是認識太久,但如果我們認真談場戀愛,我相信你會改觀的。」李嘯天一急,不覺提高音量。
「我已經愛上別人了。」童語垂眼,小聲的說。
「誰?是誰?」李嘯天不解,是誰這麼大膽,誰不知童語是他李嘯天的女人,哪個不知死活的傢伙竟敢動她?!
「問這幹嘛?好讓你砍了人家?」童語白他—眼。
李嘯天一把無名火在胸腔裡亂竄。「他媽的,就算你不告訴我他的名字,起碼也得告訴我他是幹嘛的。我他媽的就算輸,也總得要輸得明明白白。」
「那是我的私事,與你無關。如果你要在這發瘋,恕不奉陪。」童語不耐煩的說著,拿起包包就要走。
李嘯天口氣放軟,小心安撫:「好、好,別走,還有甜點和咖啡呢。」
童語瞪著他,忽然覺得有點不安。這幾年李嘯天在龍爪堂混得驚天動地,已然是一區的堂主,如果他要調查她最近的行蹤並非難事,如果因此而連累到王臻宇……
「其實只是我在單戀。」
李嘯天的表情黯然。童語果真在意那傢伙,這麼急著幫對方澄清,怕他找對方麻煩。
「我記得你從不碰自己老闆的。」李嘯天心酸的喃喃自語。
「我……我、他媽的情不自禁可不可以!」
「我操!情不自禁?他有那麼好?」
「至少他把我懼床的心病都醫好了。」
「這麼說他是個醫生了?」
糟糕!說溜嘴了。
她驚懼的望著李嘯天。
李嘯天望著她的表情,亂不是滋味的。「你有沒有想過,也許你對他的感情只是一種感激?」
童語沉默著。
李嘯天繼續說:「忘了他吧,先不提他是不是喜歡你,就算他喜歡你,也難保不是因一時興起。想想看你們之間的差距,他是醫生,而你是賭徒,而且不過高中夜校肄業。講白點,你們一個在天、一個在地,你們在一起能有什麼搞頭?還不如嫁給我,黑道配花車女,門當戶對,起碼我當你是回事。」
敢情這傢伙是怕她不夠難過?老往她的痛處戳!難道她就不能靜靜一個人療傷?
她憤怒的瞪著他。「差距?這小意思而已,我告訴你,他不止是醫生,還是留美博士!不僅如此,人家還是台灣排名前十大富翁的小開。我呢,不過是個賭徒兼花車女,這樣的差距才夠宇宙超級無敵的大,你說是不是?人家沒當我是個屁就不錯了。還有,你當你的大哥,我當我的花車女,咱們不必勉強湊和。」
李嘯天的手機響起,但他沒理它,仍專注地望著她,小心翼翼的問:
「生氣了?」
童語只覺得喉嚨好像被什麼東西梗住,用力拿起他的手機丟給他。
「你走吧,別逼我翻臉。」
「外面下雨,冷,我送你回去吧。」李嘯天把手機關了,看著她的眼,知道這次她真的傷得很重。
「行了。是朋友,就讓我一個人靜靜。」童語轉頭望著窗外,虛弱的說,不知自己還能撐多久,她覺得自己的能量正在迅速消失中。
「長痛不如短痛,你早點想清楚也好。我等你。」李嘯天說完,不放心的看了她一眼,逕自前去埋單。
童語盯著眼前的咖啡杯,她不懂,真的不懂,她不過是愛上一個人而已,有什麼錯?
難道就因為她的職業,她的感情就該被人非議?天知道,她不過是想默默愛著一個人,像懷著一樁心事那樣,難道這樣也不行?想到此,她的眼睛不禁有點模糊……
「咖啡冷了下好喝,要不要我再幫你點一杯?」
那醇厚有禮的聲音讓童語聽了不覺掹然抬頭,張大眼睛望著他。「是你?!」
王臻宇坐在她對面,朝她點頭。「嗯。」
她忽然有點手足無措,不知這樣的重逢,他們該說些什麼。
王臻宇抬頭看她一眼,苦笑道:「說到差距,世上有什麼距離比咫尺天涯更遙遠?」
他聽到她和李嘯天的談話了!童語抬起微紅的雙眼望著他。「你來多久了?」